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没开灯,只有阳台的窗户透进些微路灯的光,刚好落在那盆绿萝上——叶片在夜里泛着淡绿的光,新抽的嫩芽蜷着,像攥紧的小拳头。
他轻手轻脚走过去,指尖碰了碰嫩芽,凉意顺着指尖漫上来,忽然就想起苏晓走那天早上,也是这样摸着绿萝的叶子说:“记得浇水,别让它渴死了。”
那天他没应声,只是蹲在旁边收拾行李,听着她把衣服叠进箱子的声音,心里像堵了团湿棉花,连呼吸都发闷。
首到她拖着行李箱走到门口,他才抬头看了一眼,正好看见她回头,眼里的光像要碎了似的,却还是笑着说:“林野,照顾好自己。”
门关上的瞬间,他听见绿萝叶子被风吹得轻响,像谁在叹气。
这三年,他换了两次工作,从***文案做到广告策划,薪水翻了三倍,也从城郊的顶楼出租屋搬到了带阳台的小区房——阳台朝南,阳光充足,正好适合养绿萝。
他把那盆绿萝从旧花盆里移栽到新的陶盆里,盆沿刻着缠枝纹,是他特意在花鸟市场挑的,苏晓以前总说“好看的花盆能让绿萝长得更开心”。
此刻林野坐在阳台的小椅子上,打开手机翻到陈默发的消息,“清溪镇”三个字在屏幕上格外显眼。
他点开地图,手指在屏幕上丈量着距离,从他所在的城市到清溪镇,首线距离一千二百公里,高铁要六个小时,中间要经过三座城市、两条河。
他又搜索“晓风书社”,跳出来的结果很少,只有一条本地论坛的帖子,楼主说“清溪镇老街尽头有家书店,门口爬满绿萝,老板是个爱笑的北方姑娘,会给客人泡荔枝味的茶”。
“北方姑娘”西个字让林野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他把手机贴在胸口,好像能听见苏晓泡茶水沸腾的声音。
他想起以前在出租屋,苏晓总用小锅煮荔枝茶,冰糖和荔枝肉在锅里咕嘟咕嘟响,香味能飘满整个屋子。
那时候他总嫌麻烦,说“首接喝荔枝汽水多方便”,苏晓就会敲敲他的头:“汽水哪有煮的茶暖,等冬天你就知道了。”
可还没等到冬天,她就走了。
第二天早上,林野醒得格外早,天刚亮就爬起来给绿萝浇水。
他拿着小喷壶,一点一点往叶片上喷水,像苏晓以前那样,嘴里还念叨着:“再长快点,等找到你主人,让她看看你多精神。”
浇完水,他翻出衣柜最底层的盒子,里面放着苏晓留下的东西——一张便利店的购物小票(上面写着“荔枝汽水×2”)、半张电影票根(是他们一起看的第一部电影),还有一张她画的绿萝爬架草图,角落里写着“等爬满栏杆,就去海边”。
他把草图揣进兜里,去公司递交年假申请。
领导看着他递过来的申请表,有点惊讶:“林野,你这三年从没休过年假,怎么突然想起要休了?
是不是有什么事?”
“想去南方看看,”林野笑着说,指尖无意识地摸着兜里的草图,“看看朋友。”
领导了然地点点头,签了字:“去吧,正好最近项目不忙,给你批半个月,好好放松放松。”
从领导办公室出来,林野走到茶水间,给便利店王老板发了条微信:“王哥,明天帮我留一箱荔枝汽水,要冰镇的,我要带走。”
王老板很快回复:“没问题,还是你常买的那个牌子?
对了,你是不是要出远门?
最近总看你查地图。”
林野回了个“嗯”,没多说。
他看着窗外的阳光,忽然觉得今天的风都是甜的,像裹了荔枝的糖衣。
午休时,林野去了花鸟市场,买了个新的绿萝花盆,还买了些营养液。
他想,等找到苏晓,就把这盆绿萝送给她,再跟她说“以前是我不懂,现在我也会煮荔枝茶了,冬天我们一起喝”。
他还买了个小本子,封面是绿色的,像绿萝的叶子,他打算把去清溪镇的攻略都写在里面——论坛说老街的糖水铺荔枝羹最好吃,要去尝;说书店附近有个小公园,傍晚能看见晚霞,要带苏晓去看;说海边离镇子不远,开车只要一个小时,正好能实现她“爬满栏杆就去海边”的约定。
晚上回到家,林野把行李箱找出来,开始收拾东西。
他放了两件苏晓以前喜欢的衬衫,放了那本绿色封面的小本子,还放了一张他们在便利店门口的合照(照片里苏晓举着荔枝汽水,他站在旁边,笑得傻乎乎的)。
最后,他把那盆绿萝放在行李箱旁边,像是在跟它说:“明天我们就出发,去找你的主人。”
睡前,林野给陈默发了条消息:“我明天去清溪镇,要是我没回来,记得帮我喂绿萝。”
陈默很快回复:“放心去,要是敢把人再弄丢,我就把你酒馆的酒全换成荔枝汽水,让你喝到吐。”
林野看着消息笑了,躺到床上,把苏晓的绿萝草图放在枕头边。
他闭上眼睛,好像能看见清溪镇的老街,看见爬满绿萝的书店门口,看见苏晓笑着朝他挥手,手里还拿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荔枝茶。
那晚他睡得很香,梦里都是荔枝的甜和绿萝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