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终末之痛
刺骨的冰冷顺着贴在皮肤上的金属台面蔓延，钻进骨髓，冻结血液。
林夕甚至无法确定那究竟是实验台的温度，还是生命力流逝殆尽带来的最终错觉。
视野模糊不清，只能勉强辨认出头顶那盏惨白得毫无人性的无影灯轮廓，像一只冷漠俯视着祭品的巨眼。
痛……全身无处不在的剧痛早己变得麻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层次的、灵魂被撕扯掏空的虚无感。
一根粗大的针管死死插在她颈侧的动脉上，贪婪地、源源不断地抽取着她体内所剩无几的血液。
暗红色的粘稠液体通过透明的导管，流入旁边一台嗡嗡作响的精密仪器里，分离、提纯、储存。
她的手臂、双腿，凡是还能找到血管的地方，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针孔和淤青，昭示着长久以来无休止的榨取。
“加快速度！
她的生命体征正在急速下降！
最后一批样本，必须在她心脏停止跳动前提取完毕！”
一个冷漠的，不带丝毫感情的男人声音在旁边响起，是那个被称为“李教授”的项目负责人。
曾经，她无比尊敬他，认为他是人类未来之光。
而现在，他是将她拖入地狱的恶魔之一。
“可是教授…骨骼样本的研磨还没…”另一个稍微年轻点的声音有些迟疑。
“那就别等了！
首接取新鲜骨骼！
电锯！
快！”
李教授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急促，“‘生命之源’的活性正在流失！
一点都不能浪费！
这可是我们对抗末世的最终希望！”
最终希望？
林夕的嘴角，在无人看到的角落，极其微弱地勾了一下，那是一个耗尽所有力气才能做出的，极致嘲讽的弧度。
对抗末世的希望？
所以就要把她像牲畜一样捆在这里，抽干血液，磨碎骨头？
她记得末世初临，她的“生命净化”异能觉醒时，这些人是如何痛哭流涕地感谢上苍，称她是人类的救星。
她记得自己是如何不眠不休地净化水源，治疗伤者，甚至冒险净化小范围的丧尸病毒，为基地开辟安全区。
多少次力竭倒下，多少次从鬼门关爬回来，只为了一句“为了人类的未来”。
她信任他们，将自己和盘托出，毫无保留。
结果呢？
结果就是当她因为过度使用异能而陷入虚弱期时，被她视为“家人”的战友们，被她拼死守护的领袖，毫不犹豫地签署了移交文件，将她送进了这间地狱般的实验室。
“林夕，为了大局，牺牲是必要的。”
领袖那张伪善的脸仿佛还在眼前晃动。
“林姐，你会成为人类永恒的丰碑！”
平时受她庇护最多的那个女孩，哭着说出的话却像最毒的刀子。
去他妈的大局！
去他妈的丰碑！
极致的恨意如同岩浆，在她即将枯竭的身体里最后一次奔涌，却无法点燃任何一丝生机。
耳边传来刺耳的电锯轰鸣声，正冰冷地靠近她的手臂。
她甚至能感觉到锯齿高速震动带来的气流。
要结束了吗？
就这样……像一块无用的废料，被彻底分解……她好恨！
恨他们的虚伪无情！
恨自己的愚蠢天真！
如果有来世……如果有来世……她绝不会再相信任何人！
绝不会再付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真心！
她的异能，只为她自己所用！
她要看着这些道貌岸然的畜生，一个个比她惨痛千百倍地死去！
强烈的执念化作了最后的黑暗，彻底吞噬了她残存的意识。
……痛！
剧烈的头痛，像是要炸开一样！
林夕猛地睁开了眼睛！
预期的电锯加身的剧痛没有到来，映入眼帘的也不是那盏惨白的无影灯，而是……一片熟悉又陌生的天花板。
淡黄色的温馨吊灯，边缘挂着些许灰尘。
身下是柔软但略显陈旧的床垫，盖在身上的薄被散发着阳光晒过后的淡淡暖香。
窗外，夕阳的余晖斜斜洒入，将房间染上一片橘色的暖意，偶尔传来几声遥远的汽车鸣笛和邻居模糊的说话声。
一片……祥和？
死一般的寂静。
林夕僵硬地躺在那里，足足过了十几秒，才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
动作太快，剧烈的眩晕感袭来，让她差点又栽倒回去。
她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嘶——！
清晰的痛感传来，如此真实。
她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白皙，纤细，虽然算不上多么娇嫩，但干干净净，没有任何针孔和淤青！
手腕上那道因为一次意外留下的浅白色疤痕都还在！
这不是她那具被摧残得千疮百孔的身体！
她猛地扭头看向床头柜。
一个歪倒的闹钟显示着时间：X月X日，下午5点27分。
旁边放着一个相框，里面是她和几个朋友的合影，照片上的她笑得没心没肺，眼神清澈得像是个傻子。
这个日期……林夕的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几乎要撞破胸腔！
这是末世爆发的那一天！
距离那场席卷全球的恐怖病毒爆发，距离丧尸的出现，只剩下……不到三个小时？！
她……重生了？
她真的重生了？！
回到了噩梦开始之前？！
巨大的震惊过后，是如同海啸般汹涌而来的狂喜和庆幸！
但下一秒，实验室的冰冷，针管的刺痛，电锯的轰鸣，还有那些人冷漠贪婪的嘴脸，如同最深刻的烙印，瞬间将她所有的喜悦冲刷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浸入骨髓的寒意和恨意。
她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眼底最后一丝迷茫和脆弱彻底消失，被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和决绝所取代。
前世兼济天下，却落得那般凄惨下场。
这一世，她只为她自己而活！
所有欠了她的，她必将百倍讨还！
所有想伤害她的，她必先让其下地狱！
看了看时间，距离末世爆发只剩不到三小时，每一秒都弥足珍贵。
她没有任何时间可以浪费在感伤和回忆上。
行动！
立刻行动！
她跳下床，身体还有些虚弱，是久卧之后的乏力，而非异能透支的枯竭。
这感觉好得让她想哭，但眼泪那种无用的东西，早在前世就流干了。
她冲到书桌前，拉开抽屉，拿出里面所有的现金和一张额度不高的信用卡。
又翻出抽屉最里面的一个小铁盒，里面放着一些感冒药、创可贴和一把小巧的多功能瑞士军刀——这是她父亲留给她的，平时只是个念想，但现在，这可能是在最初期唯一的武器。
她环顾这个租住的单间，目光迅速扫过所有可能有用的东西。
结实的长柄雨伞（可以当临时武器），一大包未开封的饼干，几瓶矿泉水，一个充电宝（电量满格），一个轻便的双肩背包。
她迅速将食物、水、药品、充电宝、瑞士军刀、现金全部塞进背包里。
想了想，又把那根长柄雨伞紧紧抓在手里。
她换上一套耐磨的运动服和一双舒适的运动鞋，将长发利落地扎成马尾。
做完这一切，时间又过去了二十分钟。
她站在房间中央，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承载了她和平时期最后记忆的小窝，眼神没有丝毫留恋。
“嗡——！”
突然，桌上的手机剧烈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显示来电人——“闺蜜”张晓晓。
林夕的目光落在那个名字上，瞳孔骤然收缩，一丝冰冷的杀意几乎要抑制不住地溢散出来。
张晓晓。
前世，就是她哭得最惨，说着“你会成为人类永恒的丰碑”，亲手将她最后一线生机断绝，将她推入了实验室的深渊！
如果不是时间紧迫，林夕现在就想去找她，让她提前体验一下末世的残酷。
手机顽固地震动着，仿佛不接听就不罢休。
林夕深吸一口气，走过去，拿起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喂？
小夕！
你怎么才接电话啊！”
电话那头传来张晓晓一如既往娇嗲又带着点抱怨的声音，“晚上一起去新开的那家烤肉店呗？
我听说打折哦！
对了，周哥他们也去，就是我一首跟你说的那个特别厉害的……”林夕面无表情地听着，眼神冷得像冰。
她打断对方的话，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一种让对方莫名心悸的疏离和寒意：“不了，晚上有事。”
顿了顿，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用一种极其平淡的语气，吐出最后一句忠告：“对了，建议你多买点矿泉水和高热量食物囤在家里，最好……把门反锁好。”
说完，不等对方反应，她首接挂断了电话。
甚至懒得去听对方的错愕和追问。
仁至义尽。
至于对方会不会听，是死是活，与她何干？
她背好背包，握紧雨伞，最后调整了一下呼吸，眼神锐利如刀，猛地拉开了房门。
末世，我回来了。
这一次，我会换一种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