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里空无一人,只有几盏路灯在晨雾中发出昏黄的光。
我的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左臂上的锈斑——它们己经扩散到了手肘处,皮肤下的血管呈现出不正常的青灰色。
"这是什么?
"我终于忍不住问道,指着那些锈迹般的痕迹。
林雨瞥了一眼,嘴唇抿成一条紧绷的线。
"同化现象。
"她的声音很轻,"面具正在标记你。
""标记?
""选择。
"她纠正道,转动方向盘驶入一条隐蔽的小路,"它选中了你作为下一个宿主。
"车停在一栋不起眼的灰色建筑后。
林雨从手套箱里取出一把老式钥匙,示意我带上装面具的皮袋。
当我们走近建筑时,我注意到墙面上刻着与面具表面相似的纹路,只是这些是用某种银色涂料画上去的。
"我父亲的研究所。
"林雨解释道,钥匙插入生锈的锁孔,"大学不知道这个地方。
他用私人资金租的。
"门开了,一股陈旧的空气扑面而来,混合着草药、金属和某种我无法辨认的气味。
林雨熟练地摸到墙上的开关,几盏日光灯闪烁几下后亮了起来,照亮了这个令人震惊的空间。
房间大约有两百平米,西面墙从地板到天花板都贴满了照片、笔记和泛黄的纸张。
中央是几张拼在一起的长桌,上面摆满了各种仪器——显微镜、光谱分析仪、一台看起来像是自制的大型设备。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房间正中的玻璃柜,里面摆放着十几个与皮袋中相似的青铜器物——小雕像、铃铛、一个残缺的面具碎片。
"这些都是..."我走近玻璃柜。
"同一时期的遗物。
"林雨从我手中接过皮袋,小心翼翼地将其放入一个金属盒中,然后按下盒子侧面的按钮。
一阵低沉的嗡鸣声响起,盒子表面亮起蓝色的指示灯。
"暂时屏蔽装置,能给我们争取几个小时。
"她走向一面贴满笔记的墙,取下一本厚厚的黑色笔记本递给我。
"我父亲的研究记录。
从第二百页开始看。
"我翻开笔记本,林教授工整的字迹映入眼帘:"第203次实验记录:面具材质分析显示其成分为青铜合金,但含有地球上未知的微量元素。
碳测年结果显示其年代约为公元前3000年,但保存状态异常完好,几乎没有任何氧化痕迹..."我快速浏览着,心跳越来越快。
"...第276次实验:通过红外扫描发现面具内部存在中空结构,内有液体流动迹象。
尝试取样失败,针头无法刺穿表面...""...第309次实验:声波成像显示面具内部结构会随月相变化。
满月时活动最剧烈..."翻到一页用红笔标记的笔记时,我的手指僵住了:"重大发现:面具上的纹路并非装饰,而是某种文字系统。
初步解读显示它与苏美尔文明早期文字有相似之处,但更为复杂。
部分可辨认符号翻译结果为门、灵魂和吞噬...""继续往下看。
"林雨的声音从房间另一端传来,她正在操作一台电脑。
我翻到下一页,呼吸几乎停滞:"紧急记录:今天戴上面具进行短暂实验(37秒)。
看到了不可思议的景象——一座黑色金字塔,无数人被锁链拖向塔顶,他们的脸...他们的脸都变成了青铜色。
面具在吸收什么。
它想要更多。
我感觉它在和我说话,在我的脑海里。
天啊,它知道我的名字..."笔记从这里开始变得潦草,有些页面甚至沾有深褐色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
"...它给我看东西。
古老的仪式。
他们称之为开门。
需要七个纯净的灵魂...最后一个必须自愿牺牲..."最后一页只有一行大字,笔迹几乎划破纸张:"它选中了小雨。
我必须阻止它。
不惜一切代价。
"我抬起头,发现林雨正注视着我,她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呈现出不自然的金色。
"你父亲...他最后是怎么...""他戴上了面具。
"林雨平静地说,走向那个金属盒子,"整整十二分钟。
当他摘下来时,他的右半边脸己经...金属化了。
三天后,他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她轻轻抚摸着盒子,"但在此之前,他找到了对抗它的方法。
""什么方法?
"林雨没有立即回答。
她走向房间角落的一个保险柜,输入密码后取出一个小玻璃瓶,里面装着银色液体。
"水银?
"我猜测道。
"不完全是。
"她摇晃着瓶子,液体在光线下闪烁着奇异的光泽,"这是根据父亲笔记中的配方制成的。
它能暂时阻断面具与宿主之间的联系。
"她指了指我的手臂。
我这才发现锈斑己经蔓延到了肩膀,皮肤下隐约可见金属光泽在流动。
"它会杀死我吗?
"我听见自己问,声音出奇地平静。
林雨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不。
但如果你完全被同化...你就会成为它的一部分。
永远。
"房间突然安静下来,只有仪器发出的微弱嗡鸣。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臂,想象金属逐渐覆盖全身的场景。
一种奇怪的平静笼罩了我,仿佛这一切发生在别人身上。
"为什么是我?
"我终于问出了这个盘旋在脑海中的问题,"为什么面具选中我?
"林雨深吸一口气。
"根据父亲的研究,面具会选择特定的人——敏感、想象力丰富、有强烈的情感创伤。
"她顿了顿,"你失去过什么人,对吗?
"我眼前立刻浮现出母亲的面容——她在我十五岁那年死于一场车祸。
我从未对任何人提起,那之后我如何每晚梦见她被困在燃烧的车里,而我站在一旁无能为力。
"面具会利用这种伤痛。
"林雨继续说,声音几乎带着同情,"它给你看你想看的,让你相信它能带你见到逝去的人...首到你自愿献出自己。
"金属盒子突然震动起来,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蓝色指示灯变成了闪烁的红色。
"它在醒来。
"林雨迅速拿起玻璃瓶和一支注射器,"比预计的快。
我们得抓紧时间。
"她熟练地将银色液体抽入注射器,然后示意我伸出胳膊。
"这会暂时阻止同化过程,给我们争取更多时间。
"针头刺入皮肤的瞬间,一种奇异的冰凉感顺着血管扩散。
我惊讶地看着手臂上的锈斑开始退缩,像退潮一样缩回手肘以下。
但与此同时,一阵剧烈的头痛袭来,我踉跄了一下,扶住桌子才没有摔倒。
"副作用之一。
"林雨扶住我,"你的大脑正在重新适应不被面具影响的状态。
"头痛逐渐减轻,但另一种感觉取而代之——有什么东西从我脑海中抽离了,像是被删除的记忆。
我惊恐地发现,我竟然开始怀念那种与面具连接的奇异感觉。
"这...这不对劲。
"我喘着气说,"我感觉少了什么。
"林雨的表情变得严肃。
"那是面具在你意识中留下的印记。
它在呼唤你。
"她走向电脑,调出一组复杂的图表,"根据父亲的研究,满月时面具的力量达到顶峰。
而今晚——""就是满月。
"我接上她的话,不知为何我无比确定这一点。
林雨点点头。
"我们必须在那之前完成仪式,永久封印它。
""什么仪式?
"她犹豫了一下,然后走向房间另一侧的一个黑色行李箱。
打开后,我看到了更多奇怪的物品——银质匕首、刻满符文的金属板、七个装着不同颜色粉末的小瓶。
"古老文献中记载的封印仪式。
"她解释道,"需要七个元素、特定的咒语和...一个自愿的参与者。
"我盯着那些物品,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那些符号、那些排列方式...我确信自己从未见过,却知道它们代表什么。
"为什么我觉得我认识这些东西?
"我问道,声音因恐惧而颤抖。
林雨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警觉。
"你看到过?
在幻觉中?
""不,我是..."我的话戛然而止,因为我注意到自己的左手正无意识地在桌面上画着那些符号。
更可怕的是,我认出了它们——面具上的文字。
"它在通过你思考。
"林雨的声音变得尖锐,"主射应该阻止了这一点才对。
"金属盒子的警报声突然变得更加刺耳,盒盖开始剧烈震动,仿佛里面的东西正在奋力挣脱。
"来不及了。
"林雨果断地抓起行李箱和金属盒,"我们得换个地方。
这里己经不安全了。
""去哪?
"她递给我一件黑色外套和一副手套。
"父亲准备的最后一个地点。
那里有完成仪式所需的一切。
"当我们匆忙离开建筑时,我注意到林雨的手腕内侧有一块奇怪的疤痕——呈现出与面具纹路一模一样的图案。
她发现我在看,迅速拉下袖子遮住了它。
"车祸留下的。
"她简短地解释,但我确信她在撒谎。
车驶向城外,沿着一条偏僻的山路盘旋而上。
随着海拔升高,我手臂上的锈斑又开始扩散,银色液体的效果正在减弱。
头痛也再次袭来,这次伴随着奇怪的幻听——低语声,用我无法理解却莫名熟悉的语言。
"坚持住。
"林雨紧握方向盘,指节发白,"就快到了。
"山路尽头是一栋孤立的石屋,看起来年代久远。
周围没有其他建筑,只有茂密的树林和远处起伏的山峦。
当我们走近时,我注意到石屋的门框上刻满了与研究所墙上相同的符号。
林雨从口袋里取出一把古老的钥匙,形状像一条盘绕的蛇。
门开了,里面出乎意料地宽敞,中央是一个圆形石台,周围摆放着七根石柱,每根柱子上都刻有不同的符号。
"这是...""祭祀场所。
"林雨平静地说,"公元前3000年左右建造。
父亲发现它时,里面还有...残留物。
"她没解释"残留物"是什么,但我胃部一阵绞痛,突然知道了答案——人体残骸。
那些没能完成仪式的人。
林雨将金属盒子放在石台中央,然后开始从行李箱中取出物品,按照特定顺序摆在石台周围。
我站在一旁,感到一种奇怪的抽离感,仿佛在梦中观看这一切。
"我需要你的帮助。
"她递给我一张写满符号的纸,"当我说现在时,你念出第三行的咒语。
必须发音准确。
"我低头看那张纸,那些陌生的符号在我眼中突然变得清晰可读。
更可怕的是,我发现自己知道这段咒语的意思——它不是封印咒语,而是开启咒语。
"林雨,"我抬起头,声音变得陌生,"这是什么?
"她僵住了,缓缓转身面对我。
"你...能读懂?
""是的。
"我说,突然明白了真相,"因为这不是第一次了,对吗?
你早就知道我能读懂。
这就是你找上我的原因。
"林雨的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但很快被决绝取代。
"是的。
父亲的研究表明,只有被面具选中的人才能正确诵读开启咒语。
但这不是坏事,周默。
一旦门打开,我们就能彻底摧毁面具的力量来源。
""代价是什么?
"我追问,手臂上的锈斑己经蔓延到了脖子。
她沉默了片刻。
"一个自愿的牺牲者。
"最终她承认,"但不像你想的那样。
你不会死,只是...成为桥梁。
暂时的。
"金属盒子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红光,盒盖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掀开。
面具缓缓升起,悬浮在石台上方,表面的纹路如同血管一样脉动着,散发出暗红色的光芒。
"太晚了。
"林雨急切地说,"它己经完全苏醒。
周默,现在只有你能阻止它。
念咒语!
"但当我再次看向那张纸时,看到的不仅是符号的含义,还有隐藏在其中的真相——这确实是一个开启仪式,但一旦"门"打开,牺牲者的灵魂将被永远囚禁,成为面具力量的来源。
而林雨...她根本不是林教授的女儿。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我在古董店第一次戴上面具时看到的画面:一个年轻女子在实验室戴上面具,她的脸逐渐金属化,然后...她找到了替代者。
一个心脏病发作的老教授。
她将自己的诅咒转移给了他,获得了自由,却留下了后遗症——她需要定期更换身体。
"你不是林雨。
"我向后退去,"你是第一个。
那个在实验中幸存下来的研究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