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歇了,晚风裹着桂花香溜进教室,带着几分秋意的凉。
“小满,发什么呆呢?”
陈佳琪戳了戳她的胳膊,压低声音,“明天就要去听讲座了,你准备得怎么样?”
林小满慌忙把练习册往抽屉里塞,耳尖泛红:“就……就看了一遍笔记。”
“笔记?
徐河大神借的那本?”
陈佳琪眼睛发亮,“快给我看看!
说不定能偷学两招,拯救我那不及格的数学。”
“不行!”
林小满立刻捂住书包,“那是他借的,明天还要还……哎呀,还回去之前拍两张照片也行啊!”
陈佳琪扒拉着她的书包拉链,“你俩现在是不是‘共享笔记’的关系了?
徐河大神有没有在你笔记上写什么?”
林小满的脸更红了。
她想起昨天下午,徐河还笔记时,她的目光扫过他用红笔圈出的重点——正是她昨晚熬夜整理的函数单调性批注。
“没……没什么特别的。”
她含糊地说。
陈佳琪显然不信,但看她紧张的样子,也没再追问,只拍了拍她的肩:“明天加油!
要是徐河大神跟你聊数学题,你可别吓懵了。”
“嗯。”
林小满低头应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包里那本数学笔记的封皮。
封皮是她用旧挂历纸包的,边角磨得有些毛糙,此刻却被她摸得发烫。
下晚自习时,天空飘起了细如牛毛的雨丝。
林小满站在教学楼门口等雨停,却看见徐河抱着一摞书从楼上下来。
他今天穿了件藏青色的连帽卫衣,帽子松松垮垮扣在头上,露出后颈一小截白皙的皮肤。
“没带伞?”
徐河走到她面前,声音带着雨后的清冽。
林小满点点头,看着他怀里的书——最上面那本是《数学竞赛培优教程》,封面有些旧了,边角卷着,像是被反复翻阅过。
“我家就在附近,要不……”徐河顿了顿,把书往怀里拢了拢,“你跟我一起走?
我带了伞。”
林小满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她想起上周他借伞给她时,也是这样自然的邀请。
雨丝落在睫毛上,她眨了眨眼,轻声说:“好。”
两人并肩走进雨幕。
徐河的伞不大,却足够罩住两个人。
他走路时习惯性把伞往林小满这边偏,自己右肩很快被雨水浸透,深灰色的卫衣晕开一片暗色。
“伞往你那边挪点吧。”
林小满小声说,伸手想去扶伞柄。
徐河却侧过身,挡住了她的动作:“不用,我衣服防水。”
他的声音带着点笑意,“倒是你,别淋感冒了。”
林小满的手僵在半空,心跳快得像是要蹦出来。
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道,混着雨水的清新,比上周的皂角香更让她心安。
路过便利店时,徐河突然停住脚步:“等我一下。”
他跑进店里,再出来时手里多了杯热奶茶。
“给。”
他把奶茶塞进林小满手里,“看你手凉,喝点热的。”
奶茶杯壁的温度透过掌心渗进来,林小满的手指渐渐暖和起来。
她捧着奶茶,抬头看他,发现他正低头用纸巾擦脸上的雨水,发梢滴下的水落在锁骨处,洇湿了一小片布料。
“谢……谢谢。”
她的声音轻得像雨丝。
徐河抬头看她,眼尾沾着水珠,在路灯下亮得惊人:“谢什么?
上次你借我笔记,我还没好好谢你呢。”
林小满的心脏又开始不规律地跳动。
她低头盯着奶茶杯上的水珠,听见自己说:“笔记……我整理得不好,你要是觉得没用,下次还我就行。”
“怎么会没用?”
徐河的声音突然认真起来,“你写的批注特别清楚,尤其是那道导数题的解法,我昨天复习到半夜,看了三遍才懂。”
林小满猛地抬头。
他……他昨晚真的看了她的笔记?
“真的。”
徐河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笑了笑,“所以,明天讲座结束后,能再借我看会儿吗?
有些地方还想请教你。”
“好。”
林小满几乎是脱口而出。
她感觉自己的脸颊烫得厉害,连奶茶杯都握不住,指尖微微发颤。
两人走到小区门口时,雨己经停了。
徐河把伞收起来,递给她:“伞你先拿着吧,我家就在前面单元楼。”
林小满接过伞,伞骨上还留着他手掌的温度。
“那你……明天下午两点,图书馆门口见。”
徐河打断她,转身往楼道走,又回头冲她挥挥手,“别迟到。”
林小满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道里,才慢慢往家走。
晚风裹着桂花香拂过脸颊,她捧着奶茶的手心里全是汗,连心跳声都清晰得吓人。
——周六下午,林小满提前半小时到了图书馆门口。
她对着玻璃门整理了一下校服领口,又摸了摸书包里的数学笔记,确认它平整地躺在最上层。
图书馆的玻璃门映出她的影子:马尾辫扎得整整齐齐,校服裙是洗得发白的蓝,连鞋尖都擦得干干净净。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些,可手心里还是沁出了汗。
“林小满!”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转身,看见徐河抱着那本旧书站在台阶上,阳光穿过梧桐叶洒在他肩头,把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
他今天没戴眼镜,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比平时多了几分少年气的清爽。
“我……我来早了。”
林小满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我也是。”
徐河笑了笑,走到她面前,“刚才在附近买了奶茶,要不要一起喝?”
他从书包里掏出两杯奶茶,一杯是芒果味的,一杯是草莓味的。
林小满接过草莓味的那杯,指尖触到杯壁的凉意,心跳却又不受控制地加快了。
两人并肩走进图书馆。
周末的图书馆人不多,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地板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徐河带着她上了三楼的多媒体厅,讲座己经开始,讲台上坐着位头发花白的教授,正用投影仪讲着数论的奇妙。
林小满拿出笔记本,摊在腿上。
她能感觉到徐河的目光偶尔落在她身上,像一片羽毛轻轻拂过,痒痒的,又带着点暖。
她低头记笔记时,故意把字写得工工整整,连标点符号都规规矩矩——这是她能想到最“完美”的方式,让他看到一个认真的自己。
讲座结束时,窗外的蓝花楹开得正好。
风一吹,紫色的花瓣簌簌落在走廊上,像谁不小心打翻了颜料罐。
徐河收拾好东西,转头对她说:“去后面花园看看?”
林小满点点头。
两人穿过大厅,走到图书馆后面的小花园。
蓝花楹的花枝斜斜探过围墙,紫色的花瓣落在石凳上、长椅上,连徐河的卫衣肩头都沾了两片。
“真好看。”
林小满轻声说。
“嗯。”
徐河站在她身边,仰头望着满树的花,“我小时候总来这里玩,那时候蓝花楹开得更盛,能把整条路都染成紫色。”
“你小时候住在这附近?”
林小满好奇地问。
徐河转过头看她,阳光透过花瓣落在他脸上,把他的轮廓衬得更柔和:“嗯,我家以前就住在图书馆后面的老小区。
后来搬家了,但隔段时间还是会回来看看。”
林小满突然想起上周他借伞时,伞柄上缠着的褪色贴纸——是个小小的晴天娃娃。
原来,那个贴纸不是装饰,而是他童年的印记。
“对了,”徐河像是想起了什么,从书包里掏出一本书,“刚才讲座提到费马大定理,我翻到之前做的笔记,发现有个地方写错了,你能帮我看看吗?”
林小满接过书,封皮是深棕色的硬壳,里面夹着密密麻麻的笔记。
翻到徐河说的那一页,她看见上面用蓝色水笔写着推导过程,旁边用红笔圈了个问号——正是她上周在数学笔记里标注过的易错点。
“这里……应该用拉格朗日中值定理。”
她指着那行算式,轻声解释,“费马大定理的证明需要先确定函数的单调性,而单调性需要用导数来判断……”徐河凑过来听,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发顶。
他的呼吸扫过她的耳垂,带来一阵细微的颤栗。
林小满的声音越来越小,却越说越流畅——这是她最熟悉的领域,是她反复琢磨过的知识,此刻正通过她的嘴,传递给眼前这个让她心跳加速的人。
“原来是这样!”
徐河突然抬头,眼睛亮得惊人,“我之前卡在这儿好几天了,你一说我突然就懂了!”
他的笑容比蓝花楹还要灿烂。
林小满看着他,忽然觉得那些藏在心底的、说不出口的心意,好像也没那么沉重了。
“小满!”
远处传来陈佳琪的呼喊。
林小满转头,看见她正站在花园入口处挥手,旁边还站着夏薇薇。
夏薇薇今天穿了条淡紫色的裙子,手里捧着一束蓝花楹,看见林小满,也朝她笑了笑。
“我们该走了。”
徐河说,“讲座结束后还有交流会,你不是一首想问张教授问题吗?”
林小满这才想起,陈佳琪早上特意叮嘱她,一定要抓住机会向竞赛组的老师请教。
她点点头,把书还给徐河:“那你呢?”
“我跟夏薇薇约了去图书馆还书。”
徐河的语气很自然,“你先过去吧,我随后就到。”
林小满跟着陈佳琪往交流会现场走,路过夏薇薇身边时,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
夏薇薇笑着递给她一朵蓝花楹:“送你的,刚才在花园捡的。”
花瓣落在手心里,带着阳光的温度。
林小满道了谢,转身时瞥见徐河正站在不远处,望着她的方向。
他的目光穿过人群,像一颗落在心湖里的石子,荡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交流会结束时,夕阳己经染红了半边天。
林小满收拾好东西往外走,却在图书馆门口看见徐河和夏薇薇站在一起。
夏薇薇仰着头跟他说着什么,徐河低头应着,偶尔点点头。
“小满!”
陈佳琪从后面跑过来,“夏薇薇说要请我们去喝奶茶,你去不去?”
林小满看了看徐河。
他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转头看过来,眼神里带着一丝询问。
“不了。”
她摇摇头,“我还有作业没写完。”
“真没劲!”
陈佳琪撇撇嘴,却也没再勉强,“那我先走了,明天见!”
林小满转身往家走,路过花坛时,又落了两片蓝花楹在她肩头。
她伸手摘下花瓣,想起下午徐河给她讲题时的样子——他的眼睛亮亮的,像藏着星星;想起他递奶茶时指尖的温度;想起他说“你的笔记特别清楚”时,耳尖泛红的模样。
原来,暗恋不是单方面的偷偷仰望。
它像春天的种子,在对方不经意的浇灌下,悄悄发了芽;像夏天的风,吹过他的发梢,也吹乱了她的心跳。
走到小区楼下时,林小满摸出书包里的数学笔记。
封皮上不知何时多了道浅浅的折痕——是今天下午她翻得太急留下的。
她轻轻抚平那道折痕,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明天,后天,还有很多个明天。
她想,或许可以再勇敢一点。
比如,下次见面时,主动跟他说声“早上好”;比如,数学课上,不再低头画漫画,而是认真听他讲的每一道题;再比如……她望着头顶的天空,晚霞像打翻的颜料盘,绚烂得让人移不开眼。
再比如,把藏在日记本最底层的、那张画着他侧脸的素描,偷偷塞进他的书包。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把林小满自己吓了一跳。
她赶紧捂住嘴,加快脚步往楼上跑。
风从楼梯间穿堂而过,带着桂花香。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擂鼓,像蝉鸣,像所有藏在青春里的、热烈而隐秘的秘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