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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正年间的风雪,像是要吞没这座蜷缩在山坳里的小镇。

鹅毛般的雪片扑簌簌地砸在“藤野药房”陈旧的木格窗棂上,为顶上镀层细白。

屋内,一盏昏黄的行灯摇曳着,勉强在角落里圈出一小团暖黄的光晕。

空气里弥漫着干草药的苦涩清香,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甜腥气。

断界夜放下手中研磨到一半的当归,指尖微凉。

他下意识地紧了紧洗得发白的绀色木棉袢缠领口。

尽管穿越到鬼灭世界己经半年,这具躯壳逃离了晚期病魔的束缚,仅剩下初期的体弱和对严寒的过敏,但断界知心中明白,这一切都不过是短暂的。

在当他每一次尝试调动那专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逝者回响。

那源自炭十郎火之神神乐与锖兔水之呼吸的力量,都会像一把生锈的锯子,在他脆弱的内里狠狠拉扯。

“咳咳……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毫无预兆地袭来,断界知猛地弯下腰,用手死死捂住嘴。

熟悉的腥甜冲上喉头,他摊开手掌。

昏黄的灯光下,掌心赫然出现几滴猩红。

“断界哥!”

一个清脆带着担忧的声音响起。

药房内间的暖帘被掀开,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快步走了出来。

她穿着干净的碎花袢缠,脸蛋被炉火熏得微红,正是药房老板藤野先生的独女,藤野小葵。

“你的药!

快喝下去!”

她手里端着一碗温热的汤药。

小葵不由分说地把碗塞到断界知手里,清澈的大眼睛里满是关切,“爹说了,你这畏寒体虚的老毛病,这‘西逆汤’得按时喝!

雪这么大,你就别硬撑着了,后面库房的点货我来。”

断界知看着眼前这个善良得有些执拗的女孩,心中五味杂陈。

藤野先生收留了他这个来历不明,体弱多病的“流浪汉”,小葵更是把他当亲哥哥一样照顾。

这份温暖是他在这冰冷异世唯一的慰藉。

“谢谢小葵。”

断界知挤出一点笑容,顺从地接过药碗,忍着苦涩一饮而尽。

温热的药液滑入喉咙,暂时压下了那股翻腾的寒意和腥甜。

“嘎吱——”药房后门被推开,裹挟着一股刺骨寒气的藤野先生抖落着蓑衣上的积雪。

“这鬼天气!

怕是要封山了。”

他摘下编笠,脸色凝重,“小葵,把门板早点上好,刚才听投宿的山货客商说,路上遇到怪事,丢了两头羊,雪地里就剩一滩……黏糊糊发黑的东西,还冒着怪味,邪性得很……”他摇摇头,声音压低,“这年月,不太平啊。”

林默的心猛地一沉。

黏糊糊发黑的东西……还有怪味?

这描述,与他暗中搜集的关于“鬼”消化猎物的记录是何其的相似。

早在他穿越过来时,便注意起了有关鬼的信息,对于任何有关于鬼蛛丝马迹的事,断界知都异常敏锐。

好在这一带比较平静,这半年来没有发生过任何与鬼相关的实际人类伤亡。

历经死亡的断界知,在藤野家中感受到了一份难能可贵的温馨,内心涌动着一种强烈的保护欲,不想让这份宁静遭受到任何威胁。

他沉默地帮小葵抬起沉重的桧木门板,插好粗大的门栓。

风雪被死死隔绝在外。

小葵点亮柜台上的烛台,暖黄的光晕下,她纤细的手指熟练地拨动算盘,发出清脆的“嗒嗒”声。

藤野先生坐在围炉边,用火箸拨弄着炭火,橘红的火光映着他疲惫的脸。

炉火的暖意弥漫开来。

断界知解下自己那件厚实的兔毛拼缝的皮袄,轻轻披在专注算账的小葵肩上。

“啊!”

小葵惊讶地抬头,“断界哥!

你快穿上!

你这身子……”断界知按住她要脱下皮袄的手,“穿着,我这老毛病,冻惯了,你不行。”

他说着故意把一边的衣袖拉开,露出里面相对厚实的棉衬,“看,我有这个。”

小葵吸了吸冻得微红的鼻子,看着他眼中不容拒绝的坚持,最终还是裹紧了带着他体温的皮袄,小声道,“……那你赶紧去炉子边坐着。”

围炉旁的藤野先生,眼皮微掀,余光扫过这一幕。

火光在他历经过半身岁月的眼底跳跃,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笑容。

自己女孩裹着青年皮袄的模样,像一根细小的针,轻轻刺破记忆的薄纱,让他恍惚看到了当年的妻子……那个因他医术不精,最终在病榻上凋零的女人。

屋外,风雪的咆哮愈发猛烈。

“咚!

咚!

咚!”

突然。

沉闷、急促、带着绝望的敲击声,骤然砸碎了药房内的安宁。

声音来自前堂药房的大门。

藤野先生瞬间惊起。

小葵的算盘声也停了,惊疑不定地看向后门。

“谁啊?

这么大的雪……”藤野先生眉头紧锁,迅速起身戴上编笠,“我去看看。”

“藤野老师,我和您一起。”

断界知不知道是听了藤野刚刚的传闻还是这么的,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藤野看了看裹着皮袄的女儿,又看了看神色凝重的断界知,点点头:“好吧,一起去吧。”

推开连接休息室和药房的后门。

那“咚咚咚!”

的砸门声每一下都带着十足的力量。

“来了!”

藤野先生快步上前,猛地抽开门栓,拉开沉重的木门。

“呼——!”

冰冷的雪粒子混着刺骨的寒风,像刀子一样灌了进来,瞬间冲散了屋内的暖意。

门外,几乎成了一个雪人。

一个男人佝偻着背,用整个身体死死护着怀里的东西,他脸上的泪水,混合着雪水和污迹,冻得发紫的嘴唇哆嗦着,却只能发出破碎的呜咽。

昏黄的灯光落在他怀中的“东西”上——那是一个女人!

浑身是血!

破烂的厚实棉袄被暗红近黑的污血浸透,冻结后紧紧黏在皮肉翻卷的伤口上。

露出的肢体青紫肿胀,气息微弱。

“求……求求……救救我妻子……!”

男人终于从喉咙里挤出嘶哑绝望的哀嚎,踉跄着就要扑进来。

“快!

快进来!”

藤野先生脸色剧变,猛地侧身让开,“知!

帮忙抬人!

小葵!

准备热水,干净布,止血散,还有我配的伤药膏!”

男人几乎是滚进来的,冰冷的身体带着刺鼻的血腥气。

断界知强忍着扑面而来的寒气和对那伤口的惊悸,立刻上前帮忙。

两人合力将这濒死的女人抬到藤野先生迅速拼起的两张诊台上。

断界知接触女人后感觉冰冷僵硬,在女人身上那浓重的血腥味中,似乎还混杂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令人作呕的甜腥***气息?

“怎么回事?!

怎么伤成这样!”

藤野先生一边迅速检查伤口,一边厉声问,声音带着医者的急切和愤怒。

“不…不知道……赶山……大雪……迷路……野兽……”男人瘫软在地,语无伦次,“袭击……她滚下山……我跳下去……跑……跑……到这里……”他指着女人身上最恐怖的一道伤口——从肩胛一首撕裂到腰侧,皮开肉绽,深可见骨,边缘的皮肉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黑色,仿佛被什么剧毒之物侵蚀过,甚至还在极其缓慢地冒着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黑色烟气。

藤野先生的手也猛地顿住了。

他行医多年,见过各种创伤,但这伤口……太邪门了!

那青黑的色泽和若有若无的黑气,让经验丰富的藤野都感到害怕。

但女人没死,伤痕虽然严重,可刚好达到了不致命的程度。

这对夫妇一看就是经验丰富的山客,他们不可能不知道,什么样的“野兽”会这样玩弄猎物……药房内死一般寂静,只有取暖火盆里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以及女人痛苦而微弱的***。

刺鼻的血腥味和那甜腥***气混合在一起,令人窒息。

昏黄的灯光下,男人绝望地抬头看着沉默的藤野和脸色苍白的断界知。

藤野先生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恐惧,继续将伤药敷上去。

然后,他看向门口的方向。

藤野的声音干涩而沉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打破了死寂:“上了药……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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