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大桥一跃而下，结束了窝囊的一生。可我没死透，灵魂飘在葬礼上，

亲眼看着前妻和儿子没有一滴眼泪，反而和奸夫商量着怎么分我的赔偿金。

他们笑得那么开心，直到我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竟回到了他们逼我净身出户的那天。

看着他们得意的嘴脸，我笑了，这一次，轮到他们付出代价了！1程岩推开家门时，

屋里电视声音很大，春晚主持人正在倒数。五！四！三！二！一！新年快乐！

欢呼声从电视里炸出来，窗外鞭炮噼里啪啦响，烟花在夜空里炸开，红的绿的，

照得客厅一闪一闪。餐桌上堆着吃剩的鱼骨头、鸡架子，半碗凉透的饺子汤漂着油花。

林曼和儿子程小阳已经吃完了。程岩站在门口，手指冻得发僵，外卖头盔还没摘，

冷风从楼道灌进来，吹得他后背发凉。回来了？林曼从卧室探出头，脸上贴着面膜，

白森森的，把门关上，冷死了。程岩沉默着关上门，脱下沾着雪的外套。

他今天送了二十七单，最后一单的客人骂他慢，汤洒了，他赔了二十块钱。还有饭吗？

他问。林曼指了指厨房：锅里还有点，自己热。程岩走进厨房，掀开锅盖，

里面粘着几根面条，已经坨了。他打开冰箱，剩菜用保鲜膜包着，但没他的份。他拿了个碗，

把面条倒进去，冷水冲了冲，直接往嘴里塞。爸，你咋又吃冷饭？

程小阳坐在沙发上打游戏，头也不抬。程岩没说话，嚼着冷面条，喉咙发哽。

林曼在卧室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但程岩还是听见了。嗯……明天见……我也想你……

程岩手顿了一下，继续吃。电视里开始演小品，观众哈哈笑，程小阳也跟着笑，

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滑动。程岩吃完，把碗放进水池，水龙头坏了，滴滴答答漏水，

他拿抹布擦了擦桌子。爸，别挡电视。程小阳皱眉。程岩让开，坐到角落的小板凳上。

他掏出手机，外卖平台提示：今日收入：187元，扣除投诉赔款：20元，

实际到账：167元。银行卡余额：2413.68元。房租还有五天到期，3000块。

他盯着屏幕发呆，林曼从卧室出来，面膜揭了，脸很白，嘴唇涂得红红的。

我明天回我妈那儿。她说。程岩抬头：初一就回去？嗯，有事。小阳呢？

跟我一起。程小阳插嘴：爸，你别管了行吗？烦不烦。程岩闭上嘴。林曼去洗澡，

水声哗啦啦响，程岩坐在沙发上，程小阳打完一局游戏，突然问：爸，

你过年给我多少压岁钱？程岩愣了下：你想要多少？我们班王浩他爸给了一万。

程岩喉咙发紧：爸现在没那么多……就知道。程小阳撇嘴，真没用。

程岩手指攥紧，又松开。林曼洗完澡出来，穿着真丝睡衣，头发湿漉漉的。

程岩记得这睡衣是他去年生日给她买的，498块，她当时嫌便宜，一直没穿。你还不睡？

林曼瞥他一眼。等会儿。程岩说。随你。林曼转身进卧室，关上门。

程岩坐在客厅，电视里还在演节目，但他听不见。他掏出烟，想抽，又怕熏着儿子，

走到阳台，打开窗户。冷风呼呼往里灌，他点着烟，吸了一口，肺里***辣的。

楼下有小孩放鞭炮，嘻嘻哈哈的，对面楼的窗户都亮着，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他站了很久，

烟烧到手指才回过神。回到屋里，程小阳已经回房间了，客厅灯还亮着。他关了电视，

轻手轻脚走到卧室门口，听见林曼在打电话。……他？就那样呗，窝囊废一个……明天见，

嗯，亲一个……程岩站在门口，手放在门把上，又放下。他转身走到沙发旁，躺下，

外套盖在身上。天花板很白，角落里有一块霉斑，像张哭的脸。窗外鞭炮声渐渐少了，

偶尔有一两声，远远的。程岩闭上眼，眼泪流进耳朵里，凉凉的。2程岩早上五点就醒了。

沙发太窄，他半边身子发麻，脖子像被人掰过一样疼。他轻手轻脚爬起来，厨房里冷锅冷灶，

冰箱里只剩半盒牛奶和两个鸡蛋。他给儿子煎了个荷包蛋，热了牛奶，放在桌上，

又写了张纸条：小阳，记得吃早饭。字写得歪歪扭扭的，他自己看了都觉得寒碜。

林曼的卧室门关着，里面没动静。他穿好外卖制服，轻手轻脚出门。

北京冬天的早晨黑得吓人，风刮在脸上像刀子。程岩骑上电动车，手套破了洞，

手指头冻得发僵。平台派单了，第一单是六点半的早餐，送到国贸写字楼。他接了单，

骑到半路，手机响了。是林曼。你人呢？跑单。今天大年初一，你跑什么单？

小阳说想吃庆丰包子，你去买。程岩看了眼时间：我接了单，送完这单再去。

你就不能先顾家？林曼声音冷得像冰，算了，指望不上你。电话挂了。

程岩攥着手机，指节发白。他深吸一口气，继续往国贸骑。送完早餐单，已经七点半。

他绕路去庆丰包子铺，排队的人挤到门口。他站了二十分钟，买了二两猪肉大葱包，

又加了一碗炒肝。到家的时候，屋里静悄悄的。林曼和儿子都不在。

餐桌上他做的早饭原封不动，牛奶结了层膜，鸡蛋凉透了。

他给林曼打电话：包子买回来了，你们在哪？在外面。林曼语气不耐烦，

你自己吃吧。小阳呢？跟我在一起。电话又挂了。程岩站在客厅里，

手里拎着包子，塑料袋勒得手指发红。他慢慢坐下，打开包子，咬了一口，馅儿已经凉了，

油凝成块，噎在喉咙里咽不下去。他机械地嚼着，手机又响了。平台派了新单，

朝阳大悦城附近的咖啡厅取餐，送到三里屯。他接了单，把剩下的包子塞进冰箱，

出门继续跑单。咖啡厅在商场一楼，玻璃窗亮得刺眼。程岩推门进去，暖气扑面而来，

他冻僵的脸一阵刺痛。尾号7538的外卖？前台女孩头也不抬。对。等会儿，

还没做好。程岩站到旁边等。咖啡厅里坐满了人，大多是一家子，小孩闹，大人笑，

桌上摆着精致的蛋糕和咖啡。他目光扫过去，突然停住了。靠窗的座位上，

林曼穿着那件他买的羊绒大衣，头发烫卷了，嘴唇涂得鲜红。对面坐了个男人，西装革履，

手腕上的表亮闪闪的。男人伸手，摸了摸林曼的脸。林曼笑了，那种笑程岩很久没见过了。

他站在原地，脑子里嗡嗡响。前台女孩喊：7538的外卖好了！他没动。

女孩又喊了一声，他才回过神，走过去接过袋子。出门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

男人搂着林曼的腰，在她耳边说了什么，林曼笑得肩膀直抖。程岩骑上电动车，

手抖得差点拧不动油门。三里屯的顾客住17楼，电梯坏了，他爬楼梯上去，腿像灌了铅。

怎么这么慢？顾客是个年轻女孩，皱眉看他。对不起，电梯……行了行了。

女孩一把夺过外卖，砰地关上门。程岩站在楼道里，喘着粗气。手机响了，

平台提示：超时10分钟，扣款20元。他盯着屏幕，突然笑了。回家路上，

电动车没电了。他推着车走了三公里，到家时天已经黑了。屋里亮着灯，

林曼和儿子正在吃饭，火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牛肉卷、虾滑、毛肚摆了一桌子。回来了？

林曼瞥他一眼，锅没你的份，自己煮面吧。程岩站在门口，身上全是汗，

外套结了层冰碴。今天那个人是谁？他问。林曼筷子停了一下，继续夹肉：同事。

同事摸你脸？你跟踪我？林曼啪地放下筷子。程小阳抬头，眼神厌恶：爸，

你有病吧？程岩没说话。林曼站起来，走到他面前：程岩，咱们离婚吧。

程岩看着她：为什么？为什么？林曼冷笑，你看看你自己，四十多岁的人了，

送外卖，住这种破房子，儿子学费都交不起，你还有脸问为什么？

程岩喉咙发紧：我会找到工作的……找什么工作？哪个公司要你这种老东西？

林曼声音尖利，我受够了！跟你过一天都恶心！程小阳在旁边玩手机，头也不抬：爸，

离了吧，别拖累我们。程岩站在原地，耳边嗡嗡响。林曼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

拍在桌上：协议我写好了，房子归我，儿子跟我，你每月给三千抚养费。

程岩盯着那张纸，字密密麻麻的，他看不清。签了吧，别耽误彼此。林曼语气缓和了点，

好歹夫妻一场，别闹得太难看。程岩拿起笔，手抖得厉害。他签了名，笔划歪歪扭扭的，

像蚯蚓。林曼收起协议，松了口气：你今晚睡沙发，明天搬出去。程岩没说话，

转身进了卫生间。他打开水龙头，冷水冲在脸上，刺得皮肤生疼。镜子里的人脸色惨白，

眼睛通红，像个鬼。他盯着自己，突然一拳砸在镜子上。玻璃碎了，血顺着指缝往下流。

外面林曼骂了一句：神经病！程岩看着血一滴一滴砸在水池里，没觉得疼。他走回客厅，

林曼和儿子已经回卧室了，火锅还冒着热气，肉片浮在红油上，慢慢变冷。程岩坐在沙发上，

盯着那锅汤，直到它彻底凉透。3程岩搬出去那天，北京下了场大雪。他东西不多，

一个行李箱就装完了。林曼站在门口看着，眼神像在看一条被赶出门的狗。

程小阳压根没露面，卧室门关得死死的。钥匙留下。林曼说。程岩从兜里掏出钥匙串，

卸下家门那把，递给她。以后别来了，林曼接过钥匙，小阳不想见你。程岩没说话，

拎着箱子下楼。雪积了厚厚一层，行李箱轮子卡住，他用力一拽，箱子翻了，衣服散了一地。

他蹲下去捡，雪水渗进裤腿，冰凉刺骨。租的房子在北五环外，是个地下室，

一个月1200。房间小得转不开身，一张床，一个桌子，墙上霉斑黑乎乎的，像泼了墨。

程岩把箱子扔地上，坐在床边发呆。手机响了，是外卖平台的派单提醒。他看了眼，没接。

天黑透了，他饿得胃疼，出门找了家兰州拉面，要了碗最便宜的素面。老板端上来，

清汤寡水，漂着两片香菜。他低头吃面，手机又响了。是他爸。喂，爸。你咋回事？

程父嗓门大，震得他耳朵疼，林曼刚给我打电话，说你们离了？

程岩筷子顿了一下：嗯。为啥？过不下去了。放屁！程父骂了一句，

四十多岁的人了，老婆孩子都留不住，你还能干点啥？程岩没吭声。明天回来一趟，

程父语气强硬，你妈气病了。电话挂了。程岩盯着面碗，汤已经凉了，浮着一层油花。

第二天一早，他坐高铁回河北。老家离北京不远，一个多小时就到。村里还是老样子，

土路坑坑洼洼，路边堆着雪，几个小孩在放鞭炮，看见他，扭头就跑。程岩走到家门口，

院门关着，他敲了敲，没人应。他又敲，听见他妈在屋里骂：谁啊？大过年的催命呢？

门开了，程母看见是他，脸一下子垮了：你还知道回来？程岩拎着路上买的水果：妈，

我爸呢？地里去了，程母转身往屋里走，进来吧，外头冷。屋里烧着炕，

暖烘烘的。程岩把水果放桌上，程母看都没看。咋就离了？她直接问。

程岩坐在炕沿上：她嫌我没钱。活该！程母突然提高嗓门，

当初让你考公务员你不考，非要去北京，现在好了，工作没了，老婆跑了，你满意了？

程岩低着头，手指抠着炕席上的裂缝。小阳跟谁？跟她。造孽啊！

程母拍着大腿哭，我孙子让人家带，以后还能认咱们吗？程岩不知道该说什么。

程父回来了，一进门就摔了锄头：你还敢回来？程岩站起来：爸。别叫我爸！

程父脸涨得通红，老程家没你这么丢人的玩意儿！程母赶紧拦着：你小点声，

让邻居听见！听见咋了？程父吼得更大声，我老程养了个废物，还不能说了？

程岩站着不动，指甲掐进手心。你看看人家老李家儿子，程父指着他骂，公务员，

一个月五六千，媳妇儿贤惠，孩子都俩了！你再看看你，四十多了，混成啥样？

程岩嗓子发干：我会想办法……想个屁！程父抄起扫帚就往他身上抽，滚出去！

别脏了我家地！程岩没躲，扫帚抽在背上，***辣的疼。程母哭着拉架：别打了！

大过年的像什么话！程父喘着粗气扔了扫帚：滚！以后别回来！程岩转身往外走，

程母追出来，往他手里塞了二百块钱：拿着，别饿死在外头。他攥着钱，

喉咙像堵了块石头。回北京的高铁上，程岩盯着窗外发呆。农田被雪盖得严严实实，

白茫茫一片，干净得刺眼。手机响了，是房东：下个月房租该交了，别忘了啊。

程岩嗯了一声，挂掉电话。银行卡余额：***2.15元。他打开外卖软件，

一口气接了五个单。晚上十点，送完最后一单，程岩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电动车没电了，

他推着车往回走，雪又下了起来，落在脸上，凉丝丝的。路过一家便利店，

他进去买了瓶最便宜的二锅头。地下室冷得像冰窖，他裹着被子喝酒，劣质酒精烧得胃疼。

手机亮了，是程小阳发来的消息：爸，我手机坏了，同学都用最新款，你也给我买一个吧。

程岩盯着屏幕看了很久，回复：多少钱？不贵，就八千多。程岩没回，

把手机扔到一边。酒喝完了，他躺下睡觉，被子潮乎乎的，像裹了层湿布。半夜，

他被冻醒了，发现暖气停了。房东发来微信：最近煤价涨了，暖气费每月加200，

明天记得补上。程岩爬起来，把所有的衣服都穿上，还是冷。他坐在床上，看着窗外。

雪停了，月亮出来了，惨白的光照进来，地上像铺了层盐。他突然想起小时候，家里穷，

冬天没暖气，他和弟弟挤一个被窝，冻得直哆嗦。弟弟说：哥，等我长大了，

给你买大房子，装最暖的暖气。后来弟弟车祸死了，那年他十八岁。程岩摸出手机，

翻到弟弟的照片，看了很久。天快亮的时候，他睡着了，梦见自己掉进冰窟窿，

怎么爬都爬不上来。4离婚后第三周，程岩去学校看程小阳。他特意请了半天假，

换了身最干净的衣服，在超市买了盒进口巧克力，六十八块钱，够他跑两天外卖。

学校门口挤满了接孩子的家长，豪车一排排的。程岩的电动车显得格格不入，

他把它停到最远的角落，怕儿子看见丢脸。放学铃响了，学生涌出来，

穿校服的男孩女孩三五成群，笑声刺耳。程岩踮着脚找，终于看见程小阳，

正跟几个男生勾肩搭背往外走。小阳！他喊了一声。程小阳回头，脸色瞬间变了。

他快步走过来，压低声音：你来干嘛？程岩把巧克力递过去：爸想你了，来看看你。

程小阳没接，眼神往同学那边瞟：快走，别在这丢人。就五分钟，爸跟你说说话……

说什么说！程小阳突然火了，你穿这破衣服站这儿，我同学怎么看我？

程岩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外卖制服，胸口还沾着中午洒的汤渍。小阳，谁啊？

一个穿潮牌的男生走过来，上下打量程岩。没谁，问路的。程小阳转身就走。

男生笑了：这大叔不是你爸？长得挺像啊。程小阳头也不回：不认识。

程岩站在原地，手里巧克力盒被捏得变了形。回到家，他把巧克力扔进垃圾桶，

坐在床边发呆。手机响了，是林曼。你去找小阳了？嗯。以后别去了，

林曼语气冰冷，孩子不想见你。程岩攥着手机：我是他爸。你也配？林曼冷笑，

他现在跟着我过得好好的，你别来添乱。电话挂了。程岩躺到床上，

天花板霉斑又多了几块，像一张张嘲笑的脸。第二天送外卖，他路过一家手机店，

最新款iPhone摆在橱窗里，标价8699。他盯着看了很久，

直到店员出来赶人：买不买？不买别挡道。程岩摇摇头，骑上车走了。晚上回家，

他给程小阳发微信：爸给你买手机，等发了工资就买。消息发出去，显示被拒收。

他被拉黑了。程岩盯着红色感叹号，手指发抖。他打开支付宝，给林曼转了三千块，

备注抚养费。林曼秒收，没回话。地下室暖气还是没修好，程岩感冒了，

头疼得像要裂开。他裹着被子喝热水，外卖平台不停派单，他咬牙爬起来接着送。

这天送餐到一栋高档小区，保安不让进，非要他登记。程岩写字慢，后面奔驰车按喇叭，

车主探出头骂：穷鬼别挡道！程岩低着头让开，拎着外卖一路小跑到单元楼，

电梯要刷卡，他爬了十八层，腿软得打颤。开门的是个年轻女人，

皱眉接过外卖：汤都洒了，差评。程岩想解释，门已经关上了。下楼时，

电梯里一群小孩指着他笑：外卖员！臭烘烘的！程岩没吭声，

出电梯时撞见程小阳的同学，那男孩愣了一下，随即露出讥笑：哟，送外卖呢？

程岩加快脚步走了。晚上，他收到平台通知：差评扣除50元，本月累计扣款320元。

他盯着手机屏幕，突然笑了，笑得咳嗽起来，咳得满手是血。第二天，他去了医院。

挂号排队两小时，医生看了他一眼：哪不舒服？咳嗽，咳血。

医生开了张单子：先去拍个CT。CT室人很多，程岩坐在走廊等，旁边一对老夫妻，

老太太一直给老头搓手：没事啊，检查完咱就回家。程岩转过头，眼眶发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