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夜半枪声
那双深邃的眼眸紧锁着谢妤,锐利如鹰隼,仿佛要透过她苍白惊慌的表象,首刺入她灵魂最深处的秘密。
谢妤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破喉咙。
指尖紧紧攥着那根银簪,冰冷的金属硌得掌心生疼,却也让她在一片混乱惊惧中勉强维持着一丝清明。
暗格中的毒丸与绝孕香囊如同烫手的山芋,藏无可藏,而蒙睿泽骤然出现的逼问,更是将她推到了悬崖边缘。
她该如何解释?
说自己是无意中发现?
说这暗格与自己无关?
他会信吗?
一个刚过门、形同陌生人的妻子,在新婚之夜鬼鬼祟祟地撬动婚房的地脚线?
无论怎么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甚至更惹人怀疑。
电光火石之间,前世临死前那种冰冷的绝望和巨大的不甘如同潮水般涌上,反而激起了她骨子里一丝孤注一掷的勇气。
她不能刚重生就折在这里!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因紧张和头痛而声音微微发颤,却努力维持着语调的平稳,甚至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委屈与惊惶:“先生,…我…我只是不小心碰掉了胭脂盒,弯腰去捡时,发现这块木板似乎松动了……我以为是坏了,想看看能否按回去,绝非有意窥探什么……”她说着,微微侧身,将那只握着银簪的手下意识地往袖子里缩了缩,另一只手指着地上那枚惹祸的胭脂盒和松动的木板,眼睫低垂,掩去眸中翻腾的情绪,只留下苍白的面色和惊魂未定的脆弱,看上去倒真像是一个被突发状况和夫君冷厉态度吓坏了的新妇。
蒙睿泽的目光随着她的指引,再次落在地毯上的那几样东西上。
他的视线在那块被卸下的木板上停留了一瞬,那切口整齐,绝非自然松动。
又扫过那滚落的胭脂盒,最后,重新回到谢妤那张泫然欲泣、我见犹怜的脸上。
他脸上的冰寒之色未褪,但那双过分锐利的眼中,审视的意味似乎更深了几分。
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沉默地向前又迈了一步。
高大的身影投下更深的阴影,将谢妤完全笼罩其中,那股混合着淡淡雪松香气与刚沐浴后水汽的压迫感几乎令人窒息。
谢妤甚至能看清他睡袍领口微敞处锁骨的清晰线条,以及他垂在身侧、骨节分明的手——那枚祖传的翡翠扳指在烛光下泛着幽冷的光。
他伸出手,并非朝向谢妤,而是指向地上那几颗黑色蜡丸和那个小小的锦囊。
“这是什么?”
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但每个字都带着千钧重量。
谢妤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知道自己刚才那番说辞漏洞百出,根本经不起推敲。
尤其是这两样东西,她根本无法解释来历。
就在她大脑飞速运转,试图编织一个更能取信于他的理由,甚至考虑是否要冒险将东西踢回暗格毁灭证据的刹那——“砰!!”
一声尖锐、突兀、撕裂寂静夜空的枪响,毫无预兆地从不远处炸开!
声音极近,仿佛就在院墙之外,甚至可能就在这栋大宅的某个角落!
巨大的声响震得窗棂都似乎嗡嗡作响,连桌上燃烧的红烛火苗都猛地剧烈摇曳了一下,险些熄灭。
变故突生!
谢妤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声响吓得浑身猛地一颤,几乎是本能地惊呼出声,下意识就要抱头蹲下寻求遮蔽。
前世的死亡阴影与此刻真实的枪声重叠,让她瞬间被巨大的恐惧攫住。
然而,就在她惊惶失措的下一秒,一件更让她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原本站在她面前、浑身散发着冷厉质问气息的蒙睿泽,在枪声响起的那个瞬间,眼神骤然剧变!
之前的审视、怀疑、冰冷在千分之一秒内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野兽般的极致警惕和一种迅捷到不可思议的反应!
谢妤甚至没看清他是如何动作的!
只觉得眼前一花,一股强大的力量瞬间揽住了她的腰肢和肩膀,天旋地转之间,她己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带着猛地旋身!
“嗤啦——!”
她嫁衣上繁复的刺绣划过桌角,发出轻微的撕裂声。
下一秒,她的后背重重撞上了坚实的紫檀木梳妆台侧面,震得台上的瓶罐一阵乱响。
而蒙睿泽高大挺拔的身躯,己然严严实实地挡在了她的身前,将她完全护在了他与梳妆台形成的狭窄夹角之中!
他的动作快得超出了常人的理解范围,精准、迅猛、没有丝毫犹豫!
那绝非一个普通商会会长该有的反应速度!
他的一只手臂依旧牢牢地箍在她的身侧,隔着一层薄薄的寝衣,谢妤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手臂肌肉瞬间绷紧如铁,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
另一只手则不知何时,竟然握上了一把乌黑锃亮、造型精巧的勃朗宁手枪!
枪口微微下垂,但握枪的姿势极其稳定专业,手指紧扣在扳机护圈外,眼神锐利如刀,透过窗帘的缝隙,死死盯向枪声传来的方向!
整个过程中,他的身体始终保持着一个微微前倾、将谢妤完全庇护在后的姿态,仿佛一面坚不可摧的盾牌。
谢妤的脸颊被迫紧贴着他胸膛的睡袍面料,能感受到其下心脏强而有力的搏动,频率极快,却并非因为恐惧,而是某种高度警戒状态下的亢奋。
那清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淡淡的火药味(或许来自那把突然出现的手枪)和一丝刚沐浴后的水汽,强势地涌入她的鼻腔。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窗外的枪声只响了一下,便再无声息,仿佛刚才那一声只是幻觉。
但死寂之中,弥漫开的紧张和危险气息却比之前浓烈十倍不止。
夜风吹过庭院中的树木,发出沙沙的轻响,更衬得这片刻的宁静诡异非常。
谢妤僵在蒙睿泽的怀里,大脑一片空白。
极致的惊吓过后,是巨大的茫然和难以置信。
他……保护了她?
在那种突如其来的、不明来源的危险降临时,他的第一反应,不是自己找掩体躲避,也不是追问她方才的可疑行径,而是毫不犹豫地、用一种近乎本能的方式,将她这个他明显心存疑虑、甚至可能带有恶意的“新娘”,严严实实地护在了身后?
还有他手中那把仿佛变魔术般突然出现的手枪!
以及那快如鬼魅、训练有素的身手!
他到底是什么人?
一个普通的商人,哪怕是大商会的会长,会在新婚卧房里随身藏着上了膛的手枪?
会有如此敏锐的危机意识和堪比职业军人的反应?
无数的疑问如同沸腾的开水,在她脑海中翻滚冒泡,几乎要冲垮她刚刚建立起来的、对这场婚姻和这个男人的全部认知。
她微微动了动,试图从他过于紧密的庇护姿势中稍稍拉开一点距离,好看清他此刻的表情。
然而,她刚一动作,蒙睿泽箍在她身侧的手臂便下意识地收紧了些,阻止了她的妄动。
他的目光依旧紧紧锁定窗外,侧脸线条紧绷,下颌线透出一种冷硬的弧度,全身的肌肉都处于一种蓄势待发的状态,仿佛黑暗中随时会扑出致命的敌人。
又过了漫长的十几秒,窗外依旧没有任何异动。
蒙睿泽紧绷的神经似乎才略微放松了一丝。
他极其缓慢地调整了一下呼吸,握枪的手姿势未变,但另一只环着谢妤的手臂,力道稍稍松懈了几分。
他低下头,目光终于从窗外收回,落在了怀中依旧脸色苍白、睁着一双惊魂未定杏眼的谢妤脸上。
两人的距离极近,呼吸几乎可闻。
他的眼神复杂难辨。
之前的冰冷和审视力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打断、冲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打量,以及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探究与思索。
或许是在评估她此刻真实的惊恐程度,或许是在重新判断她与刚才那声枪响是否可能存在关联。
谢妤在他的目光下,心脏再次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她努力想维持镇定,但微微颤抖的睫毛和依旧缺乏血色的嘴唇出卖了她真实的恐惧。
“先…先生……”她声音微不可闻,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刚…刚才那是……”蒙睿泽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
他的视线从她脸上移开,再次扫过地上那几颗蜡丸和锦囊,又看了看那块松动的踢脚板,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显然,眼前这桩“内忧”并未过去,只是被突如其来的“外患”暂时打断了。
就在这时,门外走廊上传来了急促却尽量放轻的脚步声,以及压低嗓音的询问:“会长?
您没事吧?”
是蒙府保镖的声音。
显然,那声枪响也惊动了宅子里的护卫。
蒙睿泽终于彻底放开了谢妤,但依旧将她挡在身后相对安全的位置。
他手中的勃朗宁手枪不知何时己然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他整理了一下微敞的睡袍领口,脸上迅速恢复了那种惯常的、令人看不透情绪的淡漠,只是眼神深处依旧残留着冰冷的锐光。
他沉声对着门外道:“无事。
派人去查,刚才是什么动静,哪个方向传来的,仔细搜检,有结果立刻报我。”
“是!”
门外的人领命,脚步声迅速远去。
吩咐完,蒙睿泽这才重新转过身,正面看向谢妤。
新房内的气氛再次变得微妙而紧张起来。
枪声的余悸未消,而之前的对峙与怀疑,也随着外人的介入和暂时安全的确认,重新浮上了水面。
红烛依旧燃烧着,流下更多的烛泪,将喜庆的氛围渲染得愈发诡异莫名。
蒙睿泽的目光再次落在地上那两样阴毒之物上,声音听不出喜怒:“现在,你可以继续解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