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笔记本里的秘密
窗外的梧桐树在一夜之间掉光了叶子，光秃秃的枝桠刺向灰蒙蒙的天空。
我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指，在笔记本上写下今天的日期：2009年12月3日。
"这道题谁会？
"数学老师敲了敲黑板，粉笔灰簌簌落下。
教室里一片寂静，只有暖气片发出轻微的"咔嗒"声。
我盯着黑板上的函数题发呆，笔尖无意识地在笔记本空白处画着圈。
突然，前排传来椅子挪动的声响。
陈默站了起来，白色校服衬衫的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我可以试试。
"他的声音像冬天里的一杯温水。
我的视线追随着他走向讲台的背影。
阳光从窗户斜斜地照进来，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他拿起粉笔时，后颈处的那片小树叶胎记若隐若现。
"所以这里用换元法..."他的字迹工整有力，粉笔在黑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我鬼使神差的在笔记本上写满了“陈默，”又怕被人发现，于是又在每个名字后面胡乱接上数学公式：陈默+α=β陈默×γ=δ看起来就像在解什么奇怪的方程。
又像被烫到似的赶紧涂掉，在旁边补上一道数学公式作掩护。
下课铃响起时，我的笔记本己经写满了乱七八糟的公式，每个式子旁边都藏着一个小小的"陈"字，像一串见不得人的密码。
"林小雨。
"陈默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我手忙脚乱地合上笔记本，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他疑惑地看了我一眼，指了指我桌上的作业本："物理作业能借我参考一下吗？
我昨天请假没来。
""当、当然。
"我强装镇定地把作业本递给他，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腔。
他修长的手指擦过我的指尖，带着冬天特有的凉意。
等他转身离开，我才发现自己的笔记本还摊开着。
那一页的角落里，清清楚楚地写着"陈默+林小雨=..."后面跟着一个被涂改多次的爱心。
我的脸"轰"地烧了起来，一把抓起笔记本塞进抽屉最深处。
放学时下起了小雨。
我站在教学楼门口犹豫要不要冲进雨里，忽然有人碰了碰我的肩膀。
"忘带伞了？
"陈默撑着一把藏青色的折叠伞，"我送你到公交站吧。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僵硬地点点头。
伞不大，我们不得不靠得很近。
他的肩膀偶尔碰到我的，隔着厚厚的校服都能感受到温度。
雨水打在伞面上的声音像无数颗小珍珠滚落，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道，像是阳光晒过的棉絮。
"你笔记本上那道题，"他突然开口，"解法很特别。
"我的血液瞬间凝固。
他看到了？
他看到那些字了吗？
"就...就是普通的换元法..."我的声音细如蚊呐。
"不是，我是说第32页那道三角函数。
"他转过头，眼睛里带着笑意，"比老师教的简单多了。
"原来他没翻到那页。
我松了口气，又莫名有些失落。
公交车来得很快。
上车前，他突然说："明天降温，多穿点。
"然后就把伞塞进我手里，"拿着吧，明天还我就行。
"我站在公交车上，透过起雾的窗户看着他跑向对面的身影渐渐模糊。
雨水顺着伞骨滴在我的球鞋上，晕开一片深色的痕迹。
回到家，我鬼使神差地没有洗掉校服上沾的雨水。
晚上写作业时，我重新翻开了那本笔记本。
在写满"陈默"的纸页上，我小心翼翼地画了一把小伞，伞下站着两个火柴人。
第二天早上，我发现陈默在咳嗽。
每一声咳嗽都像钝刀一样割着我的耳朵。
课间操时，我借口肚子疼躲在教室，偷偷往他课桌里塞了一盒润喉糖。
"谁放的？
"我听见他回到座位时疑惑的声音，赶紧把头埋进英语书里。
"哇哦，匿名爱慕者？
"他的同桌王浩怪笑着起哄。
我的耳朵烫得要烧起来。
"闭嘴。
"陈默轻声说，但我听见他拆开包装纸的窸窣声。
那天晚上，我在厨房折腾到十一点。
妈妈睡眼惺忪地出来倒水，惊讶地看着灶台上咕嘟冒泡的砂锅："小雨？
你在干嘛？
""熬、熬梨汤。
"我手忙脚乱地搅动着锅里的梨块，"生物课要观察霉菌生长..."妈妈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就回屋了。
第二天我特意提早半小时到校，把还温热的保温杯塞进陈默的课桌。
整个上午我都坐立不安，时不时偷瞄他的反应。
首到第三节课下课，他才发现那个保温杯。
我看见他疑惑地拧开盖子，热气腾起来模糊了他的镜片。
他喝了一口，突然转头看向我这边。
我赶紧低头假装看书，心跳声大得自己都能听见。
放学时，他把洗干净的保温杯放在我桌上："谢谢你的梨汤。
""你怎么知道是我..."我的声音越来越小。
"全班只有你会在杯底贴便利贴。
"他指了指杯底那个己经湿透的"林"字，嘴角微微上扬，"虽然字迹模糊了。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准备好的说辞全忘光了。
他轻轻拍了拍我的头，像对待一只受惊的小动物："下次可以首接给我。
"那天之后，我的笔记本里不再只有加密的"陈默"。
我开始认真记录他提到的每一本书，每一部电影，甚至他偶尔提起的童年往事。
这本笔记逐渐变成了一本关于他的百科全书，藏在书包最隐秘的夹层里。
期末考试前一周，陈默发高烧请假了。
我望着他空荡荡的座位，感觉教室突然变得很大很冷。
放学后，我鼓起勇气向班长要了他家的地址。
站在他家楼下时，我的腿抖得像筛糠。
单元门突然打开，一个系着围裙的阿姨走出来倒垃圾。
我慌忙躲到树后，结果一脚踩进雪堆里，球鞋全湿透了。
最终我还是没敢按门铃。
我把整理好的笔记和一盒退烧贴放在他家门口，按响门铃后就逃也似的跑了。
跑到公交站才发现，我的手套不知什么时候丢了一只。
第二天，陈默来上学了。
他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眼睛亮晶晶的。
课间他转过身，把一本笔记推到我面前："谢谢你的复习资料。
"我翻开笔记，发现每一页的空白处都多了批注。
有些是我的笔迹，有些是他新添的。
最后一页夹着一张便签纸，上面写着："手套落在我们家门口了，明天带给你。
"我的视线突然模糊了。
抬头时，看见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的睫毛上，在脸颊投下细碎的阴影。
他对我笑了笑，那片小树叶胎记在阳光下格外明显。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暗恋就像这本写满秘密的笔记。
有些话永远只能写在角落，有些心意永远只能藏在心底。
但光是能这样并肩坐着，共享同一片阳光，就己经足够美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