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十二点整,敲门声惊醒了我。不是那种急促或者礼貌的轻叩,就一下。不轻不重,
卡在午夜那个精准的刻度上,像是敲在了心脏停跳的间隙里。我猛地从混沌的睡意里挣脱,
心脏突突直跳。谁?路欣然?不对,她在我身边睡得正沉,呼吸匀畅。我们这老旧小区,
安保形同虚设,但也不该在这个点有人上门。“咚。”又是一下。沉闷,带着点木质回响,
仿佛不是敲在铁制防盗门上,而是敲在一块厚实的木头上。我下意识地推了推身边的路欣然,
她含糊地咕哝了一声,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了头,毫无帮助。窗外的老路灯灯光昏黄,
勉强渗进窗帘缝隙,在卧室地板上投下一道惨淡的细线。我咽了口唾沫,喉头发干。
摸索着抓过手机,屏幕亮起的光刺得眼睛生疼——00:00。一分不差。趿拉着拖鞋,
摸黑穿过客厅。家具的轮廓在黑暗中显得陌生而臃肿,像一头头沉默的兽。越是靠近门厅,
空气里那股若有似无的气味就越是明显——不是楼道里常有的油烟或灰尘味,
而是一种极淡的,陈旧的甜腻香气,像是某种早已绝迹的香料,闻得人头晕。
透过猫眼往外看。楼道感应灯没亮,外面是浓墨一样的黑。什么都看不见。“谁啊?
”我压低声音问,耳朵贴在冰凉的门板上。门外死寂。那种寂静粘稠得诡异,
连通常该有的楼道风声、邻居的电路嗡鸣都没有。一片真空般的死寂。我犹豫着,
手下意识地搭上了门把手。冰凉的金属触感让我激灵了一下。鬼使神差地,
我慢慢拧开了反锁钮——“咔哒”声在寂静里炸开,格外刺耳。门开了一条缝。
阴冷的风立刻挤了进来,吹得我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门外空无一人。只有脚下,
放着一个东西。一个暗红色的檀木盒子。不大,比鞋盒小两圈,表面光滑,看不出木纹,
那陈旧的甜腻香气正是从它身上散发出来的。盒子上放着一张对折的白色纸条。我探出头,
左右张望。楼道上下都黑着灯,声控灯大概坏了,一丝动静也没有,
仿佛刚才那两声敲门只是我的幻觉。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我迅速弯腰捡起盒子和纸条,
缩回身子,“砰”地关上门,反锁,链条也拉上,背靠着门板大口喘气。心跳得像擂鼓。
低头看向手里的东西。盒子触手冰凉细腻,那香气更浓了。我展开那张纸条。
上面只有一行打印出来的宋体字,墨色浓黑:任何愿望都能实现。没有称呼,没有落款。
扯淡。我嗤笑一声,心里那点莫名的紧张被这拙劣的恶作剧冲淡了些。任何愿望?
怎么不直接说自己是阿拉丁神灯?估计是哪个无聊家伙的整蛊快递,送错了门。
或者是新式的诈骗手法?懒得深究。我随手把盒子和纸条扔在门口的换鞋凳上,
打算明天一早扔楼下去。揉着发胀的额角走回卧室。路欣然依旧睡得很沉,连姿势都没变。
我躺回去,却睁着眼看了很久天花板,那盒子散发出的陈旧甜香,似乎一直萦绕在鼻端,
挥之不去。第二天早上是被阳光晃醒的。头疼欲裂,昨晚没睡好的后遗症。身边的位置空了,
路欣然大概已经起来做早餐了。我打着哈欠走进客厅,
目光习惯性地扫向门口的换鞋凳——空的。心里莫名一松。
看来路欣然已经把它当垃圾处理掉了。挺好。趿拉着拖鞋走到餐桌旁,
路欣然正背对着我煎鸡蛋,哼着不成调的歌。空气里有培根的焦香,
冲散了记忆中那点诡异的甜腻。“早啊。”我拉开椅子。她端着盘子转过身,
脸上带着笑:“早。睡得怎么样?半夜好像听见你去开门了?”“啊,送错快递的。
”我含糊地应了一声,拿起桌上的豆浆喝了一口,温热的口感稍稍安抚了紧绷的神经。“哦。
”路欣然在我对面坐下,拿起一片面包,状似无意地接了一句,“是个红色的木头盒子?
”我动作一顿,豆浆差点呛进气管:“你……看见了?”“嗯呐,就放在这儿嘛。
”她用涂着果酱的餐刀指了指餐桌正中央,“样子挺古旧的,我还拿起来看了看。
里面装的什么?谁送的?”我的血液好像瞬间被冻住了,手脚冰凉。它回来了。
从门口的换鞋凳,到了餐桌正中央。“……不知道谁送的恶作剧。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干涩,“我昨晚就扔门口了,怎么在桌上?”路欣然眨眨眼,
一脸莫名其妙:“啊?没有啊,我早上起来就看到它在这儿放着了。是不是你记错了?
你最近加班多,脑子都糊涂了。”她说着,嗔怪地看了我一眼,
眼神里是全然的困惑和一丝对我“犯糊涂”的无奈。那表情太自然了,自然得让我心底发毛。
我死死盯着她的眼睛,想找出一点撒谎的痕迹,但没有。她要么是演技太好,
要么……她是真的认为那盒子一早就在那儿。我猛地站起来,一把抓过那个檀木盒子。
触感和昨晚一样,冰凉滑腻,那股甜香顽固地钻进鼻腔。盒子严丝合缝,找不到打开的机关,
像是一整块木头雕刻出来的。“你干什么?”路欣然被我的动作吓了一跳。“把它扔了!
”我声音发硬,攥着盒子就往门口走,“看着邪门!
”“哎你这人……”路欣然在后面叫了一声,但没起来阻止,只是嘀咕,“怪可惜的,
盒子挺漂亮的……”我没有理会,打开门,径直走到楼道尽头的大垃圾桶边,
毫不犹豫地把盒子扔了进去,盖上了桶盖。做完这一切,我才长长吁出一口气,
像是甩掉了一个烫手的山芋。一定是哪个邻居小孩的恶作剧,或者路欣然昨晚其实醒了,
看到了盒子,梦游了?自己挪了位置又不记得?对,一定是这样。我努力说服自己,
试图将那股盘踞不散的不安压下去。一整天上班都心神不宁。处理文件时,
屏幕上偶尔会闪过那暗红的盒子和那张打印字的影子。下班回家,进门的第一眼,
我就下意识地看向餐桌。空的。很好。它消失了。路欣然系着围裙从厨房出来,
端着一盘水果:“回来了?洗手吃饭。对了,下午社区来人清理垃圾桶,运走了好几大桶呢。
”“嗯。”我应着,心里最后一块石头落了地。结束了。可笑的午夜惊魂。
日子似乎恢复了平静。直到第三天晚上。我又一次在深夜醒来。这一次不是被敲门声吵醒,
而是一种强烈的被注视感。卧室里很暗,只有空调运转的低鸣。我僵硬地转过头。
路欣然侧躺着,面对着我,眼睛睁得很大,在黑暗中反射着微光,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有些空洞。“你……还没睡?”我被她看得心里发毛。“老公,
”她开口,声音很轻,带着一种梦呓般的飘忽,“那个盒子……真的什么愿望都能实现吗?
”我的心脏骤然缩紧:“你胡说什么!那是个整蛊的东西!我早扔了!”“我看到了纸条。
”她轻轻地说,仿佛没听到我的话,“任何愿望……真好。如果我十八岁那年,
没有那场车祸,没有留下额头这道疤……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抚上额角那道极淡的、被刘海遮掩的白色疤痕,
那是她心里一根拔不掉的刺。“别胡思乱想!”我语气加重,带着呵斥,“睡觉!
”她沉默下去,不再说话,只是那双眼睛,在黑暗里依旧亮得惊人,直勾勾地看着我,
看得我脊背发凉。第四天,周六。我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身边是空的。家里静得出奇。
“欣然?”我喊了一声,没人回应。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攫住了我。我翻身下床,
冲出卧室。客厅没人,厨房没人。“路欣然?!”我猛地推开卫生间的门。她背对着我,
站在洗手台前,正对着镜子。听到动静,她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转过头来。那一刻,
我几乎停止了呼吸。她脸上洋溢着一种极度怪异的光彩,眼睛里跳动着近乎狂喜的光芒,
整张脸透出一种不正常的红晕,像是喝醉了酒。更可怕的是,
她额角那道淡白色的疤痕……颜色好像变得更浅了,几乎要看不见了!
“老公……”她声音发颤,带着一种诡异的、压抑不住的兴奋,
“你看……你看我是不是……不一样了?”她猛地扭回头,双手死死扒着洗手池的边缘,
眼睛几乎要贴到镜子上,贪婪地审视着镜中的自己,
自语:“真的……真的有用……它听到了……它真的能……”一股寒气从我脚底板直冲头顶。
“你做了什么?!”我冲过去,抓住她的肩膀,强迫她转过身面对我,“你许愿了?!
你对那个鬼东西许愿了?!”那个盒子!它明明被我扔了!路欣然被我吼得一怔,
眼中的狂喜褪去少许,染上一丝心虚和慌乱,随即又变得理直气壮起来,
甚至带着点埋怨:“你凶什么凶!我……我就是试试嘛!又没什么损失!你看,
我的疤是不是快没了?它真的灵!它说任何愿望……”“它在哪里?!”我几乎是在咆哮,
手指用力得掐痛了她,“那个盒子在哪儿?!”路欣然吃痛地叫了一声,用力甩开我的手,
眼神躲闪,声音也低了下去,
带着点不情愿的委屈:“……在、在床底下……”我像疯了一样冲回卧室,猛地趴下,
伸手在床底深处胡乱摸索。指尖很快碰到了一个冰凉坚硬的物体!我把它拖了出来。暗红色。
檀木。甜腻的香气。正是那个阴魂不散的盒子!它又回来了!像个甩不掉的诅咒!
我举起盒子,想把它狠狠砸向墙壁,砸个粉碎!“不要!”路欣然尖叫着扑过来,
死死抱住我的胳膊,眼泪瞬间涌了出来,“你别砸!求你了!它是真的!它真的能实现愿望!
你看我的脸!你看啊!我只是想变得更好一点……我有什么错!”她哭得声嘶力竭,
身体因为激动和恐惧剧烈颤抖,看着我的眼神里充满了哀求,
还有一种我无法理解的、近乎虔诚的狂热。我的手臂僵在半空。
看着她泪流满面、又因那诡异愿望而容光焕发的脸,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和巨大的恐惧淹没了我。我颓然地垂下手。盒子完好无损。
路欣然一把将盒子抢过去,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什么绝世珍宝,警惕地看着我,
一步步退开。那天晚上,我们没有再说过一句话。家里死寂得可怕。
她早早抱着盒子回了卧室,反锁了房门。我被一种巨大的、令人窒息的不祥预感紧紧缠绕,
一夜无眠,坐在客厅沙发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直到天色发白。第五天。周日。
阳光灿烂得刺眼,透过窗户洒满客厅,却驱不散那股盘踞在家中的阴冷。卧室门一直紧闭着。
快到中午,里面依旧没有任何动静。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几乎让我心脏痉挛。
我走到门边,尝试着拧动门把手。门没锁。“欣然?”我推开门。卧室窗帘拉着,光线昏暗。
空气里那股檀木盒子的甜腻香气浓得几乎化不开,令人作呕。床上,被子隆起一个人形。
“路欣然?该起来了。”我声音干涩,一步步靠近。没有回应。我走到床边,
伸手轻轻推了推那个背对着我侧卧的身影。触手冰凉。僵硬。我的呼吸骤然停止。手上用力,
将那具身体扳了过来。一张脸映入眼帘。苍白,浮肿,毫无生气,眼睛空洞地睁着,
嘴角残留着一点白沫。五官依稀能看出路欣然的影子,但更年轻,
透着一种僵死的青涩感——像是一具刚刚停止呼吸的高中女生的身体。
而在这具冰凉尸体的旁边,沉睡着的,是另一个路欣然。她呼吸均匀,面色红润,
皮肤光滑紧致得不可思议,眼角眉梢找不到一丝岁月的痕迹,额角那道疤痕消失无踪。
她看起来……真的只有十八岁,正沉浸在甜美梦乡里,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娇艳,年轻,充满生机。和她身边那具逐渐冰冷、僵硬的少女尸体,
形成了极致恐怖的对比例证。我站在原地,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大脑一片空白,
无法理解眼前这超乎想象、亵渎生死的一幕。巨大的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
死死攥住了我的心脏,扼住了我的喉咙。
“啊……啊啊啊——”一声极度恐惧、完全不似人声的尖叫,终于冲破了凝固的寂静。
是从我的喉咙里发出来的。我的尖叫声在死寂的卧室里炸开,
又迅速被厚重的窗帘和弥漫的甜香吸收,显得空洞而无力。床上的“路欣然”被惊动了。
她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如同破茧的蝴蝶,极其缓慢地睁开。
那是一双……无比年轻、清澈的眼睛,带着刚睡醒的朦胧水汽,
没有一丝一毫这个年龄该有的疲态或细纹。她看到我,
脸上立刻绽放出一个甜美又带着点撒娇意味的笑容,嗓音嫩得能掐出水:“老公?你怎么啦?
做噩梦了吗?”她甚至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曲线玲珑,充满青春的活力,
完全无视了就躺在她身边,臂膀几乎相贴的那具……冰冷的、年轻的尸体。
我的视线在她娇艳的脸庞和那具死气沉沉的尸体之间疯狂切换,胃里翻江倒海,喉咙发紧,
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巨大的荒谬感和恐惧感像两只大手,死死扼住我的咽喉,
挤压着我的心脏。她顺着我惊骇欲绝的目光,终于慢半拍地转过头,看向身旁。“呀——!
”一声短促而尖锐的惊叫,终于从她喉咙里迸发出来。她猛地坐起身,
抓过被子紧紧裹住自己青春饱满的身体,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恐和厌恶,
指着那尸体:“这、这是什么?!谁把她放在这里的?!好可怕!老公你快把她弄走!
”她吓得花容失色,瑟瑟发抖,像极了受惊的小鹿,急切地向我寻求保护和安慰。
可那具尸体……那张苍白的、浮肿的、死气沉沉的脸,明明和她此刻的脸,
有着七八分的相似!只是一个是盛放的、诡异的花,一个是枯萎的、***的叶。
她怎么会不认识?她怎么会……只是害怕?“欣然……”我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带着剧烈的颤抖,“你……你仔细看看她……她是谁?”“我怎么会知道她是谁?!
”路欣然几乎要哭出来,声音带着哭腔,委屈又害怕,“一个死人!好恶心!快报警啊老公!
快把她弄走!”她甚至不敢再多看那尸体一眼,仿佛那是什么极度污秽的东西,
会把她的眼睛弄脏。报警……对,报警!我的大脑一片混乱,几乎无法思考。
眼前的一切彻底超出了我的认知范围。我像个提线木偶,机械地、跌跌撞撞地冲回客厅,
找到手机,手指哆嗦得几乎握不住,按下了那个三个数字。“喂……110吗?
我……我这里……死了……死了一个人……”我的语无伦次,呼吸急促,
任谁都能听出电话这头的人正处在极度的惊恐和混乱中。接线员试图让我冷静,
问清地址和情况。我费力地组织着语言,眼睛死死盯着卧室的方向,
生怕里面的东西会走出来。不到十分钟,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停在了楼下。
重重的敲门声响起。我几乎是扑过去开的门。门外站着几名身穿制服的警察,神情严肃。
为首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眼神锐利如鹰的男人,肩膀上的警衔显示着他的级别不低。
他亮出证件:“我们是市局刑警队的,我姓张。是你报的警?说这里发现尸体?
”“是……是……在卧室……”我侧身让他们进来,手指颤抖地指向卧室门口。
张警官对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两名警察立刻谨慎地靠近卧室,推开了门。
即使他们见多识广,在看清卧室里情形的那一刻,也明显顿了一下,倒抽了一口冷气。
眼前的景象太过诡异离奇。张警官眉头紧锁,大步走了进去。我跟在后面,双腿发软。
“怎么回事?”张警官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压迫感,目光如探照灯般扫过整个房间,
最后落在我脸上。“我……我不知道……”我语无伦次,
“我早上起来……就看到……就这样了……”“她是谁?”张警官指着床上那具年轻的尸体。
“我……我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那具尸体穿着略显过时的衣服,面容年轻却死白,
我怎么可能认识?“那她呢?”张警官的目光转向缩在床角,
用被子紧紧裹着自己、楚楚可怜、年轻得过分的“路欣然”。
“她……她是我妻子……路欣然……”我说出这句话时,感觉自己的舌头都在打结。
“你妻子?”张警官的眼神瞬间变得极度锐利和审视,
他看了看尸体那与路欣然隐约相似的脸,又看了看年轻娇艳得不像话的“路欣然”,
再看向我时,那目光已经带上了毫不掩饰的怀疑。“你妻子……今年多大?
”“三……三十二……”我艰难地吐出这个数字。连我自己都无法相信。现在的“路欣然”,
看起来绝对不超过二十岁。“三十二?”张警官重复了一遍,语气里的怀疑几乎凝成实质。
他对旁边的警员低声吩咐:“核实一下身份信息。”警员拿出警务通开始查询。就在这时,
床上的“路欣然”怯生生地开口了,声音又软又糯,
身体轻飘飘的……皮肤也变好了……然后……然后就看到身边多了个……那个……”她说着,
眼泪就啪嗒啪嗒地掉下来,演技逼真得令我窒息。她甚至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向张警官,
带着一种天真又委屈的神情:“警察先生,你们快查清楚好不好?
我好害怕……是不是有什么变态闯进我们家了?”张警官没有回应她的表演,
他的目光被床头柜上的一样东西吸引了。那个暗红色的檀木盒子。它安静地放在那里,
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暗的光泽,那股甜腻的香气似乎更加浓郁了。“那是什么?
”张警官问。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没……没什么……一个旧盒子……”一名警员已经戴上了手套,
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拿了起来,递给张警官。张警官仔细看了看,试图打开,
但盒子依旧严丝合缝。“里面是什么?”他抬头问我,目光如炬。
“不……不知道……打不开……”我冷汗直冒,
“是……是别人寄来的……恶作剧的东西……”“恶作剧?”张警官掂量了一下盒子,
又看了看床上诡异的两具“身体”,眼神冰冷,“带走。回去仔细检查。
”法医和勘验人员很快赶到,现场被彻底封锁。那具年轻女尸被装进裹尸袋抬了出去。
作为第一发现人和户主,我被警察“请”回了市局配合调查。
年轻的“路欣然”也被一同带走,她一路上都紧紧抓着我的胳膊,身体微微发抖,
扮演着一个受惊的、依赖丈夫的年轻妻子,偶尔抬头看我的眼神里,
却飞快地掠过一丝让我寒彻骨髓的、冰冷的得意。审讯室的灯光明亮到刺眼。
我被单独留在里面,坐在冰冷的椅子上,
对面是面无表情的张警官和另一个做记录的年轻警察。空气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说吧,
到底怎么回事?”张警官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床上那个女孩是谁?你怎么杀害她的?
你的妻子,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像重锤砸在我心上。“我没有杀人!我真的不知道!”我几乎要崩溃了,
双手***头发里,痛苦地低吼,“那个盒子!是那个盒子有问题!它自己会回来!
路欣然对它许了愿!她想变年轻!然后……然后就变成这样了!
那尸体……那尸体可能就是她愿望的代价!警察先生,你们要相信我!那盒子是活的!
它是个怪物!”我语无伦次,把我能想到的、那诡异盒子的所有事情都吼了出来。
张警官和记录员对视了一眼。记录员笔下不停,但眼神里写满了“荒谬”和“胡言乱语”。
张警官的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用一种看疯子或者看拙劣撒谎者的眼神看着我。
“盒子?许愿?”他嗤笑一声,带着浓浓的嘲讽,“李先生,你是恐怖电影看多了,
还是觉得我们警察都是傻子?编故事也要编得像样一点。”“我说的是真的!
”我激动地想站起来,却被椅子固定住,“你们可以去查!查那个盒子的来源!
查它上面的指纹!它真的邪门!”“我们会的。”张警官冷冷道,“但在那之前,
你最好交代点实在的东西。比如,你和你的妻子感情如何?最近有没有发生过激烈争吵?
或者说……你有没有外遇?那个死去的女孩,是不是和你的感情纠葛有关?
你妻子突然变得这么年轻……是不是你用了什么极端的手段?比如……非法药物?
”他的怀疑方向完全走向了现实犯罪逻辑,我的“盒子怪谈”在他听来,
无疑是最苍白可笑的无力辩解。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成了无尽的循环盘问。
他们反复追问我和路欣然的关系、我的行踪、我的工作、我们的经济状况,
试图从中找出杀人动机和证据。我身心俱疲,精神几近崩溃。期间,一个警员进来,
在张警官耳边低语了几句。张警官的脸色更冷了。他转向我,
眼神锐利如刀:“技术部门初步检查了那个盒子,木质结构异常紧密,无法无损打开,
表面除了你和你妻子的指纹,没有发现任何其它人的。另外,小区的监控显示,
最近几天除了你们夫妻和正常快递员外,没有可疑人员出入你家楼层。李先生,你的故事,
漏洞百出。”我的心沉入了冰窖。盒子打不开,没有外人痕迹……所有的证据,
似乎都在指向我。我被暂时扣押了。冰冷的镣铐锁住手腕的那一刻,
沉重的金属触感让我彻底清醒,也彻底绝望。他们不相信我。没有人会相信这种离奇的故事。
我被关进了拘留室的单间。四面是灰墙,只有一张硬板床和一个不锈钢马桶。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霉味混合的难闻气味。我蜷缩在硬板床上,精神恍惚。
白天发生的一切像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路欣然年轻娇艳的脸,那具冰冷的女尸,
警察冰冷的眼神和镣铐……还有那个阴魂不散的盒子……在我脑子里疯狂交织旋转。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深夜,拘留室的门被打开了。一名女警陪着“路欣然”站在门口。
她换上了一身简单的衣物,更显得青春逼人,脸上带着担忧和一丝憔悴,眼圈红红的,
像是刚哭过。“老公……”她看到我,眼泪瞬间又涌了出来,扑到铁栏前,声音哽咽,
“你怎么样?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我相信不是你做的……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她演得情真意切,
连旁边的女警都露出了些许同情的神色。我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她,
盯着这张年轻了十几岁、完美无瑕的脸。我的目光像是要穿透她的皮囊,
看到里面那个扭曲的灵魂。她似乎被我看得有些发毛,哭声顿了顿。我慢慢地、一字一顿地,
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清的声音嘶哑地问:“……盒子呢?”她愣了一下,
随即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诡秘的光,嘴角极其微小地勾了一下,又迅速压下,
演着她的哀伤和无辜:“……警察说……那是证物……封存起来了……”但她的眼神告诉我,
事情没那么简单。那个盒子,绝不会就这么轻易被锁在证物室里。
女警在一旁提醒:“时间差不多了。”“路欣然”恋恋不舍地看着我,泪眼婆娑:“老公,
你放心,我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我一定会证明你的清白……”她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拘留室的门再次关上,落锁。发出冰冷的“咔哒”声。我独自被留在彻底的寂静和黑暗里。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淹没上来,扼住我的呼吸。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或许根本就没睡,只是精神透支后的昏迷。我又看到了那个盒子。它漂浮在无尽的黑暗中,
散发着暗红的光和甜腻的香。盒盖缓缓打开,里面不是空无一物,也不是什么珍宝。
里面躺着的是那个死去的、年轻的“路欣然”,脸色惨白,眼睛空洞地睁着。然后,
盒子的深处,慢慢地、慢慢地,浮现出我妻子此刻那张年轻娇艳的脸,她对着我,
露出了一个极致甜美,也极致诡异的微笑。我猛地惊醒,浑身被冷汗湿透,心脏狂跳,
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拘留室里依旧一片死寂。但就在这片死寂中,
我隐约听到了一丝声音。极其细微的,像是有人用指甲,在很远的地方,
轻轻地、持续地……刮擦着某种坚硬的木质表面。叩……叩叩……像是敲门。又像是盒子,
在轻轻地呼唤。它来了。它就在这里。拘留室的单间像一口冰冷的铁棺。
我在硬板床上蜷缩着,那细微的、若有似无的刮擦声似乎还萦绕在耳膜深处,
搅得我神经末梢都在颤抖。是幻觉吗?是压力过大产生的幻听?
还是那个该死的盒子……它真的跟来了,就在这栋建筑物的某个角落,继续它的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