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花开,一念花落,我们卖的不是花,
是人间最后的牵挂......我妈下葬那天她的花店里来了第一个“客人”。
那是个穿着一身得体旧西装的男人,脸色苍白得像纸,彬彬有礼地问我:“小姐,
请问能订一束白玫瑰吗?要送到黄泉路三段,奈何桥头,孟婆汤铺子隔壁,
收件人是……我刚过门的妻子。”当时是下午三点,
店里弥漫着百合与菊花混合的、属于葬礼的甜腻香气。我刚从墓地回来,穿着一身黑,
正对着满屋子的花发呆,思考是该打折清仓还是直接扔掉。听到他的话,我头也没抬,
抄起手边的价目表:“白玫瑰,三十一支,黄泉路超区了,得加钱,另外,
我们店不支持阴间配送,你自己想办法带下去。”空气瞬间安静了。男人似乎噎了一下,
半透明的身体晃了晃,像是信号不好的电视雪花,“您……您能看见我?”他结结巴巴地问,
声音里带着一丝亡灵特有的空洞。我终于抬起眼打量着眼前这位“客人”。他很年轻,
约莫二十五六岁,胸口处有一个碗大的窟窿,正呼呼地往里灌着风。看得出来,死得挺突然。
“看得见,”我面无表情地回答,指了指墙上我妈的黑白遗照,“我不仅能看见你,
还能闻到你身上那股子三天没洗澡的味儿,我妈,林芳华,遗传。”我妈是个开花店的,
店名叫“一念”。一家在城市最繁华的***旁边、一条破旧小巷里开了二十年的花店。
在我眼里,她温柔,固执,有点神神叨叨。我们关系很疏离,因为她总说些我听不懂的话,
比如哪种花能安抚刚死的人,哪种叶子能让迷路的小鬼找到家。我觉得她有病。直到三天前,
她因为一场“意外”车祸去世,把这家破店和一种离谱的天赋一同留给了我——见鬼的天赋。
男人,哦不,男鬼,显然被我的直白镇住了,他飘在原地,手足无措。“我……我叫阿诚,
三天前刚死的。”他小声说,“我老婆还不知道,我想送束花告诉她,我没忘掉约定。
”我叹了口气,从柜台下摸出一本厚厚的牛皮本,翻开。上面是我妈娟秀的字迹,
记录着各种稀奇古怪的“订单”。“姓名,死因,生前住址,有何执念。”我拿起笔,
公事公办地问。“陈诚,车祸,滨江小区12栋401,执念是……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小雅,
我爱她。”我笔尖一顿,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是车祸,和我妈一样的死法。“行了,
资料登记好了。”我合上本子,“你的执念我接了,但本店规矩,帮你完成执念,需要报酬。
”“报酬?”阿诚一脸茫然,“可我已经是个穷鬼了。”“谁要你的钱?
”我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玻璃瓶,“把你生前最珍贵的一段记忆给我。快乐的,悲伤的,
都行。”这是我妈定下的规矩,她说,记忆是灵魂最好的养料。阿诚犹豫了一下,
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他闭上眼,一缕微弱的白光从他额头飘出飞进了玻璃瓶,
瓶子里瞬间像是装满了一整片星空。“好了。”我收起瓶子,“花,
明天我会送到你太太手上,你可以走了。”“谢谢!谢谢您!”阿诚感激涕零,
对着我连连鞠躬,然后穿墙而去。店里又恢复了安静。我看着那个装着星光的瓶子,
心里却一点成就感都没有。我不想继承这家店,更不想继承这种见鬼的能力。
我想像个正常人一样,上班,下班,吐槽老板,
而不是在这里和一帮“逾期逗留人口”打交道。我拿出手机拨通了中介的电话。“喂,
王哥吗?我是林晓,对,巷子里那家‘一念’花店,我想把它盘出去,越快越好。
”挂掉电话,我看着我妈的遗照,照片里的她笑得温柔。“妈,你看到了...”我轻声说,
“***不来你的活,你的这些‘客人’,我伺候不了,这破店,我不要了。
”话音刚落一阵阴风吹过,卷起了地上的花瓣,原本紧闭的店门,“吱呀”一声自己开了。
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小女孩湿淋淋地站在门口怯生生地看着我。“姐姐,
”她用细若蚊足的声音问,“我……我能买一朵向日葵吗?我想送给妈妈,她找不到我,
一定很着急……”她的脚下一圈水渍迅速蔓延开来。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得,
今晚又别想睡了。第二天一早我按照地址找到了阿诚的家,
开门的是一个眼睛红肿的年轻女孩,应该就是他的妻子小雅。
我把一大束精心包装的白玫瑰递给她:“陈诚先生订的花,请您签收。”小雅愣住了,
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是他……他真的还记得……”我没多说,看着她抱着花泣不成声,
转身离开。一个执念的了结,简单得像完成一个外卖订单。回到店里,
那个淹死的小女孩鬼魂还在。她叫小露,一周前在公园人工湖淹死的,尸体至今没找到。
她想见妈妈,可她太小了,记不清回家的路。我按照规矩,
收了她一段“和妈妈去游乐园”的快乐记忆,答应帮她。这种事对我来说不难。我打开电脑,
登录了本市的寻人网站,很快就找到了关于小露的寻人启事,我匿名给警方发了一封邮件,
提供了人工湖的具体方位。做完这一切,已经是下午。我正准备叫个外卖,
店里的风铃又响了。这次进来的是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程序员鬼,格子衫,牛仔裤,
稀疏的头发,标准的社畜配置。他比阿诚还要紧张,飘在我面前,
双手紧张地搓来搓去:“老板,我……我想请您帮我送一封信。”“什么信?”“道歉信。
”他低下头,声音里充满了悔恨,“我生前,是个键盘侠。”我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这年头,做鬼也这么卷了吗?连职业都如此紧跟时代潮流。他叫李默,三天前,
因为连续加班996,猝死在了电脑前。“我活着的时候,压力太大了,现实里我唯唯诺诺,
网上我重拳出击。”他痛苦地说,“我骂过很多人,用最恶毒的语言,直到我死了,
我才看到那些被我伤害过的人,有的因为我的话痛哭,有的甚至……想要***。
”“我最后骂的一个人,是个美食博主,她只是分享了一个自己做的蛋糕,
我说她做的东西像猪食,说她长得丑就不要出来恶心人。”李默的声音在发抖,“那天晚上,
她直播的时候哭了,我死后,看到她删掉了所有的视频,注销了账号。”“我后悔了,真的,
我就是个躲在屏幕后面的垃圾。”他抬起头,空洞的眼眶里似乎有血泪流出,“老板,
我求求你,帮我找到她,把我的道歉信交给她,我不想带着这份罪孽去投胎。”我沉默了。
网络上的恶,看不见摸不着,却能化作最锋利的刀杀人于无形。“我帮你。
”我收下了他“第一次拿到工资”的记忆,“把她的账号信息给我。
”李默报出了那个美食博主的ID:“爱烘焙的糖糖”。我打开微博,搜索这个ID,果然,
用户已注销。有点麻烦,但不算太难。我黑进了微博的后台数据库,
根据ID找到了注销前的注册手机号,通过手机号,
我又查到了机主的实名信息和社交媒体账号。一个叫“唐甜”的女孩。
她的朋友圈设置了三天可见,最新一条是四天前发的,
内容是:“也许我真的不适合做这个吧。”配图是一个被砸烂的蛋糕,
地址定位显示是一家甜品店,离我的花店不远。我打印出李默口述、我代笔的道歉信,
装进信封,出门右转,走了两条街,找到了那家叫“甜甜圈”的甜品店。
一个女孩正坐在窗边发呆,正是唐甜。我推门进去把信放在她桌上。
“一个叫李默的人托我交给你的。”她疑惑地拆开信看了起来。看着看着她的眼睛就红了。
“原来……原来是这样……”她抬起头,泪水划过脸颊,“我以为我真的那么差劲。
”“你很好。”我看着她说,“你的蛋糕看起来很好吃,
别因为一个垃圾就放弃自己喜欢的事。”我没等她回答就离开了甜品店。当我回到花店时,
李默的鬼魂已经变得半透明,他对着我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化作点点星光消失了。
又一个执念了结了。我瘫在椅子上突然觉得有点累。
这种扮演“灵魂摆渡人”的游戏到底有什么意义?
我改变不了他们已经死亡的事实也无法真正弥补他们生前的遗憾,
我只是一个……死后世界的快递员。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中介王哥发来的消息:“小林,
你那店有眉目了,有个老板看了照片很感兴趣,出价很高,但有个条件,
他要你店里那块老招牌,明天他想过来看看,方便吗?
”我看着门口那块写着“一念”两个字的木头招牌,那是我爸亲手刻的。“好。”我回复道,
正好,做个了断。第二天来看店的老板来了,他叫赵坤,四十多岁,大腹便便,戴着金链子,
浑身散发着一股暴发户的气息。他一进门就嫌弃地皱起了眉头:“你这地方也太破了,
要不是为了这块招牌,我才懒得来。”他指着“一念”那块招牌,
眼睛里闪着贪婪的光:“这可是金丝楠木的老料,我找了好久了,开个价吧,丫头。
”我妈的遗物在他眼里只是可以换钱的木头。我心里一阵不舒服,
但还是压着火气说:“赵总,您是想盘下这个店,还是只想要招牌?”“店我也要。
”他大手一挥,“我准备把这推了,盖个小会所,你放心,价钱好商量。”推了?
我看着店里的一草一木,这些都是我妈二十年的心血。虽然我不喜欢这里,
但一想到它会变成乌烟瘴气的会所我就一阵反胃。“抱歉,赵总,”我冷冷地说,“这店,
我不卖了。”“不卖了?”赵坤的脸沉了下来,“你耍我呢?丫头,别给脸不要脸,
我告诉你,这条街我说了算,你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他面露凶光朝我逼近一步。
就在这时一阵刺骨的阴风从我身后刮过。店里的花开始无风自动,花瓣像刀片一样飞舞起来。
原本温馨的花店瞬间变得阴森恐怖。赵坤吓得“妈呀”一声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有鬼啊!
”我知道,是店里的“老主顾”们在帮我。我妈经营这家店二十年,帮助过的鬼魂不计其数。
有些执念了结后就离开了,但也有些因为各种原因一直留在这里,成了花店的“守护灵”。
“谢了,各位。”我对着空气说了一声。“老板,你真的不卖店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是住在一株百年兰花里的张大爷。“不卖了。
”我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我可以不喜欢这里,但我不能让别人毁了它,
这是我妈留给我唯一的东西了。赶走了赵坤,我以为日子会恢复平静。但我错了,当天晚上,
一个不速之客闯进了我的店。那是一个极其凶恶的鬼,浑身缠绕着黑气,
一双眼睛是血红色的,他和我之前见过的那些鬼完全不同,他充满了怨恨和攻击性。
他一进来就打翻了我的花架,撕碎了墙上的挂画:“林芳华呢?让她滚出来!”他咆哮着,
声音像是从地狱传来。“我妈已经死了。”我强作镇定,从柜台下摸出了一把桃木梳,
这是我妈留下的“法器”之一。“死了?”恶鬼愣了一下,随即狂笑起来,“死得好!
那个臭娘们当年坏了我的好事,害我没法报仇!现在她死了就轮到你了!父债子偿,
母债女偿!”他化作一阵黑风朝我扑了过来。我挥舞着桃木梳勉强抵挡。但他的力量太强了,
我根本不是对手,桃木梳很快就被黑气腐蚀,断成了两截。“去死吧!
”眼看他的利爪就要抓到我的脖子,突然,
一道金光从我胸***出形成一个保护罩将他弹了出去,是我脖子上戴的玉佩,
也是我妈的遗物。恶鬼被金光灼伤发出了凄厉的惨叫。“这是……清心佩?
林芳华竟然把这个给了你!”他怨毒地盯着我,“丫头,你给我等着!我还会回来的!
”说完,他化作一缕黑烟,消失了。我瘫倒在地大口地喘着气。
第一次我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这个恶鬼是谁?他和我妈有什么仇?
我翻出我妈留下的那本牛皮“订单本”,希望能找到一些线索。
翻到最后一页我看到了一段没有写完的记录。“订单号734,客人:王虎,
死因:工地事故,执念:向黑心老板索命,处理意见:执念过重,怨气难消,
建议……”后面的字,被一团墨迹污染了,看不清楚,但我妈在旁边,
用红笔写了三个字:“赵坤。”那个白天来买店的赵坤!我瞬间明白了。这个叫王虎的恶鬼,
生前是赵坤工地的工人,死于事故。赵坤很可能没有给他应有的赔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