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奚和姬彧这几日关系尚可,姬彧对沈奚颇为信任,还遣退了其他的护卫,理由是人多太高调。
抵达芙蓉浦的时候,己是清晨,夹杂着朦胧的雨雾。
他们两人撑着轻舟小楫,准确地说,是沈奚撑船。
她撑得尤其慢。
在欣赏周围的芙蕖美景,夏季清晨的莲花尤为美丽,在雨雾中,好似楚楚动人的小姑娘。
“你是没吃饭吗,撑船倒是快点啊,照你这速度,天黑了还在这水岸渡口上。”
“这才多长一段水路,不至于累了吧。”
“眼珠子都要掉进去了,小友。”
如果不忽略一旁某人的唠叨声,泛着小楫轻舟,误入藕花深处,这将是一件极其惬意的事情。
沈奚也没发现姬彧是这么个话唠的人。
明明前些日子还是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
她回复道:“我乐意,要不然你自己撑船。”
沈奚继续慢慢撑船,乌篷船最适合烟雨朦胧时,从两岸的芦苇杂草中驶过,深入芙蓉浦中的片片莲花莲叶中。
天色愈明,下着小雨,雾气蒙蒙,正在消散。
远处的水面大抵是平静的,隔着雨雾,她瞧不清。
这也是她撑得缓慢的一个原因,若是在芙蓉浦中发生意外或者是碰上刺杀,那自然是不好的,她得防备好。
“不是,你这人怎么这么爱拌嘴呢?”
“要你管,真废话。”
“你可是我聘请的私人护卫,得听我的话。”
“你信不信我现在给你推下去,让你自己游着前往蜀郡。”
“没有男儿气概,度量真小。”
沈奚瞪了姬彧一眼,她心想自己做了很严实的伪装,一首都服用抑制发育生长的药,身形上无法看出她的女子身份。
这人也许只是言语诈她。
正当她想要回话时,忽听得水面之上传来悠扬的曲声,以及紧跟其后相和的笛声。
沈奚与姬彧同时看了一眼,意识到不远处正有人靠近。
前方正是芙蓉浦深处,几处水系交汇之处。
夹杂着雨雾,他们两个人看不清前方情景,只能看着周围的莲花缓缓而过,只听得水面之上曲声高雅悠扬。
如丝如雾,如烟如雨,而他们恰好也身处于烟雨之境里。
小雨绵绵,如雨打梨花,雨打芭蕉。
大雨将至,如倾盆而下,满地潮湿。
到后来,琴声渐低,连绵不绝。
笛声而和,虚实相生。
好似山间清雾,有鹤清吟。
又好似鱼群呢喃,荷叶窥动。
沈奚撑着船,渐渐从雨幕之中从莲花莲叶中窥得前方景象。
她看着雨雾中的竹筏小舟,舟上有两人,朦胧而又一点点清晰,一月白衣着的公子抚琴,而另一位身着烟青色的公子吹笛。
这是怎样的景象呢?
沈奚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她一向是个在文字上没什么造诣的,她觉得这景象很美,朦胧的美感,尤其是小舟上的两个人。
雨雾中看美人,水面上听琴声。
待离得近些,戴着草帽撑着船桨的沈奚才抬头看见了对面小舟上的两个人,这两人乘着小舟被周围清雅的莲花围绕。
沈奚顺手摘了一朵莲蓬。
只因在这众多的白莲花与红莲花中,她独独瞧见了莲蓬正盛,是可以吃的,味道也算不错。
沈奚紧紧打量着对面小舟上站着的尤其突出的温润公子。
他穿着烟青色长衫,身姿硕长,清清冷冷。
眼若桃花,眉如远山,清俊挺拔,相貌精致,气质内敛,如清风霁月,如霜雪似清露,一派儒雅温和,当真是风华正茂如玉郎君。
整个人如松如竹,自有风骨。
沈奚觉得这位公子他真的很美,光是站在那里天地都失了颜色。
清风徐来,莲叶微动。
这便是沈奚与苏临的初见,恰逢其会,终身难忘。
只是此时的沈奚没能想到这人便是她心心念念的大昭苏相。
在不知名缘由的蛊惑下,沈奚捧着手里的莲蓬,在靠得格外近的时候,伸手递了过去,故作自然,开口道:“莲蓬好吃,公子可以尝尝,投我以笛声,报之以莲蓬。”
方才听到笛声,似是听到仙乐那般,人间少有。
而眼前这般清风明月的人物,更是世间少有。
她这话一出,霎时间尤为安静,清晨的小雨也停了下来,雾气逐渐消散。
连远处林子里的鸟声都不曾响起。
如同话本子里的邂逅那般,沈奚预想着对面的公子接过莲蓬,她侧身递了过去。
本该过于美好的画面却没有来到,只听得扑通一声,她侧身掉进了水里,速度极快,快得对面的清润公子只捏到了袖角,身后的华服贵公子还尚未反应过来。
最后沈奚是被姬彧拉上来的,场面一度混乱。
姬彧看着自己聘请的私人护卫,嘴角带笑道:“你刚才那般倒挺好笑的,好似孔雀开屏一般,还是只公孔雀。”
即使见到了传说中的苏相,倒也不用这样恭维。
沈奚捂脸,生平第一次被人这般嘲讽,也是第一次这般难堪。
谁能想到,她只是想送莲蓬交友的,竟然自己跌进去了。
这般意外场景,西人也算是相识了。
只是都没有说出身份和姓名,这也不重要,出门在外,总得保留点秘密的。
“方才真是见笑了。”
沈奚坐在船头,拱着手,等着自己身上的衣服慢慢晾干。
也只能等着晾干,因为她不可能在此处换衣裳的,只能就着湿衣服将就一番。
盯着一旁的莲花,沈奚越想越难堪,她也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鬼迷心窍,就想着给人送莲蓬。
忽然间,她感受到一阵温热的气息。
侧身望去,正是那烟青色衣衫的青年在为她用内力烘干衣裳。
一点点热气腾腾,冒着烟。
与此同时,另外两人顺势自然畅谈起来。
小舟上的月白色衣裳的青年早己收起琴,背在背后,出声询问道:“二位是打算前往蜀郡?”
“蜀郡风光秀美,在下想去游历一番,又不想过于引人注目,便带了一个随从前往。”
姬彧这般交代掩盖了两个人的身份,对面这位他也是识得的,大昭西皇子容晏,如冷面狐狸一般诡计多端。
看来,此次大昭是打破了书院的规矩,送去了两位学子。
“不巧,我们兄弟二人也是前往蜀郡游历。”
“正好同行,我和我这随从都不大识路。”
“能识人才行,识路无用。”
姬彧不由得白了这人一眼,他在指方才自己的私人护卫对他们有所冒犯。
他回复道:“识人那是诸国王侯的本事,我们这些游山玩水的闲客只需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