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九岁那年,就知道自己是被扔掉的。扔掉我的人,是我的亲叔叔,林建军。
他说带我和弟弟去城里,买最好吃的糖糕。我信了。于是,
在那个闷热到让人喘不过气的夏天。我和发着烧的弟弟,被永远地留在了陌生的汽车站。
从天亮,等到天黑。从满心欢喜,等到彻骨心寒。当最后一盏灯熄灭,我才明白,
没有糖糕了,也没有家了。……第一章九岁那年,我心里的天真,碎得一干二净。
哭能让弟弟退烧吗?我扶着车站的铁椅站起来,拉着弟弟虚软的手,走进了无边的黑夜。
我不知道去哪,只知道,我们得活下去。哪怕是靠乞讨。十年后的夏天,同样闷热。
城市公园的角落,是我的地盘。我把讨来的半个干馒头掰开,吹掉上面的灰,
递给树下的林晨。他十五岁了,却瘦得脱相,脸色惨白。“姐,你吃。”他把馒头推回来,
压着嗓子咳了几声。我没说话,把馒头硬塞进他手里,拧开一瓶用十三个瓶子换来的矿泉水。
这时,一阵骚动传来。不远处,几个黑衣保镖簇拥着一对夫妇走来,
与这肮脏的角落格格不入。我下意识地挪了挪,将林晨挡在身后。那个女人,陈静,
保养得极好。她的目光扫过,在看清林晨的脸时,骤然定住。她身体一颤,推开保镖,
踉跄着冲过来。高跟鞋踩在石子路上,声音又急又乱。“小晨……你是小晨,对吗?
”她声音发抖,带着哭腔,死死盯着我身后的弟弟。我猛地站起来,像护崽的狼,
把林晨护得滴水不漏。“你认错人了。”我声音很冷。男人,林国栋,也快步跟上。
他看着我们,眼神复杂,震惊里夹着一丝审视。陈静的眼泪瞬间涌出,她想伸手摸林晨,
被我一把打开。“别碰他!”我的声音不大,但很硬。十年的流浪,我不信任何人的眼泪。
他们以为自己是谁?上演失散多年的苦情戏?陈静捂着嘴,哭得快要喘不上气,
“孩子……”“我的孩子……”“我们以为……你们早就……”我懒得听她颠三倒四,
只想带弟弟走。可我刚拉起林晨,他身子一软,直直倒了下去。“小晨!”我脑子一片空白,
抱着他冰凉的身体,恐惧瞬间淹没了我。是我的错,我不该只给他吃馒头。他病了,
需要看医生。最终,我被迫接受了这对“陌生”父母的帮助。林晨被抬上了那辆黑色的豪车。
车里冷气很足,陈静握着林晨的手一直哭。我缩在角落,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心比任何一个冬夜都冷。这短暂的温暖背后,一定藏着什么。而我没想到,
是一个足以将我再次推入深渊的,巨大的谎言。第二章林晨被送进全市最好的私立医院,
住进了单人病房。而我,被带回了林国栋和陈静的家。一栋空旷的别墅。洗完澡,
换上干净的衣服。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很陌生。陈静对我很好,带着一种愧疚式的讨好。
林国栋话不多,却会把牛奶推到我手边。他们说,是我们的亲生父母。我没回应。十年,
“父母”这个词在我心里,早就死了。我只想等林晨病好,然后离开。但这片刻的安宁,
很快被撕碎。那天下午,楼下突然传来争吵声。我走到二楼楼梯口,
看到了两张我刻进骨子里的脸。叔叔林建军,和婶婶张兰。他们胖了,老了。
但那股子刻薄和算计,分毫未变。身边还站着一个男孩,我的堂哥,林浩。当他们看到我,
脸上的震惊只维持了一秒。就换上了一种恶毒的狠厉。张兰不等林国栋夫妇开口,手指着我,
发出一声尖叫。“你这个谎话精!”“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敢冒充我们家死去的晚晚!
”她的声音又高又尖,理直气壮。我冷冷地看着她扭曲的脸,没说话。下一秒,
她把打扮体面的林浩推到前面,对着满脸错愕的陈静哭天抢地。“嫂子!你睁开眼看看!
”“这才是你们的儿子,这才是我们的小晨啊!”她抱着林浩,眼泪说来就来。“当年,
是晚晚那个死丫头非要去河边玩。”“自己淹死了,还差点害死小晨!”“是我,
是我拼了命才把小晨从河里救回来的!”“我们把他当亲儿子养大,吃的穿的,哪样差了?
”“你怎么能被一个骗子给骗了!”这番话,让整个客厅死寂。
我看着被张兰推到前面的林浩。他健康,干净,穿着名牌,
眼神里是属于被宠坏的孩子的懦弱。再想到病床上,瘦得脱相,连呼吸都微弱的林晨。
林国栋和陈静的脸上,浮现出巨大的动摇。他们看看林浩,又看看我,眼神里的天平,
已经开始倾斜。我的心,在那一刻,瞬间沉了下去。比十年前那个被抛弃的夜晚,更冷,
更黑,更绝望。第三章客厅里,张兰的哭嚎还在继续,像个经验老到的戏子。
林建军则在一旁唉声叹气,扮着老实又委屈的受害者。“大哥,大嫂,我们对不起你们。
”“没能把晚晚救回来……”“可我们真的尽力了!”“这些年,我们把小晨当眼珠子疼。
”“现在你们回来了,我们把他完完整整地还给你们。”“可你们怎么能认一个骗子呢?
”他们一唱一和,颠倒黑白。我站在楼梯上,漠然地看着这场表演。没有哭,
也没有歇斯底里。十年的底层挣扎教会我,眼泪是世上最没用的东西。陈静显然乱了方寸,
她看着我,眼神里满是怀疑。林国栋紧锁着眉头来回踱步,内心动摇。毕竟,
眼前这个健康体面的林浩,比病床上那个随时会断气的林晨。更符合他们对“儿子”的想象。
张兰看出了他们的犹豫,立刻乘胜追击。她开始添油加醋地编排我小时候的“劣迹”。
说我从小就撒谎,还偷家里的钱。企图从根上毁掉我的人品。“嫂子,你可千万别被她骗了!
”“这种人,心机深得很!”“她肯定是看你们有钱,才故意来冒认的!
”“谁知道她身后那个小病秧子是谁!”“赶紧把她赶出去!”她越说越激动,
仿佛已经胜券在握。林国栋的耐心也到了极点,看向我的眼神变得严厉。
就在张兰以为自己即将成功时,我动了。我一步一步走下楼梯,站到他们面前。
我的声音有些沙哑,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嘈杂。“做个DNA鉴定,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吗?
”一句话,张兰的哭声戛然而止。林建军脸上的肌肉狠狠抽了一下,
眼神里是无法掩饰的惊慌。我迎着他们惊恐的目光,嘴角勾起冷笑。我知道,我的反击,
从这一刻起,才算真正开始。第四章DNA鉴定需要时间。
林建军和张兰就以“照顾孩子”为名,住进了别墅。他们清楚,结果一出,他们就完了。
所以,必须在此之前,彻底搞臭我。张兰尤其卖力,人前对林浩嘘寒问暖,体贴入微;人后,
对我的小动作就没断过。手段低劣,但陈静吃这一套。在她眼里,我浑身是刺。
而张兰是替她“含辛茹苦”的好弟媳。她的心,从一开始就是偏的。那天下午,
陈静正擦拭她心爱的青花瓷瓶。我从她身边路过,张兰端着水果从我身后冒出来。
脚下一“滑”,直直撞向我。我侧身躲开。她手里的果盘却精准地飞出去,撞上了瓷瓶。
“哐当!”瓷瓶碎了一地。“晚晚!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张兰倒打一耙,满脸惊慌。
陈静看着满地碎片,眼圈一下就红了。转头瞪着我,声音都在发抖:“林晚!
你就不能安分点吗!”我看着张兰嘴角一闪而过的得意,什么也没说。在偏见面前,
解释就是狡辩。我们之间那点脆弱的联系,随着瓷瓶一起碎了。家里的气氛愈发窒息。
几天后的晚餐桌上,张兰的表演到了***,哭诉我容不下林浩。“大嫂,你看小浩,
这孩子自从她来了。”“饭都吃不好,整天提心吊胆的!
”林国栋和陈静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看我的眼神,已经没了耐心。在张兰哭诉的最高点,
我“啪”地一声放下了筷子。餐桌上的表演,戛然而止。我没看他们任何一个人,
目光直直落在埋头扒饭的林浩身上。“我弟弟五岁那年,左小腿被开水烫过。
”我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炸雷,在餐厅里炸开。林浩嘴里还塞着饭,茫然地抬起头,
求助似的看向自己的父母。张兰的脸,刹那间血色褪尽。我无视她的惊慌,
视线扫过林国栋和陈静剧变的脸色。最终还是落回林浩身上,一字一顿。“一个很深的,
月牙形的伤疤。”我盯着他,缓缓问:“你的疤,还在吗?”整个餐厅死一般寂静,
只剩下林浩粗重的呼吸声和他躲闪的眼神。我终于转向我那对所谓的“亲生父母”。
“你们可以现在就检查。”这道家人才知道的伤疤,当众刺破了那个用谎言堆砌的脓包。
第五章林国栋脸色铁青,死死盯着林浩,厉声命令。“林浩,把裤腿卷起来!”林浩吓坏了,
求助地看向张兰。张兰嘴唇哆嗦,那张巧舌如簧的脸此刻血色尽失。
“爸……”林浩怯生生地喊。“我让你卷起来!”林国栋一声怒吼,林浩吓得一抖。
再不敢迟疑,哆哆嗦嗦地卷起左边裤腿。灯光下,那截小腿光洁平滑。别说月牙形的伤疤,
连一丝瑕疵都没有。铁证如山!陈静捂着嘴,身体晃了晃,眼泪瞬间涌出。她终于明白,
自己这些天的疼爱,全都给了一个骗子。而她真正的儿子,还在医院里受苦。
林国栋气到极致,猛地转身,一记耳光狠狠甩在林建军脸上。“啪”的一声脆响,
震住了所有人。“你这个畜生!”林建军被打得一个趔趄,捂着脸,又惊又怕。
张兰瞬间疯了,彻底撕下伪装,在地上撒泼打滚。“林国栋你敢打我男人!
你们有钱了不起啊!”“当年要不是我们,你们那两个孩子早死在外面了!”“我呸!
什么狗屁伤疤!”“谁知道是不是这个小***胡编乱造的!”她丑态百出,
嘴里喷出最恶毒的咒骂。就在这片混乱中,我站起身。我的声音不大,
却轻易压过了张兰所有的咒骂。“十年前,汽车站最后一盏灯,是九点半熄的。
”我的话像一盆冰水,浇在每个人的头上。“我抱着发烧的弟弟,他烧得说胡话,
一直喊妈妈。”“我求车站的人给点水,他推开我,说我们是没人要的野孩子。
”“那天晚上,我们睡在公园的长椅上,半夜被冻醒。”“凌晨四点,
我去翻快餐店门口的垃圾桶,找没被收走的剩饭。”“我们被野狗追,我用身体护着弟弟,
小腿上现在还有狗咬的疤。”“我们被人打,就因为多看了一眼他手里的包子。”“十年,
三千六百多个日夜,我们就是这么过来的。”我没有哭,只是陈述。可林国栋和陈静的脸,
已经一寸寸白了下去。震惊、愧疚和痛苦,让他们几乎无法呼吸。张兰的撒泼声停了,
她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谎言被残酷的现实碾得粉碎。我最后看了一眼这对彻底崩溃的。
曾经被我称作“叔叔婶婶”的人。第六章林建军一家,被林国栋派人赶了出去。
别墅里终于安静下来,林晨也被接回。住进了最好的卧室,有护工二十四小时照料。
林国栋和陈静似乎想用钱,来弥补这十年的亏欠。
名牌、新手机、顶级私校的入学通知……所有能用钱买到的东西,潮水般涌向我们。
陈静对我更是小心翼翼,每天变着花样做饭,眼神里全是愧疚。可他们的爱,沉重又刻意。
像一场华丽的表演,时刻提醒我那被偷走的十年。一天深夜,我下楼喝水,
撞见林国栋一个人在书房抽烟。我走进去,站到他面前。“当年,
你们为什么要把我们交给他们?”林国栋夹着烟的手,僵在半空,眼神躲闪。半晌,
他才吐出一句:“那时候……要去国外发展事业,没办法带上你们。”这借口,苍白无力。
我冷笑:“是没有办法,还是觉得我们是累赘?”我的问题像把刀,扎了过去。
林国栋脸色铁青,掐灭了烟,陷入长久的沉默。他的沉默,就是默认。风波看似平息,
一场更大的风暴却在酝酿。被赶走的林建军,像条疯狗,很快就反咬一口。几天后,
我收到了一个匿名快递。里面是一沓厚厚的汇款单复印件,和一张纸条。汇款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