车轮碾过第西十九块青石板时,导航屏上的公路突然扭曲成一张人脸。
她猛踩刹车,副驾上的相机包轰然倾倒,十年前车祸现场拍摄的遗物——那截缠着红绳的焦黑发丝——正诡异地吸附在挡风玻璃上,发梢指向雾中若隐若现的石坊。
七只乌鸦俯冲掠过车顶,羽翼割裂雨幕的瞬间,林惊夏看清了它们猩红的眼珠:每只鸟的瞳孔里都嵌着半枚顶针,针箍上的"沈"字正渗出黑血。
腕间的翡翠吊坠骤然发烫,玉纹深处的"癸未"刻痕像血管般鼓动,在她皮肤上凸起青紫色的藤蔓状纹路。
石坊立柱上的青苔开始蠕动。
林惊夏举起相机时,取景框自动锁定坊柱底部五道新鲜抓痕。
放大十倍的照片里,暗红血渍中漂浮着指甲碎屑,最长的甲片上还粘着星点皮肉——与她三天前在停尸房拍摄的碎尸案受害者创口如出一辙。
快门声惊醒了藤蔓间的布包,几十个褪色红绸裹着的物件砸在引擎盖上,发出牙齿碰撞的脆响。
"七月半的雨,淋多了要长鳞片的。
"沙哑的嗓音从后座传来。
穿蓑衣的老妪不知何时蜷缩在阴影里,竹筐中猩红绸缎蛇一般游出,缠住林惊夏的腕表。
斗笠下露出紫黑色的环状勒痕,像是被麻绳绞杀过的印记:"戌时前要住进东厢房,听见银铃哭就含住这个......"枯槁的手掌摊开,掌心躺着枚生锈的顶针。
引擎轰鸣声撕裂了诡异对话。
后视镜里,老妪的蓑衣正融化成沥青状物质,竹筐中的红绸腾空飞旋,在雨中绽开血色的并蒂莲。
林惊夏猛打方向盘,车轮碾过石坊基座的刹那,底盘传来令人牙酸的刮擦声——那些所谓的青苔,分明是无数交缠的湿发,正包裹着数百具呈跪拜状的骸骨。
每具尸骸的胸骨都钉着顶针,针孔穿过的心脏早己风干成绛紫色肉块。
"青水客栈"的灯笼在雨幕中浮现时,林惊夏发现翡翠吊坠裂开了蛛网纹。
玉缝中渗出的血珠滴在车载导航黑屏上,液晶表面突然凸起五指轮廓。
一只青灰色的手穿透屏幕,中指套着的顶针刻着"沈青娥",无名指上的钻戒却与她母亲火化时戴的婚戒一模一样。
雨刷器卡在最高点的瞬息,客栈门廊七十九盏白灯笼齐亮。
第七十九盏空灯笼的竹骨渗出鲜血,歪斜的"林"字下方浮现蝇头小楷:甲子年七月十西亥时殁。
二楼雕花木窗轰然洞开,穿猩红嫁衣的女人垂首而立,盖头掀起的一角露出与林惊夏相同的唇形。
更骇人的是,那女人怀中抱着个青瓷胭脂盒——正是此刻在林惊夏腿上自动弹开的物件。
盒盖内壁用血写着她的生辰八字,盒底那绺头发正缓缓蠕动。
发根沾着的黄白色碎骨拼成微型头盖骨,眼窝处嵌着两粒玉珠——与她翡翠吊坠的碎片严丝合缝。
"叮——"客栈檐角的青铜铃无风自鸣。
林惊夏抬头望去,铃舌竟是截婴儿指骨,缠绕其上的红绳正滴落黑血。
血珠坠地时,石坊方向传来密集的抓挠声。
后视镜里,那些被车轮碾碎的骸骨正在重组,数百枚顶针悬浮在空中,针眼射出猩红丝线,朝着越野车疾射而来。
翡翠吊坠在此刻彻底炸裂。
林惊夏还来不及反应,那些猩红丝线己缠上了越野车。
车身剧烈摇晃,她死死握住方向盘。
就在丝线即将破窗而入时,客栈门突然打开,一个黑影冲了出来,手持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将丝线纷纷斩断。
黑影喊道:“快进来!”
林惊夏不敢迟疑,推开车门冲了进去。
刚进门,门就重重关上,外面抓挠声震耳欲聋。
客栈内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气息,灯光昏暗。
那黑影摘下面罩,是个年轻道士。
他说道:“这里邪祟众多,你不该贸然前来。”
林惊夏急切地问:“这一切和我母亲有什么关系?
还有那些顶针……”道士皱着眉:“看来你被卷入了一场旧怨之中,这‘沈青娥’怕是关键。
今晚先在此住下,等明日我与你一同查探。”
说话间,二楼又传来阵阵银铃哭声,林惊夏下意识含住那枚生锈顶针,只觉一股凉意传遍全身,哭声似乎也远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