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贾家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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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刚蒙蒙亮,铅灰色的云层压着南锣鼓巷的胡同。

寒风卷着雪粒子,抽打在林曼裹紧的旧棉帽上。

帽檐低压,脸颊脖颈抹着锅灰,外罩宽大工装,整个人缩在灰扑扑的布料里,像一截枯木贴着墙根阴影蠕动。

怀里装着李家五十块钱和仅存的粮票,一下子买一百块的粮食不提容不容买到,买到了林曼也不好带回来,不是没力气而是太扎眼了。

国营废品收购站铁门半开,锈迹斑驳。

小山似的破铜烂铁堆在空地,散发着铁锈、土灰的混合气味。

林曼没进门,而是绕到侧面碎砖墙角。

走到一个西合院门口,一个大婶出来警惕的问道,“你找谁啊?”

“我找董家婶子问点事,我爹也是轧钢厂的。”

那大婶随即眼神温和下来,“我就是董建辉他媳妇儿,你找***啥?”

“董婶,我是李建国他儿媳妇。”

林曼凑近,声音压得极低。

林曼又问道,“你们家有纱布消炎粉什么吗?”

董婶深深看了她一眼,“等着!”

,转脸消失不见了。

不一会,董婶就拿着东西出来了,“这些就算送你的了!”

,说着就把东西塞林曼手里。

绷带是因为李铮在灵堂头疼的时候撞到了供桌的桌角,撕出来一道口子,昨天只能简单用布扎住,也没用药粉。

所以李曼在这里想买一些,这些东西对在厂医院后勤的她家男人来说没有成本,但是没想到没要钱。

本来这里应该道谢结束,董婶却悄悄的靠过来。

“丫头!”

她声音很轻很轻,凑得极近,“告诉你们家李铮…他爹肋骨…不是摔断的!

是横茬!

硬生生砸断的!

像…像榔头砸的!”

林曼浑身血液骤冷。

“先说好过了这个点,我可不认我说的这些话,保卫科…许副科长怕闹大了…下了封口令!

都不准说!

谁乱说…就开除!”

说完猛松手,拎起麻袋,头也不回钻入窄黑胡同,消失无踪。

寒风灌进领口。

林曼攥紧粮袋药品,指尖冰凉。

整件事透着诡异,李父是第二天被一个早去上班临时工发现死在仓库外的一处墙角,保卫科结论是摔晕后冻死在外边的。

值夜班是有补贴的,所以李父很少和其它同事抢夜班,除非人不够才会顶一下,因为李父提前说了晚上要值班,所以等李曼知道后己经是李父去世一天以后了,等到找到医院的时候,己经给火化掉了——厂里可从来没这么效率过!

许副科长封口?

他一个副科长能下个屁的封口令,甚至能给厂医院下?

至少得是副厂长!

又到鸽子市买了一些红薯和棒子面。

然后她绕进公厕,翻窗钻入迷宫胡同,走走停停,确认身后只有风雪乱晃的破灯笼。

抵近西合院后墙,靠墙喘息,冷汗湿透里衣。

寒风灌进林曼的领口,她却感觉不到冷,只觉得指尖冰凉,心脏狂跳。

她攥紧来之不易的粮食和药品,感觉它们的重量远不及董婶那几句话字字千钧。

深吸一口冰冷空气,挺首腰背,推开吱呀作响的后院小门。

李家西耳房内,寒气刺骨。

林曼将粮药搁在炕沿,动作僵硬。

李铮背对门口,站在支摘窗前,目光穿透凝结冰花的冷布,投向风雪搅动的中院。

“怎么样,换到粮食了?”

,他没回头。

“嗯,换了一些棒子面还有点红薯。

细粮太贵,我就没买。”

“另外董婶偷偷告诉我…肋骨横茬…硬生生砸断…像榔头…许副科长…下令封口…”窗前李铮的背影纹丝未动,不过手上的青筋暴起证明他心中并不平静。

空气凝固,只剩煤油灯芯忽闪忽闪的。

良久,李铮转身。

“钝器…许副科长…我记得是我爹的副手来着”,他声音低哑。

林曼看着他眼底的漩涡,“花了五十块和省的一点粮票。

但抚恤金还在厂里…现在粮食比钱更重要,粮价一时半会不会下来,买多少都不亏!”

主要是前段时间给林曼买的岗位,是一笔钱,常年给李铮买药看病,所以一个科长人没了才只留下那么点钱。

他抓起一把棒子面,“现在粮食问题解决了,这才有干其它事的可能。”

“对了还有抚恤金,你去厂工会一趟,”他沉声说道,“只取五十块现金。

就说…我伤得厉害,等钱救命抓药。

剩下的,就等所谓程序吧。”

林曼瞬间明悟:这是试探想厂办领导的虚实:小额取款合情合理,王主任若刁难,那就可能和爹的死有关。

“态度要软,但是话要硬。”

李铮补充,“记住,咱爹是在厂里因公牺牲的,抚恤金也是我们家该得的。”

工会办公室,王主任胖脸油光,正端着搪瓷缸吹茶叶沫,细嘬一口再呸呸两下吐出茶梗。

“王主任…”林曼声音微颤,眼圈泛红,“铮子…铮子头摔流血了,等钱买药救命…”她掏出油纸包,“医院给的药…快用完了…”王主任皱眉,并未察觉出话里的试探,瞥了眼那些药道,“小李这伤…唉!

不过抚恤金还没完全走完流程,这要是取走的话…程序?”

林曼抬头,泪光在眼眶打转,声音却带着孤注一掷的硬,“我爹是因公牺牲的烈士!

现在他儿子等着钱救命!

王主任,您要看着工厂子弟饿死病死吗?”

她将“烈士”二字咬得极重,但其实现在还并没有评上烈士。

永远是这样,事儿不说重了,总会被堵回去。

王主任胖脸一僵,手指敲着桌面。

街道相熟的朋友刘干事昨天还问起李家情况…真闹出人命,他也吃不了兜着走。

“咳…算了,小李也算特殊情况,特殊处理。”

他拉开抽屉,飞快写了张条子,“去财务科,取五十。

剩下的…走完流程再给。”

他特意强调最后一句。

林曼攥着取款条,到财务取回了钱。

治丧期间,李铮又是个傻子,所以厂里倒是给了林曼两天的假。

李铮坐在自家门槛上,想着李曼回来后说的支钱经过,父亲的死应该是和这个王主任没多少关系。

眼神空洞地抽着烟,仿佛真傻了,也不在乎大冷的天,院里人见到都觉得不愧是个痴子。

中院公共水槽旁,几个正在洗涮的大妈缩脖子洗衣服,冰水冻得龇牙咧嘴。

林曼大中午做饭,对着几个大妈说到,“大夫说吃点细粮兴许能缓缓,可家里就剩这点粗粮了……先将就着吧……”叹息轻飘,却很挠心,灾荒年月谁家不是吃两顿饭,一顿干一顿稀,大中午做饭,还拿水洗玉米糁子,这不是在做饭,而是在作孽!

贾张氏眼珠子黏在那袋子粮食上。

“哎呀,粮食金贵,可得省着点儿吃用!”

,三大妈眼珠滴溜转,其它家的女人也是各怀心思。

贾张氏把棒梗放下来,偷摸嘀咕了两句,然后强行转移了目光,专心晒起了太阳。

没多大功夫,棒梗突然饿狗般窜出,脏手抓向粮袋子!

坐在门槛上的李铮眼神冰冷,意念微动。

棒梗头顶油腻棉帽,凭空消失!

下一秒,诡异地挂在贾家窗棂上。

帽里三颗水果糖,“啪嗒”掉地,滚进雪泥。

“我的帽子!”

棒梗捂头尖叫,见糖又想捡。

“我的可怜的乖孙,干嘛把帽子扔了啊!

看给我们乖孙摔得!”,贾张氏看着坐在门槛上眯着眼看她的李铮没敢骂骂咧咧找林曼的麻烦,只敢喊着乖孙可怜的哄着棒梗。

绝对不是因为从别的老娘们儿嘴里听到的疯子杀人不偿命的谣言,更不是贾东旭和一大爷都不在家。

李铮透过月亮门看着贾张氏抱着棒梗回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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