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山间药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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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裹着山峦,像块浸了水的粗麻布蒙在眼前。

林小药蹲在溪边搓衣裳,手指被冷水激得通红,腕上那截褪色的红头绳吸饱了水,沉甸甸地坠在腕骨上。

溪水里漂过一片焦黑的当归叶,他盯着看了会儿,突然想起洛阳城烧糊的药香——那味道总在梦里缠着娘亲散开的发髻,发丝间还别着朵晒干的茵陈花。

“发什么癔症!”

瘸腿张的枣木拐敲在青石上,“咔嗒”一声惊飞了饮水的山雀。

老人背上的药箱歪斜着,箱角糊着层黄泥,是昨日采药摔下山坡蹭的。

小药缩了缩脖子,把冻僵的手指藏进袖管。

自打逃出洛阳城,师父的脾气愈发古怪,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老猫,白日里教他认药时还算和气,一到夜里就对着火堆发呆,独眼里映着跳动的火星,仿佛能烧穿什么看不见的仇怨。

山坳里的茅草屋歪在崖边,灶台上的药吊子咕嘟作响,茵陈的苦味混着蒿草涩气,熏得梁上蛛网都在打颤。

瘸腿张扒开药筐,枯枝似的手指戳向那堆灰绿色草叶:“三月茵陈西月蒿,过时的药材连狗都嫌!”

小药凑过去嗅了嗅,突然打了个喷嚏。

去年此时,娘亲还在院里晒茵陈,石臼里捣碎的草叶泛着清香,说要等爹采石斛回来炖老母鸡。

如今石斛生在断崖云雾里,老母鸡成了梦里才有的稀罕物,倒是这苦味一丝没变,缠在舌根上赶也赶不走。

“喝药。”

陶碗怼到眼前,晃出的药汤在碗沿画了个褐色的圈。

小药闭眼灌下去,苦得舌尖发麻,却在碗底摸到颗油纸糖——芝麻馅的,甜香混着药味,倒像洛阳城西街王瘸子的蜜饯铺子。

抬头时,瘸腿张正背对着他磨药锄,后颈的疮疤结了黑痂,随着动作裂开细小的血口,像张咧开的嘴。

山风撞开破门,卷进几片雪沫子。

小药盯着师父佝偻的背,忽然发现那件灰布衫空荡荡的,逃出洛阳那夜,这件衣裳还裹得住两个人,现在却像挂在一架会走路的枯骨上。

林间的呼救声就是这时传来的。

采药的猎户摔在断崖下,左腿扭成古怪的角度,血渗过草鞋在雪地上洇出朵朵红梅。

瘸腿张扒开人眼皮看了看,突然把小药往前一推:“狼毒草汁兑烧酒,三息内敷上。”

孩子的手抖得厉害。

记忆里也有这么一滩血,娘亲的红头绳泡在里面,捞起来时沉得像坠了铁秤砣。

药杵“当啷”砸在石头上,瘸腿张的枣木拐紧跟着抽在他小腿:“抖个屁!

你当这是过家家?”

小药猛地抓起药臼。

狼毒草汁混着烧酒泼在伤口上,猎户的惨叫惊飞了松枝上的寒鸦。

血居然真止住了,瘸腿张独眼里闪过道精光——这狠劲,像极了他年轻时在御医院试药的模样。

猎户叫赵大川,是山下黑水村的樵夫。

他送来谢礼那日,雄雉尾羽泛着虹光,在竹笼里扑腾时扬起的尘埃,被夕阳镀成金粉。

小药蹲在笼前发呆,听见灶房传来拔毛的动静,忽然问了句:“它娘也在等它归巢吧?”

“哗啦”一声,瘸腿张打翻了陶盆。

滚水浇灭火堆,腾起的白雾里,老人佝偻的背僵成块石头。

二十年前,他女儿阿宁抱着受伤的麻雀哭闹时,他也这么吼过:“畜生就是给人吃的!”

可那夜他埋了冻僵的雀儿,就像后来埋阿宁碎成几块的尸首。

次日清早,药圃里多了个劈开的竹笼。

三只野雉正在啄食草籽,脚爪上还缠着半截草绳。

小药摸着笼口齐整的断茬,枣木拐的刃口在晨光里泛着冷铁的光。

山雾漫过茅屋时,药吊子又开始咕嘟。

小药偷偷往茵陈粉里掺了把野菊花——昨夜他瞧见师父往膝盖上抹这个,老寒腿疼得狠了,鼾声里都带着牙关打战的响。

瘸腿张的破锣嗓子忽然哼起小调,荒腔走板的调儿惊得梁上老鼠窜逃:“三月茵陈西月蒿,五月砍来当柴烧……”小药扒着门缝偷看,老人正对着块无名牌位斟酒,缺口的陶杯里,酒液晃出细碎的星子。

牌位下压着半截红头绳,和他腕上的一模一样。

夜风卷着雪粒子扑进窗棂,小药缩在稻草堆里数药香。

当归、防风、茵陈……每味药都像根针,把他扎在过去的影子里。

迷迷糊糊间,有人往他怀里塞了个汤婆子,铁皮外壳上还沾着新鲜的血腥气。

晨光再亮时,溪边多了个竹篓。

瘸腿张把药锄塞进小药手里,独眼盯着崖壁上那丛石斛:“采药先采心,心不定,采回来的都是毒。”

孩子仰头望了望,石斛生在云雾里,根须抓着岩缝,像无数只求救的手。

他忽然明白师父为什么总对着药筐发呆——有些东西长在绝处,明明能救命,却偏偏最难够着。

山风掠过药圃,新晒的茵陈翻起细浪。

小药腕上的红头绳突然松了,飘飘荡荡落进溪水,转眼被冲得不见踪影。

他望着那道红痕消失在白浪里,突然觉得心口轻了几分。

茅屋方向传来摔陶罐的响动,混着瘸腿张的骂声:“小兔崽子!

老子的野菊花呢?”

山雾更浓了,裹着药香漫向远方。

溪水下游,那截红头绳缠住块青石,石头上淡金色的纹路若隐若现,像极了小药肩头正在消退的当归花印。

而三十里外的黑水村,赵大川正对着火堆发怔,裤管下的伤口隐隐发烫——敷过狼毒草的地方,皮肤下浮出蛛网般的金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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