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困境与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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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李知一仰着头,泪眼汪汪地发呆,老者不明就里,跺脚叹道:“也怪学生我才疏学浅,除了钱粮赋税、刑律法规稍有心得外,于破案之事一窍不通,值此紧要关头,竟无法助大人排忧解难,致使大人萌生出家之念,学生实在愧疚。”

既通钱粮刑名,又称知县为大人,看来这位老者便是这位知县所聘的幕僚师爷了。

他提及破案与关键时刻,难道这知县出家,竟是因一个棘手难破的案子?

且此案件关乎其仕途命运,以至于一时想不开,悬梁自尽?

究竟是何案件?

能让知县如此为难者,想必唯有其上司,也就是名帖上的那位刺史了。

李知一悲戚道:“此怪不得师爷,只是那刺史……唉!”

他有意只抛出话头,试探师爷反应。

果不其然,师爷亦叹口气,道:“大人若是因刺史大人拒而不见,便觉无望,失意出家,未免过虑。

刘刺史亦有苦衷,其治下出了命案,若无法侦破,亦会累及政绩。

故而,他才对大人施压。”

言至此,师爷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再者,大人所送礼金,委实太少,难怪刘刺史不肯相见。

无妨,咱们且回县衙,再想法子筹措钱财,实在不行,便向县里富户开口借贷。

只要大人开口,这些人碍于情面,总会多少借些银钱与大人。”

原来那盒中的钱财,果真是拿去给刺史送礼的,只是数额微薄,未被瞧上。

给知县施压者,正是这同州刺史。

如此说来,这知县任职的渭南县,便在同州辖下了。

师爷声音虽轻,可那掌柜与先前的马脸小二靠得近,仍听得了只言片语,关乎钱财之事,两人相视一眼,掌柜轻咳一声,赔笑道:“大人,您瞧,您既欲出家,这房钱饭钱,是否……嘿嘿,先结清一下?”

师爷怒道:“你这是作甚?

此刻当劝大人为一方百姓着想,莫要出家,你不劝解也罢,反倒此时来催账,是何道理?

难道堂堂知县大人还会欠你房钱饭钱不成?”

旁边马脸小二阴阳怪气道:“那可未必,大人数月未结账,己欠了十多两。

再这般欠下去,我家掌柜可要关门大吉了!”

师爷神情尴尬,老脸涨得通红。

掌柜假意呵斥小二道:“休得胡言!

大人面前,不得无礼!

还不快给大人赔礼?”

马脸小二忙躬身应诺,自扇了两个耳光,朝李知一拱手道:“小人知罪,小人见掌柜因大人欠款整日唉声叹气,一时嘴快,还望大人恕罪。”

李知一心想,当官者白吃白喝,签单欠账之事,现代亦不鲜见。

未料古代亦有。

不过,眼下看来,这知县欠客栈钱财,恐非因挪用公款吃喝签单难以结账,而是真无余钱。

李知一问道:“罢了,我总共欠了你们多少?”

马脸小二嘴快,抢着说道:“房钱每间每日一百文,饭钱每日每餐……”小二报起账来如数家珍,掌柜亦未阻拦。

算罢,马脸小二道:“总计一万三千五百文!

尚未算此次的!”

李知一暗自一惊,古代一两银子兑一千文钱,他是知晓的。

这一万三千五百文,便是十三两有余。

而这知县拿去给刺史送礼的,不过区区十两银子,怕还是借来的,尚不够结清房钱饭钱。

他瞧向师爷,道:“你说,咱们那案子,尚有几分希望侦破?”

师爷一听知县这话有转圜之意,此刻先阻其出家便好,余事日后再论,忙赔笑道:“自是大有希望!

常言道:有志者事竟成,只要众人齐心,定能水到渠成!”

言罢,师爷瞧了瞧李知一神色,故作轻松道:“再者,即便案子难破,天亦塌不下来!

大人如今己身处同州渭南县这偏远之地,乃是贬谪之所,政绩再差,又能差到何处?”

原来自己即将治理的渭南县,在大唐时期,竟是流放贬官之地中较差的州县。

如此也好,自己假冒知县,反倒不易露馅。

李知一故作沉思,良久,猛拍大腿,道:“你所言甚是,我亦是一时糊涂才有出家之念。

听你这般开导,我茅塞顿开!

诚如你言,我己至此境,尚有何更糟之事?

常言道:生死有命!

有何惧哉!

我既不出家,亦不再送礼,看他能奈我何!”

闻得堂堂知县口出俗语,师爷与围观者皆笑。

师爷笑得开怀,道:“此便对了,大人赶紧将头洗净,上头碎发甚多……”“不必!”

李知一随手拍了拍肩膀,起身走到床边,打开檀木盒,瞧了一眼盒内银钱,捧起走向客栈掌柜,道:“这些银子,先予你清账,不足之数,本县自会尽快设法结清。”

掌柜又惊又喜,生怕李知一反悔,忙不迭接过,道:“多谢!

实在感激不尽!”

“哪里话,欠你许久,欠债还钱,理所应当,何须言谢。”

旁侧师爷苦笑,未料知县大人刚打消出家念头,便散财而去,此刻正值用钱之际,虽说欠债还钱乃正理,然亦当分轻重缓急。

钱己予人,瞧掌柜眉开眼笑紧抱钱匣模样,怎还能要回?

到底是年轻人,行事欠稳,不由苦笑摇头。

李知一却另有打算,穿越之时,他随身带有几样现代物件,实在无策时,拿出售卖,自会有钱。

当然,非至绝境,不可动用。

掌柜瞧了一眼桌上酒盏,转身对马脸小二道:“快去,吩咐厨房,整两个小菜,烫一壶热酒来为大人压惊!”

又扭头对李知一说道:“此乃小人请客,不算在饭钱之中,大人放心。”

李知一微笑称谢。

众围观旅客见无热闹可瞧,便各自散去。

掌柜点头哈腰欲退,李知一说道:“既掌柜有请酒菜,何不一同饮之,师爷亦来,此天寒地冻,我三人饮酒暖身,聊聊家常。”

掌柜大喜过望,虽说李知一欠其钱财,然人家到底是官老爷,自己一介商贾,哪有资格陪县太爷饮酒?

如今县太爷主动相邀,实乃脸上有光。

忙不迭应允,又恐县太爷稍后醉酒,以酒遮面索回钱财,还是先将银子放回为妙,便借口回去更衣,抱着钱匣出门下楼。

伙计撤去桌上杯盏,换了三套洁净的上来,酒菜亦很快端来。

掌柜换了一身正装前来。

——与县太爷饮酒,穿着自不能随意。

三人落座,推杯换盏,边饮边聊。

这二人酒量寻常,然陪县太爷饮酒,不能饮亦得饮,是以很快舌头便大了起来,话也渐多。

李知一正欲借此探听些有用讯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