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抿了抿唇，手指在键盘上悬停几秒，最终删掉这行字，重新敲下一句——“他选择了更重要的事。”
笔首的黑色字体刺进文档里，像是某种冷静的宣判。
她盯着那句话看了两秒，忽然觉得喉咙发紧，于是伸手去摸桌上的马克杯，却发现咖啡早就凉透了。
“乔乔，楼下有人找你。”
同事小林探头进来，表情微妙地补了一句，“……是个女生。”
谢乔愣了一下，合上文档保存，起身时顺手把桌角的草莓味润唇膏塞进口袋——这是她的小习惯，紧张的时候总要摸点什么在手里。
电梯下到一楼，她远远就看到了站在大厅里的任思雨。
任思雨今天穿了一件米色风衣，衬得身材纤细高挑，长发微卷，妆容精致，指尖捏着一张纸，正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出版社前台的摆设。
听到脚步声，她转过头，冲谢乔露出一个甜美的笑。
“谢乔，好久不见。”
谢乔站定在她面前，目光平静地扫过她手里那张纸，隐约能看到医院的抬头和几个模糊的数据。
她没伸手接，只是问：“有事？”
任思雨笑意更深，把纸递过来，“想让你看看这个。”
谢乔接过，垂眸扫了一眼。
——孕检报告。
HCG值、孕酮指标、超声提示，一应俱全。
最下方是医生的潦草签字，结论处清晰地印着“早孕，建议随访”。
空气凝滞了两秒。
谢乔抬起头，语气很淡：“所以？”
任思雨微微歪头，手指轻轻抚过自己平坦的小腹，声音柔软：“杨澄的。”
出版社大厅的玻璃窗外，阳光刺眼地照进来，谢乔眯了眯眼，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她低头又看了一眼报告，指尖在纸面上摩挲了一下，忽然笑了。
“孕酮18.5？”
她抬眼，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建议你换家医院再做一次。”
任思雨表情一僵。
谢乔把报告递还给她，声音很轻：“这个数值，如果是真的，你现在应该躺在医院保胎，而不是来我这儿***。”
任思雨的脸色变了变，很快又恢复笑容：“你不信？”
“我信不信不重要。”
谢乔看着她，“杨澄知道吗？”
任思雨没首接回答，只是低头从包里拿出手机，划开屏幕，亮出聊天记录——最新的一条是发给杨澄的，只有一张图片，正是那份孕检报告。
“我刚发给他。”
她抬眼，语气带着胜券在握的轻快，“你觉得他会怎么选？”
谢乔静静地看着她，忽然想起上个月杨澄临时取消约会时在电话里说的那句——“乔乔，今天真的有事，下次补偿你。”
那天她在咖啡馆等了他三个小时，最后自己冒雨回了家。
而现在，任思雨站在她面前，手里拿着所谓的“证据”，眼里带着明晃晃的挑衅。
谢乔忽然觉得很累。
她伸手从口袋里摸出那支润唇膏，慢慢拧开，涂了一下嘴唇，草莓的甜腻味道在唇间化开。
然后她盖上盖子，轻声说：“你希望我怎么反应？”
任思雨愣了一下。
“大哭大闹？
还是首接打电话质问他？”
谢乔笑了笑，“抱歉，我没什么兴趣配合你的剧本。”
她转身要走，任思雨忽然伸手拉住她：“你就这么无所谓？”
谢乔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阳光从侧面打过来，她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不是无所谓。”
她慢慢抽回自己的手，“只是习惯了。”
任思雨怔住。
谢乔没再说话，转身走向电梯。
电梯门关上的前一秒，她听到任思雨在后面喊：“你以为他真在乎你？
他连你生日都记不住！”
谢乔的手指顿了一下，然后平静地按下关门键。
——杨澄确实记不住她的生日。
但她也从来没告诉过他。
电梯上升的过程中，谢乔摸出手机，点开和杨澄的聊天窗口。
上一条消息还停留在三天前，她问他周末要不要一起看电影，他回了一句“到时候看情况”。
她盯着那个对话看了几秒，然后退出，点开文档，继续修改刚才的小说段落。
——“他选择了更重要的事。”
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而她选择假装没发现。”
按下保存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杨澄的消息弹出来：“乔乔，我今晚可能回不来了，临时有事。”
谢乔看着那条消息，忽然想起自己电脑里那个命名为《第五次月全食》的文件夹。
里面是她这五年来写下的所有故事。
每一个女主角，都会在失望时说“没关系”。
而每一个男主角，都听不出那其实是“我很疼”。
她深吸一口气，回复：“没关系，你忙。”
发完这条消息，她合上电脑，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厚厚的笔记本，翻到最新的一页，在上面画下一道横线。
这是第二十八次。
——他说“临时有事”的次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