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声向我求婚的那个夜晚,他送我的戒指,钻石璀璨得像要把整个城市的光都吸进去。
他单膝跪地,眼里的爱意浓得化不开,他说:“林见夏,嫁给我,让我给你一个家。
”我笑着流泪,伸出手,却在碰到戒指的前一秒,
身后电视上闪过的一则社会新闻——“城东特大车祸肇事者林启明将于近日迎来假释听证会。
”林启明,是我爸。而裴声,是他撞死的那个女孩的亲弟弟。他说要给我一个家,
可他不知道,他的家,是我爸亲手毁掉的。01我和裴声的相遇,
本身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意外。在成为医学院埋头苦读的学生林见夏之前,
我是罪犯林启明的女儿。这个身份,像一道刻在我灵魂深处的烙印,灼热、羞耻,
时刻提醒我活该在阴沟里腐烂。我爸撞死了一个女孩,那个女孩叫裴歌,裴声的亲姐姐。
那年我高三,他大四。我的人生从天堂直坠地狱,而他,失去了世上唯一的亲人。
我用尽全力考上江城最好的医学院,不是为了悬壶济世,而是为了赎罪。我想救很多人,
多到……或许可以抵一条命。裴声是法学院的传奇,毕业后直接被国内顶尖的律所特招,
偶尔会回母校做法学讲座。我就这样,第一次在现实中看到了他。他站在讲台上,
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金丝眼镜后的那双眼,清冷、锐利,仿佛能看穿一切。
他讲着枯燥的法条,声音却像大提琴般沉稳悦耳。我坐在阶梯教室的最后一排,
像个卑劣的偷窥者,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讲座结束,我鼓起所有勇气,拦住了他。“裴律师,
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他停下脚步,目光落在我身上,礼貌而疏离。“请讲。
”“正当防卫的界限,在司法实践中是否很难认定?”我问了个极其愚蠢的初级问题。
他微微皱眉,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耐,但还是简洁地回答了我。他的手很好看,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一枚精致的银质袖扣。后来我才知道,
那是他姐姐裴歌送他的遗物。那一次,我只是他生命里一个微不足道的问路人。但我知道,
这只是开始。我开始制造无数次“偶遇”。在法学院的图书馆,在他常去的咖啡馆,
在他下班必经的路上。每一次,我都装作不经意,和他聊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从天气,
到学校的饭菜,再到一部热门电影。我像一个最有耐心的猎人,一点点用最无害的伪装,
靠近我的猎物。我只是想看看,那个被我父亲毁掉人生的男孩,现在过得好不好。可我错了。
爱情这东西,从来不讲道理。当我看着他在咖啡馆里,
因为一杯错加了糖的咖啡而对服务员温柔解围时;当他把伞递给被困在图书馆屋檐下的我,
自己淋着雨跑进车里时;当他听完我为了凑学费打三份工的“悲惨身世”,
眼里流露出真实的疼惜时……我的心,彻底失控了。他不知道,我所有的学费和生活费,
都来自于一笔匿名的长期资助。资助我的人,是他的姐姐,裴歌。车祸发生前,
裴歌已经通过了我的贫困生资助申请。她死后,这笔钱,
依旧雷打不动地每个月汇入我的账户。裴声延续了他姐姐的善良。而我,用着他姐姐的钱,
爱上了她的弟弟。这世上还有比我更卑鄙***的人吗?终于有一次,在我再次“偶遇”他时,
他叫住了我。“林见夏。”他站在一地金黄的银杏叶里,
夕阳的余晖给他镀上了一层温柔的光晕。“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想法?
”我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他轻笑一声,朝我走近。“别误会,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想追我,可以直接一点。”他看着我,眼里的笑意像星辰。“因为,
我也觉得你很不错。”02我和裴声在一起了。像所有普通情侣一样,我们吃饭,看电影,
在校园里散步。他会记得我不吃香菜,记得我生理期的日子,记得我随口提过的一本书。
他给予我的温柔和爱意,像一场迟来的海啸,将我彻底淹没。我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甚至卑劣地生出了一丝幻想——或许,就这样一辈子,也很好。秘密只要不说出口,
就不是秘密。我手心有一道很淡的疤,是当年车祸现场,我被吓得摔倒时,被碎石子划破的。
一次,裴声抓着我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那道疤痕。“这里怎么弄的?”我的心脏猛地一缩,
血液几乎凝固。“小时候调皮,不小心划的。”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他没有怀疑,只是低头,在那道疤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受一点伤。
”那一刻,我差点就要全盘托出。可我不敢。我怕看到他眼里的温柔,瞬间变成滔天的恨意。
我更怕失去他。我们的关系,在裴声带我回家见他母亲时,迎来了第一次危机。
裴家住在一个安保森严的高档小区,独栋别墅,带一个精致的花园。
开门的是一个妆容一丝不苟的中年女人,她穿着昂贵的套装,看我的眼神,
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挑剔。她就是庄琴,裴声的母亲。“阿姨好。”我紧张得手心冒汗。
她淡淡地“嗯”了一声,侧身让我们进去。那顿饭,我吃得食不知味。庄琴没有刻意刁难我,
但她的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我层层伪装的自尊。“小林是哪里人?
”“家里是做什么的?”“父母身体还好吗?”我含糊其辞,用早就编好的谎言一一应对。
“我爸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他们都在外地,很少联系。”裴声在一旁,
不断地给我夹菜,试图缓和气氛。“妈,见夏她是靠自己考上江城医学院的,很厉害。
”庄琴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厉害是厉害,就是出身差了点,
我们裴家虽然不是什么顶级豪门,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她的声音不大,
却像一记耳光,***辣地抽在我的脸上。裴声的脸色沉了下来,“妈,你说什么呢?
”“我说错了吗?”庄琴的目光转向我,“林小姐,我不管你用了什么手段接近我儿子,
但我劝你,认清自己的位置,有些东西,不是你该肖想的。”气氛瞬间降到冰点。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肉里。裴声猛地站起来,拉起我的手。“我们走。
”他把我带出那个压抑的家,一路无言。直到坐进车里,他才开口,声音里满是歉意。
“见夏,对不起,我妈她……”“没关系,”我打断他,努力扯出一个微笑,“我能理解。
”他心疼地把我揽进怀里,“你放心,我的妻子是谁,只能由我决定。谁也干涉不了。
”我靠在他温暖的胸膛里,贪婪地汲取着这一点点的慰藉。可我心里清楚,庄琴的反对,
只是我们之间最小的一座山。那座真正由鲜血和人命堆成的巨山,
我甚至连仰望的勇气都没有。03庄琴的警告,像一根刺,扎进了我的心里。她的话没错,
是我在肖想不属于我的东西。那次见面后,我开始有意无意地躲着裴声。他发来的消息,
我隔很久才回。他打来的电话,我谎称在做实验,匆匆挂断。我以为这样,
就能让这段错误的感情,慢慢冷却。可我低估了裴声的执着。一天晚上,我刚从实验室出来,
就看到他站在楼下的路灯旁。深秋的夜风很凉,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风衣,身影被拉得很长,
显得有些孤单。看到我,他立刻掐灭了手里的烟,朝我走来。“为什么躲着我?
”他开门见山,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串的疲惫。“我没有。”我不敢看他的眼睛。
“林见夏,”他叫我的名字,语气重了几分,“看着我。”我被迫抬起头,对上他深邃的眼。
“你在害怕什么?”他一针见血。我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是我妈说的话,
让你退缩了?”他追问。我只能沉默地点头,把所有的原因都推到庄琴身上。他叹了口气,
伸手把我冰冷的手攥进他的大衣口袋里。“我以为你和别的女孩不一样。
”他的声音有些失望,“我以为你不会在乎那些所谓的门当户对。”“我……”“我承认,
我们家是比你家条件好一点,但这重要吗?”他盯着我,“我看中的是你这个人,是林见夏,
不是你的家庭背景。”“裴声,我们不合适。”我狠下心,说出了最伤人的话。
“哪里不合适?”“所有地方,都不合适。”他沉默了,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我,
眼神里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过了很久,他才重新开口,语气平静却坚定。“林见夏,
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说清楚,你到底要不要和我在一起。如果你现在说不要,
我立刻转身就走,这辈子都不会再纠缠你。”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疼得无法呼吸。理智告诉我,应该说“不要”,快刀斩乱麻,结束这场孽缘。可我的嘴,
却背叛了我的理智。“要。”那个字,轻得像一声叹息,却重重地砸在了裴声的心上。
他眼里的冰霜瞬间融化,取而代之的是失而复得的狂喜。他猛地把我拥进怀里,抱得那么紧,
像是要把我揉进他的骨血里。“吓死我了。”他在我耳边喃喃道,“我真以为你要放弃我了。
”我把脸埋在他散发着淡淡烟草味的风衣里,眼泪无声地滑落。裴声,对不起。是我太自私,
太懦弱。我舍不得放手。那晚之后,裴声为了让我安心,直接从家里搬了出来,
在我学校附近租了一套公寓。我们开始了同居生活。庄琴得知后,气得给他打了无数个电话,
甚至亲自来公寓找过我一次。那天裴声不在,她站在门口,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林小姐,
开个价吧。”她从包里拿出一张支票,“多少钱,你才肯离开我儿子?
”我看着那张空白的支票,忽然就笑了。“阿姨,你觉得,你的儿子值多少钱?
”庄琴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爱他,不是为了钱。
”我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如果你真的为他好,就应该尊重他的选择。
”“尊重?”庄琴冷笑一声,“一个连自己家庭都遮遮掩掩,来历不明的女人,
有什么资格让我尊重?”她忽然凑近我,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诡异的探究。
“我查过你,林见夏。你的资料干净得像一张白纸,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你会懂的。”庄琴的眼神像淬了毒的针,
“别让我查到你有什么不干净的底细,否则,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说完,她转身,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而刺耳的声音。我靠在门上,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我知道,
我快要瞒不住了。04和裴声同居的日子,是我这辈子最快乐,也最煎熬的时光。
快乐是因为,我拥有了他全部的爱。他会在我做实验晚归时,留一盏灯,做一桌热饭。
他会耐心地给我讲解那些晦涩的案例,支持我所有的梦想。他甚至为了我,学会了做饭,
手艺从一开始的惨不忍睹,到后来的堪比大厨。他把我宠成了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公主。
煎熬的是,我心里的秘密,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可能爆炸,把我们现在拥有的一切,
炸得粉身碎骨。裴声很少提起他的姐姐裴歌。但她的痕迹,却无处不在。客厅里摆放的钢琴,
是他姐姐的。书架上那些泛黄的文学名著,是他姐姐的。甚至他那个摩挲袖扣的习惯,
也是因为他姐姐。我活在裴歌的影子里,享受着本该属于她的亲人的爱。这种认知,
让我备受折磨。每年11月7号,是裴歌的忌日。那一天,裴声的情绪会变得格外低落。
他会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整天不吃不喝。今年,又到了这一天。
我做了他最爱吃的糖醋排骨,端进书房。他坐在黑暗里,手里拿着一个相框,
相框里是一个笑靥如花的女孩,和裴声有七分相像。那就是裴歌。“见夏,”他开口,
声音沙哑得厉害,“你说,人死了,会去哪里?”我放下碗,走过去,从身后轻轻抱住他。
“会去一个没有痛苦的地方。”“我姐姐,她走的时候才22岁。
”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她那么好,画画,弹琴,什么都会。她还说,等我毕业了,
就给我买辆车。”“她还资助了一个贫困生,说那个女孩很聪明,很有毅力,
将来一定能成为一个好医生。”我的身体僵住了。“那个撞死她的司机,你知道吗,
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裴声的语气里,充满了压抑的恨意,“醉驾,超速,
毁了一个无辜的生命,毁了我们整个家!”“我妈到现在都没走出来,每年都要去心理疏导。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没能让他判***!”他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
狠狠地扎在我的心上。“这个月,他又该申请假释了。”裴声冷笑一声,“不过没关系,
只要我还在,只要我们裴家还在,他这辈子,都别想从牢里出来!
”我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手脚冰冷得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我走到阳台,按下了接听键。“喂,是林见夏小姐吗?这里是江城监狱,
你父亲林启明申请假释的听证会,定在了下周三上午九点,希望你能准时出席。
”电话那头冰冷的公式化声音,成了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我挂了电话,
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假释听证会。我和裴声,终究还是要在那样的场合,
以那样不堪的方式,兵戎相见。05我向学校请了假,独自一人去了假释听证会。
我不敢告诉裴声。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是告诉他,我要去为你最痛恨的杀姐仇人求情吗?
听证会的现场,气氛严肃而压抑。我坐在家属席的最后一排,戴着口罩和帽子,
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很快,我在对面的席位上,看到了裴声和庄琴。
裴声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神情冷峻,眉宇间是化不开的戾气。庄琴则是一脸的悲戚和愤恨。
时隔多年,我再一次见到了我的父亲,林启明。他穿着囚服,头发白了大半,
整个人苍老得不成样子,和我记忆中那个高大的身影,判若两人。听证会开始。
监狱方陈述了我父亲在狱中的表现,悔过态度,以及各项考核。然后,轮到受害者家属发言。
庄琴的情绪很激动,她哭着控诉我父亲的罪行,给我和我的家庭带来了多么大的痛苦。
轮到裴声时,他站了起来。他的目光,像鹰一样锐利,扫过全场,最后落在我父亲身上。
“我反对。”他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七年前,因为你的醉驾,
我失去了我唯一的姐姐。这七年来,我和我的母亲,没有一天不是活在痛苦和思念中。
”“你说你后悔了,你在赎罪。可你的赎罪,能换回我姐姐的命吗?
”“法律给了你改过自新的机会,但谁给我姐姐一个重生的机会?
”“像你这样对生命毫无敬畏之心的人,就不配重新回到社会。我请求法官,
驳回他的假释申请。”他的话,字字诛心。我看着我父亲,他深深地低下头,佝偻的背影,
像一座被压垮的山。我看到裴声眼里的恨意,那么真实,那么刺骨。我的心,被撕裂成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