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回站在鉴证科紫外线灯下，看着程砚秋那枚青金石袖扣在冷光里析出磷火般的幽蓝。
放大镜边缘浮动着钡铜硅酸盐结晶的棱角，像极了父亲警徽上永远擦不净的锈斑。”
刑侦二队沈明远警号057319“——二十七号尸块指缝嵌着的金属牌，此刻正在物证盘里泛着尸液浸润的冷光。
沈星回用镊子夹起棉球，蘸取袖扣缝隙里的褐色结晶体时，突然听见自己后槽牙摩擦的声响。
三年前父亲在车库自焚的焦糊味，此刻正从记忆深处翻涌上来。
"沈队！
"小林举着平板撞开玻璃门，"早报头条出来了！
"《外卖员离奇溺亡 知名教授卷入连环案》的标题下，程砚秋站在梧桐巷七号警戒线外的侧影被刻意模糊，但白衬衫第二颗纽扣处的暗色污渍清晰可辨——那是喷溅状血迹干燥后的形态。
沈星回抓起外套冲进电梯，手机界面停留在程砚秋的学术履历页面。
2008年3月15日那栏写着”赴美参加犯罪心理学研讨会“，但海关记录显示他实际出境日期是3月17日。
电梯镜面映出她脖颈处暴起的青筋，这个细节与绿色日记本里”程叔叔白衬衫沾着血“的记录完美重叠。
法医解剖室永远弥漫着薄荷味的防腐剂气息。
林疏月将激光笔指向投影幕布："吴向阳真正的死因是麻醉剂过量，溺毙发生在心脏停跳之后。
更重要的是..."她切换幻灯片，死者耳道特写让在场警员倒吸冷气——枚沾着蓝墨水的铜制怀表齿轮，正卡在鼓膜与颞骨之间。
"这是程教授那只怀表1998年停产的配件。
"林疏月的声音像手术刀划开冰层，"更诡异的是，齿轮缝隙提取到多组不同年龄段的表皮细胞，最新代谢痕迹显示于今晨西点——也就是程教授被请来配合调查的时间段。
"沈星回突然起身撞翻转椅。
她想起在梧桐巷七号，程砚秋抚摸怀表时齿轮转动的韵律，与父亲生前躁郁症发作时不停拨弄的老式座钟声响如出一辙。
这种六拍间隔的机械节奏，正是2014年碎尸案凶手每次作案后，在案发现场播放的安魂曲节拍。
暴雨重新滂沱时，沈星回在审讯室单面镜后握紧了录音笔。
程砚秋的白衬衫第二颗纽扣己经消失，领口处残留的缝线像道新鲜的伤疤。
"解释一下这个。
"沈星回将密封袋拍在桌面，沾着蓝墨水的怀表齿轮在证物灯下泛着冷光，"为什么二十年前的怀表零件，会出现在昨天死亡的受害者体内？
"程砚秋的食指在桌面敲出六拍节奏，腕表秒针划过0415数字时突然开口："1998年儿童绑架案，凶手就是用这种齿轮在受害者耳后刻下编号。
"他解开袖扣的动作优雅如常，青金石背面蚀刻的”CX0415“在强光下无所遁形——这是他女儿程雪的名字与忌日。
审讯室顶灯突然频闪，沈星回在明灭间看见程砚秋的瞳孔扩散又收缩。
这个微表情持续了0.7秒，是典型创伤后应激障碍的生理反应。
她趁机推进证物照片："解释你2008年3月15日的真实行踪！
绿色日记本里详细记录了...""沈警官！
"物证科警员破门而入，"白景明又发作了！
"监控屏幕里，那个苍白消瘦的年轻人正用指甲在留置室墙面刻字。
血浆顺着”0415“的数字纹路蜿蜒，组成七个歪斜的汉字：”程教授换了新衬衫“。
沈星回冲出审讯室时，程砚秋的低语顺着通风管道爬进耳膜："你知道为什么暴雨天适合处理尸体吗？
因为雨声能掩盖骨骼在浓硫酸里沸腾的声响..."这句话每个字都精准对应父亲办案笔记第143页的内容，而那页纸上至今留着可疑的烧灼痕迹。
地下车库的应急灯将人影拉长成鬼魅。
沈星回攥着白景明的精神鉴定报告，突然在程砚秋的奔驰车尾发现异常——后备箱缝隙卡着半片染血的衬衫纽扣，与审讯室消失的那颗完美契合。
"查到了！
"小林的声音在空旷车库里激起回音，"程教授今早送洗的衬衫，干洗店记录显示领口处确实有纽扣缺失！
"年轻人额头抵着平板电脑，上面是程砚秋家保姆的证词：”教授凌晨三点接到电话，带着工具箱出门两小时。
“沈星回感觉太阳穴突突跳动。
她调取程砚秋手机基站定位，发现凌晨信号最后出现在城西报废车处理厂——正是吴向阳电动车的GPS轨迹终点。
更令人胆寒的是，气象记录显示该区域在三点至西点有强雷暴活动，完美覆盖尸体处理所需的时间。
当她在物证室对比纽扣血渍时，林疏月的紧急来电如同冰锥刺入后颈："DNA结果出来了，衬衫纽扣上的血迹属于2014年碎尸案受害者！
而程教授今早送洗的衣物纤维里，检测出与吴向阳耳内齿轮相同的蓝墨水成分！
"暴雨砸在防弹玻璃上发出爆豆般的声响。
沈星回转身望向监控屏幕，程砚秋正在审讯室用钢笔绘制某种几何图形。
纸面上逐渐成型的等边三角形，三个顶点分别标注着”1998“”2008“”2014“——正是三起悬案的年份坐标。
"批准逮捕令！
"沈星回对着对讲机低吼时，证物架突然剧烈晃动。
七本日记本如同被无形之手推动，最上方的紫色封皮自动翻开。
2023年6月18日的血字新鲜得像是刚刚书写：”程叔叔的新衬衫真好看，可惜沾了宁晚姐跳舞时的红颜料。
沈警官还记得海鲜市场冷库的二十七号尸块吗？
你父亲警徽背面其实刻着程雪的名字呢。
“备用电源在此刻失效，黑暗如沥青灌满房间。
沈星回在应急灯亮起的瞬间，看见程砚秋的倒影浮现在单面镜上。
他解开的衬衫第三颗纽扣处，有道陈年咬痕与白景明齿模完全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