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消毒水里的噩梦消毒水味钻进鼻孔的时候，我正盯着保温杯里浮沉的枸杞。

小满在我怀里扭动，皱巴巴的小脸突然涨红。张明的手机屏幕亮着，

蓝光打在他油亮的鼻尖上。二十六度还嫌冷？他突然把手机拍在床头柜上。

保温杯砸向墙壁的闷响吓得小满一哆嗦，蜂蜜水在瓷砖上炸开金色水花。我手背***辣地疼，

烫红的皮肤立刻鼓起水泡。护士推门进来时，我正用病号服袖子擦婴儿襁褓。

外卖塑料袋簌簌作响，戴口罩的小哥满头是汗：您点的鲫鱼汤。注意安全。

我脱口而出。小哥愣了下，电梯门合拢的叮声还没消失，头皮就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后脑勺撞上金属柜角的瞬间，我看见保温杯残骸在反光。小满的哭声很远，

温热的血顺着发丝滴在她眉心。张明喘着粗气，右手还揪着我头发：教你怎么和男人说话。

血珠在小满睫毛上颤动。我突然想起相亲那天，

王金花拍着我的手背说：我们家明明脾气直，从不会那些弯弯绕。

她当时抹着泪夸我***大，说前几个姑娘都嫌她儿子太老实。走廊传来推车轱辘声，

张明立刻松开手。他掏出手帕按在我后脑勺，动作轻柔得像在擦古董花瓶。门把手转动时，

他弯腰凑近我耳朵：敢乱说就弄死这小杂种。护士推着血压仪进来，

看见的是温柔擦拭婴儿襁褓的丈夫。张明接过棉签帮我消毒伤口，指甲暗暗掐进我手肘软肉。

小满突然剧烈咳嗽，吐出的奶渍里混着血丝。"早产儿都这样。"护士瞥了眼染血的纱布，

"家属记得换尿不湿要洗手。"等脚步声彻底消失，张明甩开棉签。他抓起外套往外走，

金属门把手上晃着我的一根头发。小满在哭，我数着她睫毛上的血痂，突然发现自己在笑。

原来脾气直的意思是，暴怒时眼白会充血泛黄，像我们老家乡下那条吃小孩的疯狗。

2 金镯子的威胁消毒水的气味还没散尽，王金花就拎着保温桶来了。她穿着暗红色旗袍，

头发盘得一丝不苟，手腕上的金镯子叮当作响。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盖子一掀，

浓郁的鸡汤味混着中药的苦涩扑面而来。"趁热喝。"她笑眯眯地舀了一勺递到我嘴边，

"女人坐月子最要紧，可不能亏了身子。"我伸手去接，她的指甲突然掐进我手腕。

青紫的淤痕被她按得发白，疼得我指尖一颤。"明明脾气是急了点，"她声音压得极低，

眼睛却盯着门口，"可家丑不可外扬，你说是不是？"汤勺磕在我牙齿上，

滚烫的油花溅在嘴角。小满突然哭起来，王金花立刻松开手，脸上堆出心疼的表情：哎哟，

奶奶的小可怜……她伸手去抱孩子，我下意识侧身挡住。她的眼神瞬间冷了，

金镯子撞在床栏上，当的一声响。不识好歹。她甩下这句话，

高跟鞋咔哒咔哒地走了。保温桶的盖子没盖严，油星子凝在桶壁上，像发霉的斑点。

夜里三点，小满又哭了。我撩起衣襟喂奶，手指突然碰到她耳后一块硬痂。

借着手机微光一看，是块指甲盖大小的淤青，边缘泛着黄。卧室门突然被踹开，

张明满身酒气晃进来。他一把扯开我衣领，冰凉的酒液顺着锁骨往下淌。"吵死了，

"他眼球充血，喉结上下滚动，"赔钱货随你，就知道哭。"我抱紧小满往后缩，

后背抵上冰凉的床头板。他一把抢过孩子扔进婴儿床，小满的哭声戛然而止，

变成细弱的抽噎。再哭就把你扔楼下。他指着婴儿床，手指戳到小满额头。

孩子突然不哭了，小手抱住脑袋，整个人蜷成一小团。我浑身发冷。这个动作太熟练了，

熟练得不像三岁孩子该有的反应。等张明鼾声响起，我摸出手机。

相册里存着小满上个月的照片，耳后干干净净。备忘录新增一行字：5 月 17 日，

凌晨，小满耳后淤青，张明醉酒。往上翻全是类似的记录：4 月 2 日，右肩烫伤，

张明用烟头。3 月 15 日，左肋骨疼，张明踹的。屏幕光映着婴儿床，

小满睡着了，睫毛还湿着。我轻轻碰她耳后的淤青，她突然抖了一下，没醒。第二天中午，

张明突然抢走我手机。他翻着相册冷笑，手指在屏幕上划得飞快。"拍这么多小崽子照片，

"他咧嘴笑，牙缝里塞着中午的韭菜，"发给哪个野男人看？"我伸手去抢，

他猛地攥住我手腕。剧痛从指根炸开，我听见咔的轻响。

无名指和小指以诡异的角度弯折，皮肤下迅速鼓起紫黑色的淤血。张明凑近我耳边，

呼吸喷在颈侧：写日记是吧？我帮你记。他抓着我的断指按在手机屏幕上，

指纹解锁成功。备忘录被删得干干净净，最近删除里也一片空白。小满在婴儿车里哭，

张明转身抓起奶瓶砸过去。塑料瓶砸在围栏上弹开，奶水溅在墙上。"再哭？"他扯开皮带，

"再哭老子抽死你。"皮带扣晃着冷光，小满立刻咬住自己的拳头，发出小动物似的呜咽。

我盯着自己变形的手指，突然想起陈警官的名片还藏在尿不湿包装袋夹层里。

上次她来医院做反家暴宣传，偷偷塞给我的。张明摔门出去后，我掰开尿不湿包装袋。

名片还在，但沾了奶粉，电话号码糊了一半。小满爬过来摸我的手指，她手心都是汗。

妈妈疼吗？她声音比蚊子还轻。我摇头，她突然撩起自己袖子，

胳膊内侧有个月牙形的疤。"爸爸用剪刀，"她指着自己结痂的伤口，"说我不乖。

"我抱紧她，断指钻心地疼。窗外在下雨，雨滴顺着空调外机往下淌，像谁在哭。

3 餐厅里的暴行雨停了，但空调外机还在滴水。我盯着那摊水渍发呆，张明突然推门进来，

手里晃着两张票。"收拾东西，"他踢开地上的奶瓶，"带你们去新开的亲子餐厅。

"小满正在玩积木，听见他声音立刻缩到墙角。我低头看自己扭曲的手指，

关节处的淤血已经发黑。"三周年纪念日，"张明扯开衣柜，衣架砸在我脚边，

"别给脸不要脸。"亲子餐厅的玻璃窗擦得锃亮，小满趴在橱窗上看里面的旋转木马。

她耳朵后面的淤青被我用粉底盖住了，但指印还隐约能看出来。张明要了靠窗的座位。

服务员刚放下菜单，他就掏出手机开始录像：来，笑一个。镜头对准小满，

她条件反射地挤出笑容。张明突然皱眉，伸手拽过她胳膊：手脏成这样还摸桌子？

他抽了张湿巾使劲擦她手心，小满疼得抽气，但不敢哭。服务员端着冰淇淋过来时，

张明还在擦，孩子手心已经通红。您的梦幻彩虹冰淇淋。服务员弯腰放下玻璃碗。

小满眼睛亮了，伸手去够碗沿。玻璃碗突然倾斜，粉色的冰淇淋球滚到张明裤子上。

时间好像凝固了。我看见张明嘴角抽动，眼白开始充血。败家玩意儿！

巴掌落在小满脸上时，餐厅里的音乐正好放到副歌。孩子的脑袋猛地偏向一边，

鼻血溅在白色桌布上。我扑过去护住她，张明的皮鞋踹中我胃部。剧痛让我蜷缩起来，

喉咙里泛上血腥味。小满的哭声刺进耳膜，四周突然亮起无数闪光灯。家暴啊这是！

快拍下来发抖音！手机镜头像黑洞一样围过来。张明立刻变了脸色，

弯腰去扶我："老婆没事吧？都怪我没拉住孩子..."我推开他，血从嘴角滴到领口。

小满缩在我怀里发抖，鼻血糊了半张脸。玻璃门突然被推开，王金花踩着高跟鞋冲进来。

她今天穿了件墨绿色旗袍，金镯子在手腕上叮当乱响。"造孽啊！"她扑过来抱住张明，

眼泪说来就来，"我儿子好心带你们出来吃饭，你就这么害他？"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王金花突然跪下来，冲着举手机的人群磕头："各位行行好，小夫妻闹着玩，

别拍了..."她额头抵着地板，金镯子卡在瓷砖缝里。有人开始删除视频，

有人小声说原来是误会。服务员拿来医药箱，王金花抢过碘伏瓶子。她假意要给我消毒，

却故意把整瓶碘伏倒在我被踹的腹部。冰凉的液体渗进衣服，伤口***辣地疼。

小满突然挣脱我，

跑到张明面前跪下："爸爸我错了..."她磕头的姿势和王金花一模一样，

额头撞在地板上咚咚响。张明得意地挑眉，伸手摸她脑袋：知错就改才是好孩子。

小满浑身一颤，但没躲开。回家的出租车里，王金花坐在副驾驶抹眼泪。后视镜里，

她正在给张明发微信，屏幕上的字我看得一清二楚：傻儿子，打人别打脸，

妈上次教你的都忘了？小满靠在我怀里睡着了，鼻血结痂粘在我衣襟上。

我摸到藏在袜子里的手机，偷偷点开录像。镜头对准前座，王金花正在补妆。

她对着粉饼镜挤眼泪，嘴里哼着歌。车窗外闪过反家暴宣传牌，陈警官的警号在阳光下反光。

我放大镜头拍下警号，手指疼得握不住手机。

小满突然说梦话："妈妈快跑..."王金花猛地回头，金镯子撞在车窗上。我迅速锁屏，

把手机塞回袜子里。做噩梦了？王金花笑得慈祥，伸手来摸小满的脸。

孩子在她碰到前一秒醒了，下意识抱住脑袋。4 逃离的列车台风预警在电视上滚动播放时，

张明正在打呼噜。我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缝，雨点砸在玻璃上的声音像有人不停敲门。

小满翻了个身，被子滑到地上。三点十七分。我光脚踩在地板上，

从床底拖出早就收拾好的行李箱。出生证明藏在卫生巾包装里，止痛片塞进维生素瓶子。

结婚证被我撕碎了冲进马桶，但小满的疫苗本必须带走。衣柜门吱呀一声，我僵在原地。

张明翻了个身，鼾声停了。"妈...我要吃红烧肉..."他嘟囔着，口水流到枕头上。

行李箱轮子卡在门槛上，我用力一拽。小满突然坐起来，眼睛亮得吓人。"妈妈？

"我捂住她的嘴，手指碰到她滚烫的额头。她浑身发抖，嘴唇泛紫。

"冷..."体温计显示 39.8 度时，张明的手机闹铃响了。他闭眼按掉，

抬腿踹我：大半夜折腾什么？小满发烧了。我给孩子套上外套，

她手臂上的淤青在灯光下发紫。张明抓起枕头砸过来：赔钱货就会生病！

雨像泼水一样往下倒。我抱着小满冲进雨里，拖鞋很快被积水浸透。张明慢悠悠跟在后面，

伞都没打。"操，新皮鞋泡水了。"他踹飞一个易拉罐，"你们娘俩就是扫把星。

"急诊室的灯光惨白。护士撩起小满袖子抽血，针头扎进淤青的瞬间，

医生抬头看我："这伤怎么来的？"摔、摔的。我声音发颤。

张明在走廊上打电话："妈，没事，就小崽子发烧...知道，

肯定带您去拜佛..."医生把听诊器按在小满背上：三岁孩子手臂上这么多陈旧性淤伤，

建议做个全面检查。缴费单递过来时，张明正好挂断电话。他抢过单子看了眼金额，

抬手就要撕。不查了！回家多喝热水就行！我抢回缴费单，背面印着医院的红十字标志。

医生递来笔时，我鬼使神差地写下那串背了三个月的数字——陈警官的警号后面八位数。

张明拽着我往外走，缴费单飘到地上。护士捡起来看了一眼，突然抬头盯着张明。雨更大了。

小满在我怀里抽搐，嘴角冒出白沫。张明拦了辆出租车，自己坐进副驾驶。去儿童医院？

司机回头问。"回家！"张明摔上车门，"装什么装。"小满的指甲掐进我手臂，

眼球往上翻。我掰开她的牙齿，手指塞进去防止咬舌。血腥味在嘴里漫开，

后视镜里司机的手在抖。红灯亮起时，出租车突然右转。张明暴怒：***会不会开车？

"前、前面封路..."司机结结巴巴地说，"我绕近道..."车停在派出所门口时，

雨停了。霓虹灯照在妇女儿童***站的牌子上，陈警官撑着伞站在台阶上。

张明突然揪住我头发：你算计我？出租车门猛地打开，我抱着小满滚出车厢。

柏油路磨破膝盖，但怀里的小满被护得严严实实。警笛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张明踹了车门一脚，转身冲进小巷。小满的抽搐停了，她睁开眼，看见陈警官的制服肩章。

"妈妈，"她声音轻得像羽毛，"警察阿姨会打爸爸吗？"陈警官蹲下来，

手帕擦掉小满脸上的雨水。她翻开孩子衣领，锁骨下方有个烟头烫的疤。"不会。

"陈警官摸出手铐，"我们会让他再也不能打人。"派出所的玻璃门映出我的影子，

头发粘在脸上，像条狼狈的落水狗。值班室的电视正在播台风路径，

女主播的声音很平静：预计凌晨登陆，请市民做好防范……小满在我怀里睡着了。

陈警官递来一杯热水，杯底沉着我的缴费单。那串数字被水泡开了，但还能看清。

5 玫瑰下的陷阱哥哥家的门铃第七次响起时，我正在给小满涂药膏。

她手臂上的淤青已经发黄，锁骨下的烟疤结了痂。"别开。"哥哥按住我肩膀，"又是他们。

"猫眼里，张明跪在楼道里，手里捧着一束蔫了的玫瑰。王金花穿着素色旗袍，

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金镯子垂在腕间晃荡。"夏夏！"张明突然提高音量，

"我知道你在里面！"小满手里的蜡笔断了，红色蜡油蹭在桌布上。我捂住她的耳朵，

但张明的声音还是从门缝钻进来。"我错了...我***..."他捶自己胸口，

捶得咚咚响，"看在孩子的份上..."王金花突然嚎啕大哭，

眼泪说来就来："小满啊...奶奶想死你了..."邻居的门开了一条缝，又迅速关上。

传来议论声："小夫妻吵架...""...婆婆都跪下了..."哥哥把窗帘拉开一条缝。

楼底下停着张明的宝马，车门上贴着好男人车贴。"做戏。"哥哥冷笑，"车里有狗仔。

"小满突然挣脱我，光脚跑到门口。她踮起脚想看猫眼，

王金花的声音立刻变了调："乖孙女...奶奶给你带糖了..."孩子的手刚碰到门把，

我一把抱起她。

她在我怀里扭动："奶奶说...不乖的孩子会被警察抓走..."药膏掉在地上，

盖子滚到茶几底下。哥哥突然拉开防盗门，张明差点扑进来。"滚。"哥哥堵在门口，

"否则我报警。"张明眼睛一亮，

立刻把玫瑰塞进门缝："夏夏最爱红玫瑰..."花瓣掉了一地，花茎上的刺没剪干净。

王金花趁机挤进来，金镯子撞在门框上当啷响。"哎哟我的乖宝！"她扑向小满，

指甲掐进孩子胳膊，"怎么瘦成这样..."小满疼得抽气，但不敢哭。

王金花从口袋里掏出棒棒糖，塑料纸哗啦响：跟奶奶回家好不好？

张明突然掏出个新手机："最新款...定位功能我帮你关了..."他笑得温柔，

眼尾挤出皱纹。上次这样笑，是在婚礼上给我戴戒指。那天晚上，

他把我按在婚床上说嫁进来就是我家的人。哥哥抢过手机，三两下拆开后盖。

指甲盖大小的金属片粘在电池上，红灯一闪一闪。"GPS 追踪器。"哥哥扔到张明脸上，

"玩这套？

金花突然坐在地上拍大腿："造孽啊...挑拨我们夫妻感情..."她的眼泪砸在地板上，

金镯子卡进瓷砖缝。小满吓得往我身后躲，打翻了茶几上的水杯。

张明突然抓住我手腕：回家。他手指摩挲着我骨折过的无名指，

力道刚好让我疼又不留痕迹。哥哥拽开他，他踉跄着撞到墙上。"家暴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