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梦蝶怀里的孩儿早已没了温度,小小的身子僵硬得像块冰,
连最后一点属于孩童的软嫩都消散殆尽。她被划烂的脸颊上,皮肉翻卷着渗血,
却扯出一抹近乎狰狞的疯狂笑意 —— 这笑里裹着的,是五脏六腑都被碾碎的痛,
是连骨髓都浸满的恨。她盯着不远处相拥的男女,眼仁里像燃着两簇淬了毒的火。
男人是她嫁了五年的夫君顾言深,女人是父亲新纳的姨娘柳如烟。
此刻柳如烟的手正缠在顾言深腰上,指尖还沾着她和孩儿的血,两人却浑然不觉,
只忙着撕扯对方的衣衫,急切得像是要把彼此揉进骨血里。“言深哥,
那***和小孽种都死了,那个老不死的会不会把将军府都给你?” 柳如烟的声音娇得发腻,
像毒蛇吐信,缠得梦蝶心口发紧。顾言深的低笑声更刺耳:“放心,
就说他们冲撞贵人失足摔死。到时候你我光明正大在一起,将军府的一切,都是我们的。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生锈的刀,在梦蝶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反复切割。
她想起源儿临死前还攥着她的衣角,呜咽的声音象像猫;想起自己被他们绑在柴房,
听着柳如烟谎称她与人私通,听着顾言深默认这一切…… 凭什么?她掏心掏肺待的人,
要这样毁了她的家,杀了她的孩儿?
视线落在不远处那把斜插的剑上 —— 剑穗的红绳还沾着源儿的血,正随着风轻轻晃。
梦蝶忽然生出一股执拗的狠劲:就算是死,也要拉这对狗男女陪葬!
她抱着孩儿往剑的方向挪,地上的石子磨破膝盖,鲜血渗进青砖缝,可她像感觉不到痛,
满心只剩一个念头:靠近他们,杀了他们。指尖终于触到冰冷的剑柄,
那寒意顺着掌心窜进四肢百骸,反倒让她混沌的脑子瞬间清醒。她扶着墙站起来,
伤口被牵扯得撕心裂肺,眼前阵阵发黑,却死死咬着牙举起剑。
看着那对已褪去大半衣衫、紧紧缠在一起的身影,
梦蝶眼底最后一点温度彻底熄灭:“顾言深,柳如烟,你们欠我的,欠源儿的,
今天都还回来!”剑刃穿透皮肉的 “扑哧” 声,柳如烟卡在喉咙里的尖叫,
顾言深震惊恐惧的眼神…… 这一切都像慢镜头在她眼前晃过。
梦蝶看着两人倒在地上吐着血,缓缓坐在冰凉的地上,把孩儿护在怀里。还好,
她没让源儿孤单走。还好,她报了这血海深仇。
第一章 梦回 13 岁“呼…… 呼……”梦蝶猛地睁开眼,胸口剧烈起伏,
像刚从溺水的窒息感里挣脱。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流,浸湿了鬓发,
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刺骨的凉。
她茫然地盯着头顶的水绿色纱帐 —— 帐上绣着的缠枝莲,是母亲亲手挑的线,
边角缀着的细小珍珠,风一吹还会发出细碎的 “叮咚” 声。这是地狱?
怎么像还没出嫁时自己的闺房,自己想了5年的闺房?“这是…… ?” 她喃喃自语,
颤抖着抬起手。指尖触到脸颊的瞬间,她愣住了 —— 没有翻卷的皮肉,没有粘稠的鲜血,
只有光滑细腻的皮肤,带着少女独有的柔嫩。心脏突然狂跳起来,她猛地坐起身,
掀开被子就往床下冲,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目光像疯了一样在房间里扫过,
嘴里不停喊着:“源儿!源儿你在哪?快出来,娘在这儿!别怕,娘保护你!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传来的鸟鸣声,清脆得有些刺耳。梦蝶的脚步顿住,
心一点点沉下去 ,源儿藏哪了?源儿那么小,那么乖,
临死前还攥着她的手…… 想到这里,喉咙里像堵着滚烫的烙铁,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小姐!您怎么下地了?天寒地冻的,快把鞋子穿上!”门帘突然被掀开,
一个穿着青绿色丫鬟服的少女端着铜盆走进来。看到梦蝶光脚站在地上,她赶紧放下盆,
快步跑过来,伸手就要扶她。梦蝶看着眼前的少女,瞳孔骤然收缩 —— 是平儿!
是她从小到大的贴身丫鬟,嫁入将军府后,被柳如烟诬陷,活活打死在柴房的平儿!
“平儿……” 梦蝶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一把抓住平儿的手。指尖触到她温热的皮肤,
感受到她掌心的温度,眼泪再也忍不住,汹涌而出,“平儿,我真的…… 真的又看见你了!
”平儿被她突如其来的激动吓了一跳,连忙用手背碰了碰梦蝶的额头,
又摸了摸自己的:“小姐,您没发烧啊?怎么说胡话呢?刚才奴婢去厨房取热水,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您这是魇着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扶着梦蝶往床边走,
顺手拿起床尾的棉鞋,蹲下身给她穿上:“快暖暖脚,要是冻着了,老太太又该心疼了。
对了,老太太还催着呢,说今天有几位公子来府里,
让您在帘子后面瞧瞧 —— 老太太说了,这次的婚事全听您的,您要是不满意,
咱们就再挑,绝不让您受半分委屈。”“婚事?” 梦蝶像被雷劈中,僵在原地。
她记起来了,她 13 岁这年,正是议亲的时候。那时候母亲还在,父亲疼她,
大哥和二哥也没战死沙场,将军府里处处都是暖意。也就是这次议亲,
她看见温文尔雅的顾言深,见他对着长辈恭敬有礼,对自己倾心仰慕,对着下人温和耐心,
便一头栽了进去,不顾哥哥们 “此人狼子野心”的提醒,执意要嫁给他。后来,
她满心欢喜的嫁入顾家,成了京城人人称羡的顾夫人。顾言深待她依旧温柔,
出门时会为她拢紧披风,回府时会带回她爱吃的蜜饯,连下人都赞她嫁得良人。可这份温柔,
却在她嫁入顾家半年后,渐渐露出了破绽。她偶然发现顾言深书房里藏着柳如烟的肚兜,
撞见他深夜偷偷去见这位 “青梅竹马”;更看清他频繁出入将军府,表面是探望岳家,
实则是借着她兄长的人脉铺路,靠着将军府的势力在朝堂上步步高升。
她还没来得及拆穿这一切,噩梦就接踵而至。大哥和二哥在战场上 “意外” 中伏,
尸骨无存;父亲悲痛过度,又遭顾言深暗中设计,被诬陷通敌,在最终含冤而死。
母亲日夜以泪洗面,柳如烟却假意上门探望,在汤药里偷偷下了慢性毒药,不到半年,
母亲也撒手人寰。将军府一夜之间塌了天,顾言深却以 “女婿” 的身份,
名正言顺地接管了府中事务。直到她怀了源儿,
才终于看清他的狼子野心 —— 他要的从来不是她,而是整个将军府。最后,
为了彻底扫清障碍,他和柳如烟联手,诬陷她与人私通,要将她和刚出生的源儿赶尽杀绝。
可笑的是,他们偏偏留着年迈的祖母,日日在人前扮演 “孝顺孙婿”,
用祖母的 “认可” 做幌子,向世人营造自己仁厚重情的假象,
好稳稳地攥住将军府的一切。平儿见她发愣,以为她是害羞,笑着打趣:“小姐,
您脸都红了,是不是想起哪家公子了?放心,老太太说了,您要是瞧上谁,
咱们就请媒人上门,绝不让您受委屈。”梦蝶猛地回过神,
顺着平儿的目光看向屋子中央的黄铜镜。镜子里的少女,梳着双环髻,
鬓边插着一支圆润的珍珠簪,眉眼间还带着未脱的稚气,皮肤白皙,
眼神清澈 —— 这是 13 岁的她,
是还没被背叛磨掉棱角、还没被痛苦夺走笑容的梦蝶!她真的…… 重生了!
重生在了所有悲剧开始之前!梦蝶走到镜子前,伸出手轻轻抚摸镜中自己的脸颊,
眼泪又一次流了下来,可这次的泪里,没有了绝望,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复仇的坚定。
老天有眼,让她回来了。这一世,她绝不会再傻得掏心掏肺。顾言深,柳如烟,
还有所有伤害过她和家人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她要护好母亲,护好哥哥,护好将军府,
更要护好未来可能到来的孩子 —— 绝不让源儿的悲剧,再重演一次!“小姐,
您怎么又哭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平儿见她情绪不对,连忙上前问道。梦蝶擦干眼泪,
转过身时,眼底的脆弱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与年龄不符的冷冽和坚定:“平儿,
我没事。走,咱们去见祖母。”这一世,顾言深,我们之间的账,就从今天开始算!
第二章 重生回来见渣男穿过抄手游廊时,院角的红梅开得正盛,落雪压在枝头,
簌簌往下掉。梦蝶拢了拢披风,指尖触到领口柔软的狐毛 —— 这是大哥去年猎来的白狐,
特意给她做的冬衣,前世她出嫁时,还特意把这件披风带去了顾家,
最后却被柳如烟剪成了碎片。心口的钝痛刚冒头,就被她强行压下去。这一世,
她不会再让任何人糟蹋家人的心意。刚走到垂花门,就听见一阵温和的男声传来:“裴小姐,
”梦蝶脚步一顿,不用回头,也知道来人是顾言深。前世就是如此,祖母安排她相看公子,
提前等在通往正厅的抄手游廊里 —— 提着她爱吃的玫瑰酥为柳如烟买而顺带着给她,
拿着“特意”路边的小摊随手拿的寻来的新奇玩意儿,“恰好” 拦住她。
把那份刻意营造的 “仰慕” 做得滴水不漏。那时的她涉世未深,
只觉得他这般用心等候、处处记挂,是真心对自己有情,满心都是少女的羞涩与欢喜,
反倒对正厅里那些素未谋面的公子,没了半分在意。如今再走这条路,看着廊下熟悉的转角,
裴梦蝶才彻底看清 —— 他哪是仰慕至深,不过是算准了她的心思,
用一场精心设计的 “偶遇”,断了她看向旁人的可能。她缓缓转过身,
果然看见一身月白锦袍的顾言深站在不远处,手里提着个描金食盒,
眉眼间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和前世她记忆里那个 “温润公子” 的模样,分毫不差。
可只有梦蝶知道,这副温柔皮囊下,藏着怎样一颗狠毒的心。就是这双看似干净的手,
曾亲手将她的孩儿抱走,也是这张含笑的嘴,曾说出 “你和小孽种都该死” 的话。
“顾公子。” 梦蝶调整自己的呼吸,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微微颔首,
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甚至没多看他一眼,转身就要走。
顾言深显然没料到她会是这个态度,愣了一下,快步上前拦住她:“裴小姐这是要去何处?
方才特意去西街的‘蜜香楼’,排了两个时辰,买了它家独有的玫瑰酥和杏仁酪,
不知你是否喜欢。”他说着,就要打开食盒,指尖的动作温柔又体贴,
仿佛真是个记挂着心上人的少年郎。梦蝶脚步未停,侧身避开他的手:“多谢顾公子费心,
只是我身子不适,怕辜负了你的好意,还是算了。”她的疏离像一盆冷水,
浇得顾言深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 之前见过这位裴小姐,与人说话时,未语先笑,
就像是蜜罐里长大的孩子,娇憨愚蠢,今日怎么这般冷淡?但他很快掩去异样,
从袖中取出一支玉簪 —— 簪头是一朵镂空的梅花,花蕊处嵌着细小的红宝石,
在雪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又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几分刻意的温柔,
“这支‘寒梅簪’,是我托人从江南带来的,听闻裴小姐素爱梅花,正好配你今日的衣裳。
”他递簪子的动作很轻,眼神里满是 “钦慕”,仿佛这支簪子不是随手买来的物件,
而是藏了满心的情意。梦蝶看着那支玉簪,胃里一阵翻涌。前世,
顾言深就是用这支簪子定情,她当时欢喜得整夜没睡,日日戴在头上,
直到后来柳如烟当着她的面,把这支簪子摔在地上,
踩着碎玉嘲讽:“不过是他去将军府前随手买的玩意儿,你还真当是宝贝?
”此刻再看这支簪子,只觉得刺眼。她没有接,反而往后退了一步,语气更冷:“顾公子,
男女授受不亲。祖母还在等我,先行一步。”说完,她不再看顾言深的反应,转身就走,
脚步快得几乎带起风。平儿赶紧跟上,路过顾言深身边时,
还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 自家小姐明显不想理他,还凑上来纠缠,真不识趣!
顾言深站在原地,手里还捏着那支玉簪,脸上的温柔渐渐淡去,眼底浮出一丝阴翳。
他看着梦蝶的背影,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将簪子的棱角攥进掌心。不对劲。今日的梦蝶,
和他印象里那个娇憨单纯的将军府小姐,判若两人。是他哪里做得不对,
还是…… 有什么地方出了差错?他皱了皱眉,随即又舒展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顾言深望着裴梦蝶决绝的背影,指节因用力攥着玉簪而泛白。他皱了皱眉,
眼底的阴翳还未完全散去,
嘴角却已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 不过是个被宠坏的闺阁小姐,
今日的冷淡大抵是闹些小脾气,待他换些手段,总能让她心甘情愿的。
将军府的兵权、人脉、财富,哪一样都是他步步高升的踏脚石!裴梦蝶这个棋子,
他绝不会放手。总有一天,他要让她亲手把这支寒梅簪戴上,还要她把将军府的一切,
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上。第三章 又见家人前厅的暖炉烧得正旺,热气裹着檀香扑面而来。
裴梦蝶刚跨进门,就看见祖母坐在上首的梨花木椅上,手里捏着暖手炉,
花白的鬓发用一支赤金镶玉的簪子绾着,见她进来,眼角的皱纹都笑开了:“我的蝶儿来了?
快过来,祖母给你留了刚温好的姜茶。”那声音温和得像冬日的暖阳,
裴梦蝶的脚步却猛地顿住。她望着祖母慈祥的脸,眼眶瞬间就红了。前世最后一次见祖母,
是她被顾言深囚禁在柴房时,老太太拄着拐杖来劝她 “认了错,好好跟言深过日子”,
那时她才知道,祖母早已被顾言深和柳如烟的谎话蒙骗,以为真是她不守妇道。
后来祖母得知真相,气急攻心,没几日就病倒了,日日攥着她的旧帕子,喊着 “我的蝶儿,
是祖母对不起你”。自己和源儿都死了,估计祖母也活不长。
如今再看这张鲜活的、带着笑意的脸,裴梦蝶只觉得心口又酸又胀,
仿佛隔了千山万水才重新摸到这份温暖。“祖母……” 她声音发颤,快步走过去,
蹲在祖母脚边,仰头望着她。“这孩子,怎么还红了眼?” 祖母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
指尖的温度透过肌肤传到心里,“是不是外面冻着了?快喝口姜茶暖暖。
”裴夫人这时也走过来,手里拿着件绣着海棠花的披风,轻轻搭在她肩上:“刚从外面回来,
怎么不多穿件衣裳?要是冻病了,你两个哥哥又该心疼了。
”裴梦蝶转头看向母亲 —— 母亲的发髻梳得整齐,鬓边插着她亲手绣的珠花,
眉眼间满是温柔,还没有被后来的丧子之痛、丧夫之痛压得满脸愁容。
裴将军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正跟裴大公子和裴二公子说着什么,三人看见她来,
都冲着她宠溺的笑了起来。这就是她的家人啊。是她在地狱里日日思念、夜夜牵挂的家人。
是她前世被猪油蒙了心,害的家破人亡。“爹,娘,大哥,二哥……” 裴梦蝶站起身,
目光一一扫过他们,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却不是因为悲伤,
而是因为庆幸 —— 庆幸自己还能再见到他们,庆幸一切都还来得及。“小姐这是怎么了?
怎么还哭了?” 平儿在一旁看得着急,连忙递上帕子。“没事,” 裴梦蝶擦干眼泪,
嘴角扬起一抹真切的笑,“就是…… 突然觉得,能跟你们在一起,真好。”这时,
祖母笑着指了指花厅另一侧,在屏风后面坐着的几位公子:“蝶儿,你瞧,
这几位都是你大伯母、二舅母推荐的后生,也有你哥哥们的好友,有国子监的监生,
有新科的进士,你且看看,有没有合眼缘的?”屏风那头的那些公子闻声都停止了笑闹,
有局促地低下头的,有大方端坐的,也有偷偷打探的,
唯独不见顾言深的身影 —— 想来是方才被她冷待后,还在外面琢磨对策。
裴梦蝶却连眼角都没往那边扫一下。她走到母亲身边,伸手挽住母亲的胳膊,
头轻轻靠在母亲肩上,感受着母亲身上熟悉的兰花香;又转头看向大哥二哥,
笑着说:“大哥,二哥,上次你们说要带我去城外的猎场,什么时候去呀?”大哥愣了一下,
随即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你这丫头,你大哥刚回来就想着玩?等过几日雪停了,
大哥就带你去。”二哥也凑过来,晃了晃手里的弹弓:“到时候二哥给你打只兔子,
做你最爱吃的红烧兔肉。”裴将军看着他们兄妹三人,无奈地摇了摇头,
眼底却满是笑意;祖母坐在一旁,喝着姜茶,看着儿孙绕膝,嘴角的笑意就没断过。
裴梦蝶靠在母亲怀里,听着家人的欢声笑语,感受着前厅暖炉的温度,
只觉得浑身都被暖意包裹着。那些公子如何,婚事如何,她此刻都不在乎。她只知道,
她回来了,她的家人都还在,这就够了。至于顾言深…… 她眼底的笑意淡了淡。今天,
她就要先拿一点利息。第四章 顾言深惨了“顾公子到 ——” 小厮的通报刚落,
顾言深便提着描金食盒踏进门来,月白锦袍沾着些雪沫,倒衬得他眉眼愈发 “温润”。
他先对着上首的祖母躬身行礼,声音熨帖得像暖炉里的炭火:“老夫人安康。
晚辈今日特意绕路去西街‘蜜香楼’,抢了头炉的杏仁酪 —— 想来裴妹妹会爱这口,
给她解解腻。”话音刚落,他便提着食盒往裴梦蝶方向走,脚步轻快,
仿佛满厅宾客与他无关,眼里只装着那抹浅粉身影。前世也是这样,
状似亲密的掐断了所有其他公子的念想,八字还没有一撇的时候,
满京城都在传两人私相授受。想到这里,裴梦蝶也没起身,只靠在母亲肩头,
指尖轻轻捻着母亲袖口的海棠绣线,语气淡得像落雪:“顾公子费心了。只是这杏仁酪,
我如今碰不得。”顾言深的脚步猛地顿住,食盒悬在半空:“裴小姐这话怎讲?前一段时间,
还看见你在蜜香楼说杏仁酪是京城最好吃的……”“先前是先前,如今不一样了。
” 裴夫人忽然抬手,指尖轻轻将裴梦蝶鬓边垂落的碎发别到耳后,
指腹蹭过女儿脸颊时满是疼惜,可转向顾言深的语气,却瞬间冷了几分,“今年开春,
府里那位柳姨娘,特意送了坛杏仁酪来。蝶儿性子软,不好驳人面子,只吃了两口,
就吐得昏天黑地。太医来看过,说她脾胃受了寒,往后这甜腻物,是半口都碰不得的。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顾言深僵在半空的食盒上,话里的锋芒更显:“顾公子若真有心,
怎会连她这半年的忌口都不知?还有,” 母亲刻意加重了语气,“男女有别,
蝶儿尚未出阁,公子还是莫要‘妹妹、妹妹’地叫得这般亲热,传出去,
倒显得我们裴家没规矩,也误了公子的名声。”“柳姨娘?” 祖母握着暖炉的手微微一紧,
花白的眉毛挑了挑,“是你父亲新纳的那位柳氏?”裴夫人脸色难看的点了点头。
顾言深脸色微变,忙解释:“是…… 只是晚辈不知那杏仁酪竟让裴小姐不适,
否则绝不敢再提……”“更不敢提的,该是那支寒梅簪吧?” 大哥突然从窗边转过身,
玄色劲装衬得他身姿挺拔,目光如炬,直直落在顾言深身上,“方才我在廊下看得清楚,
你拿着支玉簪,非要塞给蝶儿 —— 怎么,顾公子是觉得,我裴家的女儿,
能随便收外男的私物?”这话像块冰,砸得厅内瞬间静了。顾言深的脸 “唰” 地红了,
攥着食盒的手指泛白:“裴大哥误会了!我只是见那簪子配妹妹……”“配我什么?
” 裴梦蝶终于抬眼,往日里总含着几分软意的眸子,此刻像浸了雪的冰,
半分少女的羞涩都无,只剩一片彻骨的清明。“是配我今日身上的衣裳,
还是配我如今‘待字闺中’的境况?”她话音稍顿,目光落在顾言深攥着玉簪的手上,
语气没带半分怒意,却字字戳心:“顾公子,男女有别,规矩不能乱。你今日这般私下递簪,
是想让满京城的人嚼舌根,说裴家女儿不知检点、私相授受?还是想让旁人见了,
都以为我心里早有了人,连长辈为我留意的将来,都成了多余的摆设?”她声音不高,
却字字清晰,像针一样扎在顾言深心上。几位公子闻声,都悄悄抬眼,
看向顾言深的眼神多了几分玩味 —— 原以为是深情公子,没成想是这般不懂规矩的人。
裴将军用指节在桌面轻轻敲了敲,语气沉得让人心慌:“顾言深,
我裴家虽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却也讲究‘礼’字。你顾家与我裴家虽有旧,
与蝶儿幼时也曾有过一面之缘,我们待你如子侄,可你今日的所作所为,
是把‘礼’抛到脑后,还是把我裴家的脸面,不当脸面?”“我…… 我没有!
” 顾言深慌了,语无伦次地辩解,“我只是…… 只是太在意裴妹妹了……”“在意?
” 祖母突然冷笑一声,暖手炉往桌上一放,发出 “咚” 的一声响,
“老身活了六十多年,还没见过‘在意’是这般模样 —— 在意一个人,会不知她的忌口?
在意一个人,会让她落个‘私相授受’的名声?顾公子,你这不是在意,是自私!
是想把蝶儿绑在你身边,还是想要做什么?”这话像惊雷,炸得顾言深浑身一颤。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脸色从红变青,再变白,最后只剩一片惨白。
满厅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有质疑的,有嘲讽的,有鄙夷的,让他像被扒光了衣服,
晾在雪地里,难堪得几乎要晕厥。“娘,我乏了。” 裴梦蝶轻轻起身,扶住裴夫人的胳膊,
声音又软了下来,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咱们回房吧,这里的甜腻气,闻着让人难受。
”裴夫人立刻点头,顺着她的力道往外走。裴大公子裴将军和跟在身后,
连一个眼神都没再给顾言深。顾言深僵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
手里的食盒突然 “啪” 地掉在地上。杏仁酪洒了一地,乳白的浆液混着碎杏仁,
黏在他的锦袍下摆,甜腻的气息弥漫开来,
像极了他这场精心策划却彻底败露的 “深情” 戏码。廊下的寒风卷着雪沫吹进来,
顾言深打了个寒颤,才发现自己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他望着裴梦蝶消失的方向,
眼底满是震惊和不甘 —— 那个从前见了他就脸红的裴梦蝶,怎么突然变得这般锋利?
怎么一句话,就把他推到了这般难堪的境地?而转角处,裴梦蝶靠在母亲怀里,
听着身后传来的慌乱脚步声想来是顾言深仓皇逃离的动静,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
顾言深,这只是开始。前世你欠我的、欠裴家的,我会一点一点,
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 你不是喜欢装深情吗?那我就一点一点,撕碎你这副温柔的皮囊,
让所有人都看看,你内里藏着的,是怎样一颗狠毒自私的心。
第五章 柳如烟进将军府顾言深从前厅灰溜溜离开后,
越想越憋屈 —— 裴家的羞辱、裴梦蝶的冷淡,像根刺扎在他心里。
他攥着那支没送出去的寒梅簪,在府外的巷口撞见了等他的柳如烟。“言深哥,
怎的这般脸色?” 柳如烟裹着狐裘,眼底藏着幸灾乐祸,“莫不是在裴家受了气?
”顾言深咬牙,将前厅的事简略一说。柳如烟听完轻笑,
指尖划过他的袖口:“裴家这般不给面子,咱们也不必再客气了!”话说柳如烟,
是顾言深的青梅竹马,只因柳如烟在年少时,柳父得罪丞相,被削官撸爵,
全家被赶出京城***地。柳如烟不耐清贫,留在京城成了顾言深的外室。
上辈子两人合谋将军府的权势,一个娶了将军府的嫡女,一个成了将军的姨娘,
最后成功弄死了将军府的主子们,成了将军府的新主子。那日,裴将军应同僚之邀,
去西街 “醉仙楼” 饮酒。雕花酒盏换过三巡,醇厚的烈酒入喉,他脸颊泛着醉红,
眼神也渐渐迷蒙。散席时天已擦黑,仆从提着灯笼在前引路,刚走出酒楼巷口,
一道熟悉的身影突然拦在面前。“裴将军留步。” 顾言深身着月白锦袍,
手里提着个描金食盒,笑容温和得挑不出错,“晚辈听闻将军今日饮酒,
特意备了些醒酒的酸梅汤,想着请将军暖暖胃。”裴将军醉得脑子发沉,
只当是顾家子侄的一番心意,摆了摆手正要推辞。
他身边的仆从也认得顾言深 —— 毕竟是常与裴家有往来的顾丞相之子,便没多想阻拦,
只退到一旁候着。可没等裴将军开口,顾言深突然上前一步,故意撞了仆从的胳膊。
灯笼 “咚” 地摔在地上,火光瞬间熄灭,巷子里顿时陷入一片昏暗。裴将军脚下踉跄,
正要扶着墙稳住身形,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轻响 —— 柳如烟不知何时冒了出来,
穿着单薄的粉裙,借着夜色 “踉跄” 着扑进他怀里。她一手紧紧攥住裴将军的衣袖,
另一只手飞快地将发髻扯得松散,几缕发丝垂在颊边,还故意往下拉了拉衣领,
露出一截莹白的脖颈,模样瞧着楚楚可怜。“将军…… 小心脚下……” 她轻唤一声,
声音软得像棉絮,恰好飘进路过的行人心头。巷口本就有不少收摊的商贩、归家的路人,
此刻见仆从慌忙点上灯笼,纷纷围过来看热闹 —— 昏黄的光线下,
裴将军搂着个陌生女子,女子衣衫单薄、发髻散乱,两人姿态亲昵,任谁看了都要多想。
“那不是裴将军吗?”“这女子瞧着面生!”窃窃私语声像针一样扎进裴将军耳里,
他醉得混沌,只觉得怀里的人黏得慌,正要推开,
却听见一道带着哭腔的女声猛地响起:“夫君!你怎能做出这等不知廉耻的事!
”裴夫人提着裙摆跑过来,方才她听闻丈夫未归,放心不下亲自来寻,
竟撞破了这般不堪的场景。她看着丈夫怀里素未谋面的柳如烟,再瞧着路人指指点点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