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是泼墨似的夜,雨水疯了般抽打着玻璃窗,糊成一片混沌的水幕。
家属楼里那股子经年不散的霉味、劣质煤球燃烧后的呛人烟味,
还有角落里若有似无的酸腐气,一股脑儿地钻进林晚秋的鼻腔。她猛地坐起,动作太急,
带得身下那张吱呀作响的木板床一阵***。心脏在腔子里擂鼓般狂跳,撞得肋骨生疼。
额角的钝痛鲜明地提醒着她,这不是梦。她下意识地抬手,
指尖触到脖颈侧边一块突兀的肿痛,带着淤血的粘腻感,激得她狠狠一哆嗦。不是梦。
她记得那双手,粗糙、有力,带着常年搬运棉纱留下的老茧,像铁钳一样死死箍住她的脖子。
氧气被残忍地剥夺,视野里最后的光亮是陈建国那张被酒精和暴怒扭曲的脸,还有他身后,
刘美娟那张带着刻毒快意的、模糊的笑脸。然后是无边的黑暗,
还有泥土沉重腥冷的窒息感……纺织厂后院那片荒草丛生的洼地,就是他们给她选的坟。
可她现在却在这里。在这个她住了三年、如同囚笼般的筒子楼单间里。墙壁薄得像纸糊的,
隔壁那对狗男女压抑着却依旧刺耳的调笑声,混着哗啦啦的搓麻将声,像淬了毒的针,
一根根扎进她的耳膜。“……建国哥,你真坏!哎呀,
别闹……”刘美娟那故作娇羞的尾音黏腻得让人作呕。“嘿嘿,怕什么?
那蠢娘们睡得跟死猪一样……”陈建国浑浊的嗓音带着酒气和令人恶心的狎昵。
林晚秋的手指深深抠进身下破旧褥子的棉絮里,冰冷的恨意顺着脊椎一路窜上天灵盖,
烧得她眼前发黑,几乎要呕出来。上辈子她就是被这对狗男女联手害死的!被她的丈夫,
和她掏心掏肺、当成亲姐妹的刘美娟!只因为她无意撞破了他们倒卖厂里棉纱的勾当,
碍了他们“奔向好日子”的路!凭什么?凭什么他们可以踩着她的尸骨逍遥快活?就在这时,
脑海中响起:检测到宿主强烈生存与复仇意志……情绪兑换系统绑定中……绑定成功。
系统功能:捕捉目标人物情绪波动如愤怒、恐惧、喜悦、震惊等,
自动转换为情绪值点数。情绪值可用于系统商城兑换物资、信息或特定功能。
新手礼包发放:情绪侦测初级,
半径10米、基础扫描每日1次、系统商城初始开启生活物资类。
宿主:林晚秋 当前情绪值:0冰冷的提示音如同兜头一盆冰水,
浇熄了林晚秋脑中那团足以焚毁一切的仇恨火焰,
却让她的神智在剧痛中前所未有地清晰、冰冷起来。情绪兑换系统?林晚秋闭上眼,
强迫自己压下喉咙口翻涌的血腥气。再睁眼时,那双曾盛满懦弱和绝望的眸子里,
只剩下一种近乎无机质的、死水般的平静。滔天的恨意被死死压在冰层之下,
等待着爆发的时机。她无声地吸了一口气,那带着霉味的空气吸入肺腑,像刀子一样刮过。
“侦测。”她尝试在脑中无声下令。念头刚落,
视野边缘立刻蒙上一层极淡、几乎难以察觉的微光。隔壁那扇薄薄的木板门,
在微光视野中仿佛变成了透明的毛玻璃。两个纠缠在一起的人形轮廓清晰地浮现出来。
其中一个轮廓陈建国头顶悬浮着一个不断跳动的红色小箭头,
旁边一行小字:情欲+5,得意+3。
另一个轮廓刘美娟头顶则是粉色的箭头:兴奋+4,贪婪+2。
那些代表情绪的数字如同细小的毒虫,无声地爬过林晚秋的视网膜,
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和更深的冰冷。她嘴角扯动了一下,那弧度没有半分暖意,
只有淬了毒的嘲讽。就在这时,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浓烈的酒气由远及近。吱呀一声,
门被粗暴地推开,一股湿冷的雨气和劣质白酒的呛人味道瞬间灌满了狭小的房间。
陈建国高大的身躯堵在门口,背对着走廊昏黄的灯光,投下一片巨大的阴影,
将蜷缩在床边的林晚秋完全笼罩。他浑身湿透,头发一缕缕黏在额角,脸色被酒精烧得通红,
眼神浑浊,像一头刚在泥潭里打过滚的野兽。他看也没看林晚秋,
径直走到屋里唯一那张瘸了腿的方桌前,拿起桌上半瓶散装白酒,
对着瓶口咕咚咕咚猛灌了几口。酒液顺着他胡子拉碴的下巴流下来,
洇湿了洗得发白的工作服前襟。“妈的,晦气!”他重重地把空了大半的酒瓶顿在桌上,
发出“哐当”一声巨响,震得桌上的搪瓷缸子都跳了一下。他喘着粗气,
布满血丝的眼睛终于斜睨向床的方向,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和烦躁。“杵在那儿挺尸呢?
没看见老子回来了?还不滚去打洗脚水!”他的声音粗嘎,带着酒精浸泡后的沙哑和蛮横。
林晚秋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指甲更深地掐进了掌心。她缓缓抬起头,
脸上没有惯常的恐惧和瑟缩,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她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那眼神空荡荡的,让陈建国莫名地感到一丝被冒犯的不舒服。“聋了?
”陈建国被这反常的沉默激怒了,猛地向前跨了一大步,带着一股腥风直扑到床边。
他布满粗茧的大手带着酒气和雨水的湿冷,一把掐住了林晚秋纤细的脖子,
将她狠狠掼在硬邦邦的木板床头上!砰!后脑勺撞在床架上,发出一声闷响,眼前金星乱冒。
窒息感瞬间攫住了林晚秋。那熟悉的、深入骨髓的恐惧本能地想要尖叫,
却被她死死压在喉咙里。她剧烈地咳嗽着,脸色因缺氧而迅速涨红,但那双眼睛,
却死死地、一眨不眨地盯着陈建国那双被酒精烧红的、暴戾的眼睛。
侦测到目标陈建国强烈愤怒!情绪值+15! 侦测到目标陈建国施虐***!
情绪值+8!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脑海中刷过,像一剂强效的清醒剂注入林晚秋的神经。
剧烈的生理性痛苦和系统冰冷的提示形成了诡异的割裂感。脖子上的力道还在收紧,
陈建国那张扭曲的脸凑得极近,喷着酒气的唾沫星子溅在她脸上:“臭娘们!给脸不要脸!
老子供你吃供你穿,你还敢跟老子甩脸子?嗯?”林晚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双手徒劳地试图掰开他铁钳般的手指,却只是徒劳。就在意识开始有些模糊的边缘,
她强迫自己放松了抵抗的力道,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扭曲的、顺从的弧度,
扼紧的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字:“……建国……别……我……我去打水……”看到她服软,
陈建国眼中那暴虐的快意更盛,手上的力道却略微松了松。新鲜的空气涌入肺腑,
林晚秋大口喘息着,剧烈地咳嗽。“贱骨头!不抽你就不舒坦!”陈建国啐了一口,
嫌恶地甩开手,仿佛碰了什么脏东西。他摇摇晃晃地走到桌边,又拿起酒瓶灌了一口,
然后重重地把自己摔进那张吱呀作响的破藤椅里,
一双沾满泥泞的解放鞋随意地踢蹬在床沿上,留下几道污痕。“快点!磨磨蹭蹭的,找打!
”他不耐烦地催促,浑浊的目光扫过林晚秋苍白的脸和脖子上刺目的淤痕,没有半分怜惜。
林晚秋低着头,捂着还在剧痛的脖子,踉跄着站起身。
垂下的眼睫遮住了眸底深处翻涌的冰冷杀意。她走到墙角,
拿起那个掉了不少搪瓷、露出黑乎乎铁皮的洗脚盆,沉默地走向门口的水房。
就在她转身、背对着陈建国的刹那,一个无声的指令在她脑中下达:“扫描陈建国。
”基础扫描启动……扫描目标:陈建国…… 扫描完成。
目标物品:上衣左内口袋,折叠票据若干疑为粮票、布票;裤袋右侧,
钥匙一串;裤袋左侧,……冰冷的扫描结果如同清晰的图像,瞬间投射在林晚秋的思维里。
她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端着盆走出了房门。走廊里灯光昏暗,水房在走廊尽头。
哗哗的水声掩盖了林晚秋急促的心跳和粗重的呼吸。她将冰冷的自来水注入盆中,
指尖触碰到刺骨的寒意,反而让她滚烫的恨意稍稍降温。
票据……粮票、布票……在这个一切凭票供应的年代,这些东西就是命根子。
陈建国一个普通工人,哪来那么多票据?还藏得那么隐蔽?答案呼之欲出——倒卖!
这是严打时期最要命的罪名之一!一个计划,如同黑暗中滋生的藤蔓,
瞬间在她心中疯长成型。冰冷,锐利,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她端着那盆温水,
一步一步走回那个令人窒息的房间。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通往复仇祭坛的石阶上。
陈建国瘫在藤椅里,醉眼朦胧地看着她蹲下身,将洗脚盆放在他脚下。
他粗鲁地把双脚***水里,滚烫的水温让他舒服地哼了一声。“算你识相。
”他含糊地嘟囔了一句,闭上眼,似乎享受着这片刻的“伺候”。林晚秋低着头,
机械地搓洗着他那双沾满泥污、散发着汗臭味的脚。洗脚水浑浊不堪,
倒映着她自己模糊而扭曲的倒影,还有那双深不见底、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眼睛。
时间在压抑的沉默中一分一秒地流逝。窗外的雨声不知何时变小了,
只剩下淅淅沥沥的滴答声。陈建国的呼吸渐渐变得粗重而均匀,鼾声隐隐响起。
林晚秋猛地停下动作。她抬起头,看向那个醉死过去的男人,眼神锐利如刀。
侦测到目标陈建国进入深度睡眠,警觉性极低。 系统冰冷的提示如同行动的信号。
她屏住呼吸,动作轻得像一只夜行的猫,悄无声息地靠近藤椅。浓烈的酒气和汗味扑面而来。
她的手指,因为紧张和极度的克制而微微颤抖,
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探向陈建国那件洗得发白、沾着油渍的蓝色工装上衣。左内口袋。
隔着粗糙的布料,指尖清晰地触碰到一小叠折叠起来的硬纸片。她的心跳如擂鼓,
在寂静的房间里震耳欲聋。她小心翼翼地用两根手指的指尖,捏住那叠硬纸片的一角,
屏住呼吸,一点、一点地往外抽。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次衣料的细微摩擦声,
陈建国每一次粗重的呼吸起伏,都像重锤敲在林晚秋紧绷的神经上。冷汗顺着她的额角滑落。
终于,那叠小小的、方方正正的硬纸片,彻底脱离了陈建国的口袋,
落入了林晚秋汗湿冰冷的掌心。她触电般缩回手,迅速后退两步,
背脊紧紧贴在冰冷的墙壁上,才敢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飞快地低头看了一眼。粮票!
崭新的,带着油墨味道的粮票!厚厚一叠!粗略一扫,至少有几十斤!
还有几张淡蓝色的布票,簇新的棉花票!在这个买米买布都要精打细算、凭票定量的年代,
这绝对是一笔巨款,更是一颗足以炸得人粉身碎骨的炸弹!林晚秋的心脏疯狂地撞击着胸腔,
几乎要破膛而出。她迅速将这一小叠烫手的票据揣进自己衣服最里面的口袋,
紧贴着滚烫的皮肤。然后,她端起那盆早已凉透的洗脚水,脚步虚浮却异常坚定地走向门口,
倒掉,再回来。房间里只剩下陈建国沉重的鼾声。林晚秋蜷缩在冰冷的床铺最里侧,
背对着那个令人作呕的男人。黑暗中,她睁着眼,手指隔着薄薄的衣物,
紧紧按着口袋里那叠硬硬的纸片。那不再是普通的票据,那是她复仇的导火索,
是她通往生路的钥匙。窗外的雨,彻底停了。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正悄然笼罩着整个城市。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筒子楼里就响起了各种嘈杂的生活噪音。
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孩子的哭闹声、大人的呵斥声,混杂着公用水龙头哗哗的流水声。
林晚秋几乎一夜未眠。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但眼神却异常清亮。她像往常一样,
沉默地起床,沉默地给陈建国准备早饭——一碗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米粥,
一个硬邦邦的杂粮窝头,一小碟咸得发苦的腌萝卜。陈建国揉着发胀的太阳穴,
打着哈欠坐到桌边,宿醉让他脸色发青,脾气更是暴躁。
他习惯性地伸手去摸工装上衣的内袋,动作随意。然而,当他的指尖探入那个熟悉的位置,
却摸了个空时,他脸上的慵懒瞬间凝固了。他猛地低头,手指在左内口袋里疯狂地掏了几下,
动作越来越大,脸色也由青转白,再由白转成一种骇人的猪肝色。“操!
”一声惊怒交加的粗吼猛地炸响,震得桌上的碗筷都跳了一下。“老子的票呢?!
”陈建国“腾”地站起来,布满血丝的眼睛像要吃人一样死死盯住林晚秋,
那眼神里的暴戾和怀疑如同实质的刀子,“是不是你这个***偷了?!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林晚秋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她端着粥碗的手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滚烫的粥水溅出来烫红了手背。她猛地低下头,肩膀缩起,声音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
细若蚊呐:“没……没有……建国……我、我哪敢……”她的恐惧是如此真实,如此卑微,
瞬间浇熄了陈建国心中刚刚升腾起的最大怀疑。在他根深蒂固的认知里,
这个懦弱如鼠、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的女人,绝没有胆子动他的命根子。
他的怒火立刻转向了别处。“妈的!肯定是昨晚那群王八羔子!”他咬牙切齿,
像一头暴怒的困兽在狭小的房间里来回踱步,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眼神凶狠地扫视着薄薄的墙壁,仿佛要穿透过去揪出那个“贼”。
“打牌打到后半夜……老子就说他们没安好心!***的!”他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猛地抓起桌上的窝头狠狠咬了一口,仿佛在撕咬仇人的血肉,
含糊不清地咒骂着:“***的刘麻子!还有李拐子!看老子不扒了你们的皮!
”他胡乱地将剩下的窝头塞进嘴里,一把抓过挂在门后的破旧工装外套,
骂骂咧咧地摔门冲了出去,沉重的脚步声咚咚咚地消失在走廊尽头。门被摔得震天响。
直到那脚步声彻底消失,林晚秋才缓缓抬起头。脸上那惊惶恐惧的表情如同潮水般褪去,
只余下一片冰冷的漠然。她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嘴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
冰冷而锐利。侦测到目标陈建国极端愤怒!情绪值+30!
侦测到目标陈建国强烈恐惧损失!情绪值+25!
侦测到目标陈建国猜疑对牌友!情绪值+10!
一连串的系统提示音在脑海中刷过。林晚秋走到窗边,撩起那洗得发白的碎花布窗帘一角。
楼下,陈建国像头发疯的公牛,正揪住一个刚下夜班、一脸茫然的工友的衣领,
唾沫横飞地吼着什么。远处,另一个瘦高的身影刘麻子正缩着脖子,贴着墙根想溜走。
林晚秋放下窗帘,转身回到桌边,平静地收拾着狼藉的碗筷。那叠烫手的票据,
此刻正安稳地藏在她贴身衣袋深处,像一个沉默的、等待引爆的炸弹。第一步,成功了。
混乱的种子,已经埋下。接下来,就是等待那场注定到来的风暴。三天后的傍晚,
夕阳的余晖给破败的纺织厂家属区涂抹上一层病态的橘红。空气闷热粘稠,一丝风也没有。
林晚秋端着一盆刚洗好的衣服,低着头,步履匆匆地穿过喧闹的公共水房。
几个正在洗菜、嚼舌根的大婶看到她,声音刻意地拔高了几分。“哎哟,晚秋啊,
你家建国还没消气呐?这两天看他那脸黑的,啧啧,能刮下二两锅灰来!
”胖胖的张婶甩着手上的水珠,嗓门洪亮,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可不是嘛,
”旁边瘦高的王姨撇撇嘴,眼神在林晚秋脖子那块已经转为青紫色的淤痕上溜了一圈,
“要我说啊,男人嘛,在外面受了气,回家可不就……啧,晚秋你也忍着点,
谁让你是他媳妇儿呢?认命吧!”语气里充满了事不关己的“劝慰”和根深蒂固的麻木。
林晚秋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只是把头埋得更低,肩膀瑟缩着,
像一个承受了太多苦难而麻木的可怜虫。她端着沉重的洗衣盆,加快脚步,
只想尽快离开这些“善意”的视线。侦测到目标张婶幸灾乐祸!情绪值+5!
侦测到目标王姨冷漠/看热闹!情绪值+3!
侦测到目标围观群众A轻微同情!情绪值+1!冰冷的提示音在脑中流淌。
林晚秋面无表情,这些廉价的情绪值,是她计划中微不足道的添头。
她的目的地很明确——位于厂区西侧,靠近保卫科那排红砖平房附近,
一个毫不起眼的绿色铁皮邮箱。那是厂里专门设立的“群众举报箱”,
上面刷着醒目的红漆标语:“严厉打击***!维护社会主义经济秩序!
”夕阳的光线被高大的水杉树切割成碎片,投下长长的阴影。林晚秋走到邮箱附近,
脚步放慢,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树影婆娑,远处有下班的工人三三两两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