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山雾在晨光中裂开细缝,台阶上凝着薄霜。
枯叶被踩碎,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山林里格外清晰。
陆觉紧了紧背上褪色的布囊,这布囊跟着他有些年头了,边角都磨破了。
“终于可以回去了,”他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紧闭的大门,门外空无一人。
“还是要面对的,无法逃避。”
树叶滴下的水滴映出他的倒影,不知道是高兴的急切,还是恐慌的迟疑。
“六年……”,陆觉喃喃自语,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感叹时光飞逝,还是在给自己打气。
“不过回去?
又能怎样?”
陆觉苦笑一声,他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六年前被害,被扔下了悬崖。
幸运的是师父正巧在悬崖下,将他救下,收他为徒,才有了现在的他。
为什么会这样呢?
陆觉自嘲地笑了笑。
还不是因为这该死的世道!
这破地方,拳头大就是硬道理,整个世界也大得没边儿。
有的人练武,有的人修灵,还有数不清的妖兽、灵兽到处蹦跶。
想成为武修或者灵修,需要一定的天赋,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成为拥有力量的人。
就因为这,那些占着茅坑的大家族就一个劲儿地生孩子,跟下崽儿似的!
普通人跟修炼者的数量一比,简首不够看,人家自然就金贵起来了。
所以这个世界没有平等,没有公平,当你失去价值的那一刻就会被驱逐,被打压,甚至对你做是更残酷的事。
有人可能会问,占据资源的为什么不是精英培养而是无节制繁衍呢?
这种事儿,陆觉哪儿想得明白?
他只知道,在亲爹眼里,自己就是个废物,可他心里头,还是盼着点儿什么的。
陆觉按照记忆中的模糊印象来到了陆家家族大宅门前。
望着那熟悉的朱漆大门和高耸的围墙,心中感慨万千。
“还是跟以前一样,没有变过。”
陆家,在武吉镇绝对是也算是一个大家族了。
提起陆家,武吉镇上的人都知道。
而陆家不仅是武道世家,同时,还经营着武吉镇上不少的生意,据说在外镇也有不少分号。
陆家家主更是真罡境界的强者。
陆觉从后山一路赶到陆家,硬是走了一天。
因为学有所成,他对食物的需求不是很大,对睡觉的需求也不是很大。
陆家大宅,高墙之内,庭院连绵。
“咚咚咚……”陆觉敲响了陆家大门,声音在寂静的清晨显得格外响亮。
过了好一会儿,大门才“吱呀”一声缓缓打开。
一个家丁探出头来,睡眼惺忪,满脸不耐烦。
他上下打量了陆觉一番,见他衣着朴素,风尘仆仆,眼中立刻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嫌恶与轻蔑。
“哪来的叫花子,一大清早的,也敢来敲陆家大门?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快滚快滚!”
家丁说着就要关门,那副嘴脸,仿佛陆觉是什么脏东西,多看一眼都污了他的眼睛。
陆觉眼疾手快,伸出手臂挡住了门。
他强压下心中的不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麻烦通报一声,就说陆觉回来了。”
家丁听到“陆觉”二字,先是愣了一下,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随即爆发出一阵夸张的大笑。
“哈哈哈哈,你是陆觉?
你是猪脚还差不多!
怎么,听说陆觉那废物摔下悬崖,尸骨无存,你就想来冒充他,抱陆家的大腿?
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家丁脸色一变,冷哼一声,“别在这冒充那个被家族抛弃、扔下山崖的废物,赶紧走,不然小心我棍棒伺候!”
家丁脸上的嘲讽之色更浓,他啐了一口,语气更加恶劣。
“我呸!
别在这儿冒充那个被家族抛弃、扔下山崖的废物!
赶紧滚,不然,小心我叫人拿棍棒把你打出去!”
陆觉心中怒火中烧,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他真想一拳打烂这狗奴才的脸,但理智告诉他,现在还不是时候。
双目微闭,目光内收,意守眉间玄关,使周身精气上聚于天心。
抑制心中的识神活动,使情绪归于平静。
这是他修炼方法的特性,可以使精神的清明。
家丁见陆觉闭上眼睛不说话,还以为他怕了。
更加得意忘形:“怎么,被我说中了,不敢吭声了?
识相的就赶紧滚,别脏了陆家的地界!”
说完,他“砰”的一声把大门关上了,震得陆觉的耳膜嗡嗡作响。
陆觉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他没有再敲门,而是转身朝着陆家大门吐了一口唾沫。
骂道:“狗仗人势的东西,还真当我是以前那个任人欺负的陆觉?
等着瞧,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这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跪在我面前求饶!”
他愤愤地想,正门这些家伙如此嚣张,估计后门那些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陆觉调整了一下情绪,迈步朝后门走去。
师父教给他的修行方法很不同,师父也并没有告诉他境界的划分,所以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实力对应武修境界的哪一个层次。
只是知道他自己与天地的交合越深,他就越强大。
还是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吧。
陆觉这样想着。
他循着脑子里那点儿可怜巴巴的记忆,朝后门摸去。
陆家大门?
以前的他连靠近都没靠近过,只敢远远地瞟两眼。
虽然是陆家的少爷,但是没有修炼的天赋,地位极低。
母亲也受尽欺辱。
“也不知道娘亲现在怎么样了。”
陆觉心里头跟猫抓似的,又急又愁。
以前他没本事,只能眼睁睁看着娘受委屈。
现在好歹有了点儿能耐,说什么也得回去看看。
后门的门房比之前的家丁更加懒散,靠在门框上打着盹儿。
陆觉深吸一口气,抬手敲门。
门房被惊醒,睡眼惺忪地打开门,看到陆觉一身朴素衣衫,眉头瞬间皱起。
“你是哪来的叫花子?
这陆家后门也是你能随便敲的?”
门房打了个哈欠,眼屎都没擦干净。
陆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是陆觉,陆家的少爷,麻烦通报,就说我回来了。”
门房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你是少爷?
我看你是想少爷想疯了吧。
滚滚滚,再不走我叫人了!”
陆觉没有动,从怀里摸出一块玉佩。
玉佩入手冰凉,上面刻着陆家的家徽,那是母亲留给他的唯一念想。
刚刚这么没有拿出这个,他给气忘了。
“你看这个,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
门房看到玉佩,脸色微微一变,他虽然不认识陆觉,但这玉佩他却知道是陆家嫡系之物。
犹豫了一下,他说:“你……你等着,我去通报。”
陆觉在门外等待着,心中充满了对母亲的思念和对未知的忐忑。
许久,门房回来了,脸上带着一丝怪异的神色。
“跟我来吧,老爷要见你。”
穿过几条长长的走廊,己经到了一片低矮的庭院之中。
这里是陆家仆人居住的地方,陆家算得上是镇上的大家族。
光是仆人,就是有着八百人,这还是普通仆役的人数。
没有算上护卫、兵马、自带的侍从和一些特殊仆役。
而陆家的族人,首系和旁系相加的话,不下于七百人,七百人的家族可不小了。
陆觉继续跟着门房走进陆家后院,一路上,熟悉又陌生的景色让他心中的情绪愈发复杂。
终于,他们来到了一间书房前。
门房推开门,示意陆觉进去。
陆觉走进书房,看到一个中年男子坐在书桌前,正是他的父亲陆远峰。
陆远峰看到陆觉,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有惊讶,但更多的是冷漠。
“你,还活着啊。”
陆远峰的声音平淡如水。
陆觉看着眼前这个曾经让他无比渴望父爱的男人,心中的怨恨如潮水般涌来。
察觉到自己情绪的起伏,陆觉运转心法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就在陆觉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一个妇人慌慌忙忙地走了进来,身穿淡绿绸衫,约莫三十西五岁左右年纪。
容色清秀,尖尖的脸蛋,双眉修长,相貌甚美。
但是,她的眼周细纹里藏着无数个失眠夜堆积的疲惫。
嘴角自然垂落的弧度形成肌肉记忆,即便微笑时也像挂着未融化的霜。
“觉儿!”
妇人一声呼喊,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与惊喜,眼眶瞬间红了起来。
她的嘴角上下颤抖,像是忍不住高兴却又不敢置信的样子。
几步上前,双手紧紧捂住嘴,似乎生怕眼前的一切只是一场虚幻的梦,稍一开口,便会将这美梦惊碎。
“是你吗,真的是你吗,你真的还活着吗。”
妇人颤抖的手缓缓向陆觉的脸上伸过去。
“是的,娘亲,我还活着!”
陆觉握住妇人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