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破烂专家和小小贝壳的初遇
青藤高级学院，这座坐落在晋城，以培育精英训练家闻名的学府，便是无数少年少女梦开始的地方——前提是，你得拥有一只属于自己的精灵。
对绝大多数平民家庭而言，获取初始精灵是一道沉重的门槛。
联盟官方渠道的精灵蛋价格高昂，饲育屋精心培育的幼崽更是天价。
黑市里流通着来源不明的精灵，风险巨大。
于是，像“资源回收站”这样的地方，便成了底层家庭最后的希望。
那里堆满了被饲育屋淘汰、被训练家遗弃、或在战斗中伤残的精灵，它们被贴上“瑕疵品”或“废柴”的标签。
以极其低廉的价格出售，是穷孩子们唯一的入场券。
虽然黄玓在中学的初级阶段没有精灵的陪伴，但他还是凭借优异的精灵知识成绩，考入了晋城的第一高级学府——青藤高级学院。
进入青藤学院的第一天，黄玓就发现这里的精灵数量远超他在初级学校见过的总和。
这景象让热爱精灵的他倍感兴奋，却也加深了他的自卑感，甚至看到他窘迫的样子，还引来了某些学生的觊觎。
青藤学院开学后的第一周，只是一个让同学们相互认识的时间，并没有太多的课程，周五放学后。
黄玓并没有感到放学的***带来了轻松。
片刻后，黄玓和另外几个同样没有精灵的学生被班主任林老师单独叫到了办公室。
空气里弥漫着粉笔灰和某种精英训练家常用的高级香薰混合的、令人不适的气味。
林老师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这几个衣着朴素的学生：“黄玓，王强，李芳……你们几个，下周的精灵基础实战课，是必修学分，无法缺席。
学院规定，没有精灵伙伴，等同于放弃这门课，后果——留级，或者退学。”
她敲了敲桌面上的一份文件，“今天是周五，还有两天时间。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周末务必解决精灵的问题。
下周一，我要看到你们的精灵出现在课堂上。”
她的话像冰冷的石块砸在几个少年少女心上。
办公室里其他老师或整理教案，或逗弄着自己精灵球里放出的可爱精灵，无人对他们投来多余的目光。
黄玓攥紧了空荡荡的校服口袋，指甲陷进掌心。
没有精灵，在这里连呼吸都是错的。
退学？
家里的债务、父亲的腿、母亲的病……他不敢想象那个后果。
回到家后，经过了一晚上的思考，星期六上午，黄玓终于鼓起勇气和父母说了这件事情。
家里的气氛比窗外的阴霾更沉重。
黄父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根粗糙的临时拐杖，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
母亲坐在小凳子上，强忍着咳嗽，脸色蜡黄。
父亲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深深的无力，“退学…不能退学啊…”母亲剧烈地咳了一阵，喘息着开口，声音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去那个地方看看。
家里…还有点钱。”
她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布包，里面是叠得整整齐齐、却明显是东拼西凑的联盟币。
“不够…就去借！
找…找隔壁王叔，他…他心软…咳咳咳…”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让她几乎喘不上气。
“妈！”
黄玓的心揪紧了。
“没事…老毛病…”母亲摆摆手，把布包塞进黄玓手里，枯槁的手冰凉，“去试试吧”她挤出一个笑容，“挑个…结实的，听话的…总会有办法的…”黄玓握紧了那带着母亲体温和药味的布包，那点钱，沉甸甸地压在他心上，几乎让他窒息。
这就是他们全家最后的赌注了。
午后，黄玓跟在拄着拐杖、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的父亲身后，踏入了那个名为“资源回收站”的地方。
巨大的仓库中，一排排锈迹斑斑的铁笼向深处延伸。
笼子里关着的，大多是眼神空洞麻木的波波，甲壳失去光泽、蜷缩一团的独角虫，一条腿扭曲变形的穿山鼠，甚至还有一只翅膀折断的烈雀……它们发出低低的呜咽或干脆一片死寂，像被世界遗弃的垃圾。
父亲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费力地扫过每一个笼子，不时停下来，用粗糙的手指敲敲笼子，试图引起里面精灵的一点反应，嘴里喃喃着：“这个…毛色还行…就是太蔫了…”他仿佛不是在挑选伙伴，而是在找一件勉强能用的工具，一件能保住儿子学业、给这个破碎家庭带来一丝喘息机会的工具。
仓库管理员是个秃顶男人，不耐烦地跟在后面：“都是处理品，便宜没好货的道理不懂？
指望从这里挑出宝贝？
做梦呢！”
最终，在仓库最深处光线昏暗的角落，他们停下了脚步。
那里是一个水色浑浊发绿的水槽。
水槽底部，一只灰扑扑的大舌贝静静地沉在那里，贝壳紧闭，边缘有明显的磕碰磨损痕迹。
标签潦草地贴在槽壁上：“大舌贝。
甲壳强度C，能量反应微弱，反应迟钝，不建议培育。
处理价：50000联盟币。”
父亲浑浊的眼睛在水槽里那只死气沉沉的贝壳上停留了很久，拐杖因为身体的重量微微颤抖。
“这个…这个贝壳看着…挺硬实，”他指着大舌贝，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无法说服的希冀。
“水生精灵…以后…也许…还能进化？
听说…挺厉害的…总比…总比那些虫子强点吧？”
五万联盟币，这是布包里所有的钱。
黄玓看着水槽里那只被标注为“废柴”的贝壳，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捏得他生疼。
他梦想过威武的火恐龙，憧憬过灵动的皮卡丘，甚至幻想过一只健壮的猴怪。
现实的冰冷和残酷，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母亲强挤出的笑容和手帕上的血点，父亲拄拐艰难行走的背影，在他眼前交替闪现。
他没有选择。
“就…它吧。”
黄玓的声音低哑得几乎被仓库的寂静吞没，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不敢看父亲眼中那混合着痛苦、自责和最后一丝侥幸的复杂眼神。
五万联盟币，换来了一个廉价得精英子弟不屑一顾的红白球。
当管理员不耐烦地将精灵球塞到他手里时，黄玓感觉那不是球，而是全家倾尽所有、走投无路下押注的最后希望。
这天晚上，一个普通的家庭，迎来了第一只精灵伙伴，给这个家添加了一丝光明。
周日上午，出租屋狭小的厨房成了临时的“研究所”。
黄玓小心翼翼地将大舌贝放进了盛着清水的脸盆里——这是家里能找到最干净的水源了。
大舌贝依旧紧闭着贝壳，只在水底微微挪动了一下，显得迟钝又畏缩。
黄玓翻出从旧书摊淘来的、纸张发黄卷边的《常见水系精灵基础图鉴》，对照着大舌贝的条目，试图了解自己的“伙伴”。
书上说，健康的大舌贝甲壳坚硬光滑，对***反应迅速，能使用“夹住”、“水枪”甚至“缩入壳中”等基础技能。
而眼前这只……黄玓轻轻触碰了一下它灰暗、边缘磨损的甲壳，冰冷粗糙。
他尝试着发出指令：“大舌贝，使用…水枪？”
大舌贝毫无反应，贝壳紧闭。
“夹住？”
黄玓用手指模拟靠近的动作。
大舌贝似乎被惊吓到，贝壳猛地合得更紧，甚至微微颤抖起来，随后，发射出了一道细小的水枪。
“这微弱的能量反应，大概就是标签上所说的“能量反应微弱”了。
至于特性，书上记载大舌贝可能拥有“硬壳盔甲”（不会被击中要害）或“连续攻击”（多段攻击技能会打满）。”
黄玓的手指划过旧书。
但看着自己这只甲壳有裂痕的伙伴，黄玓觉得，它的特性应该是连续攻击了。
天赋？
现实冰冷地摆在眼前，这就是一只被饲育屋淘汰、被标注为“废柴”的精灵母亲那句“万一有转机呢？”
此刻听起来如此渺茫。
时间来到了周日下午，黄玓攥紧了手中那个廉价的红白球，塑料外壳粗糙的纹路深深硌着他的掌心。
他再次站在了青藤学院光鲜亮丽的正门前。
池边，一只卡咪龟依旧慵懒地晒着背，背上的壳在余晖中泛着冰冷坚硬的金属光泽。
它的主人，那个穿着订制裁体校服的男生正漫不经心地将一枚高级能量方块抛入卡咪龟口中，引来周围几个女生羡慕的娇呼。
那悠闲、富足的画面，像一根针，狠狠刺在黄玓心头。
他口袋里只有一小片廉价的伤药贴，还是用昨天剩下的零钱买的。
他深吸一口气，低着头，想快步穿过这片让他自惭形秽的区域。
“哟！
这不是我们‘捡破烂专家’黄玓吗？
怎么，周末垃圾场一日游，淘到宝啦？”
刺耳又熟悉的嗤笑声自身后炸响。
与黄玓同班的陈昊，带着他的腕力，故意重重地撞在黄玓肩膀上，撞得他一个趔趄。
哄笑声立刻从陈昊的几个跟班那里爆发出来。
周围一些路过的学生也投来看戏的目光，或好奇，或冷漠，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优越感。
黄玓瞬间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那廉价精灵球的棱角仿佛要嵌进肉里。
他想起了母亲咳血的帕子，想起了那个弥漫着绝望的仓库和水槽里毫无生气的灰影。
他不能冲动，不能还嘴。
“让爷开开眼，啥‘神兽’值得你全家砸锅卖铁去垃圾场里翻？”
陈昊咧着嘴，伸手就去夺黄玓手中的精灵球，动作粗鲁，“别藏着掖着了，是只绿毛虫还是走路草啊？
哈哈！”
黄玓死死攥着球，指节发白：“还给我！”
“哟呵？
还敢顶嘴？”
陈昊眼神一厉，对着腕力一扬下巴，“腕力，教教这小子规矩！
顺便帮他把宝贝放出来，让大家伙都乐呵乐呵！”
腕力粗壮的手臂带着风声就朝黄玓抓来！
巨大的压迫感让黄玓头皮发麻，他几乎是凭着本能，猛地将精灵球朝旁边废弃训练场的方向狠狠一抛！
“大舌贝，出来！”
灰扑扑的大舌贝落在地上，贝壳紧闭。
它似乎被这混乱的环境和主人身上散发的强烈恐惧与愤怒所惊扰，贝壳只露出一丝缝隙，警惕地观察着，笨拙地向后挪动了一下。
“哈哈哈！
我当是什么宝贝！
原来是个破贝壳！”
陈昊带着跟班们大摇大摆地围堵过来，腕力更是兴奋地捏着拳头，骨节咔吧作响。
“啧啧啧，‘废柴’配‘废人’，真是绝配！”
陈昊走到大舌贝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保护费，黄玓！
孝敬点出来给爷的腕力买能量方块！”
“我没钱！”
黄玓的声音因为紧绷而嘶哑，他下意识地挡在了大舌贝前面。
他能感觉到身后大舌贝贝壳传来的细微颤抖。
“没钱？”
陈昊的脸瞬间阴沉下来，“那就拿你的‘宝贝’抵债！
腕力，给老子把那破壳撬开！
看看这垃圾里面是不是藏着金子！
说不定还能炖锅汤，哈哈！”
“腕——力！”
腕力咆哮一声，眼中凶光毕露！
粗壮的双臂猛地伸出，肌肉贲张，闪烁着格斗系能量的危险光芒，抓住了大舌贝贝壳的边缘！
那巨大的力量瞬间爆发！
“嘎吱——！”
令人牙酸的、硬物被强行掰扯的声音骤然响起！
“呜——！！！”
大舌贝发出了前所未有、充满极致恐惧和剧痛的尖锐呜咽！
它本能地拼命抵抗，整个甲壳都在剧烈地颤抖、收缩，试图合拢！
但腕力的力量太强大了！
那缝隙被一点点、无情地越掰越大！
贝壳边缘那本就存在的细微裂痕，在可怕的蛮力下，发出不堪重负的***。
里面毫无防御力的柔软本体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
那裂痕！
像一道撕裂一切的闪电，狠狠劈开了黄玓脑海中最后的理智屏障！
债主堵门时母亲绝望的眼泪，班主任冰冷的“最后通牒”，回收站里弥漫的绝望，大舌贝在浑浊水槽中死寂的身影……所有被践踏的尊严，所有被强加的屈辱，在这一刻，被大舌贝濒死的哀鸣和那岌岌可危的裂痕彻底点燃、引爆！
“住手——！！！”
一声嘶哑而狂怒的咆哮，从黄玓的喉咙里炸裂而出！
就在黄玓咆哮的同一刹那！
被剧痛和死亡威胁笼罩的大舌贝，似乎感受到了主人足以焚毁一切的愤怒与绝望！
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深处，属于野生宝可梦最原始、最凶暴的求生本能和战斗野性，被彻底激发！
它将体内刚刚恢复一丝、以及所有因痛苦而激发的潜能、孤注一掷地、毫无保留地全部灌注到了它唯一也是最强的武器上——那对坚硬如铁的贝壳！
不是防御，而是进攻！
是倾尽所有的反击！
“咔——嚓——！！！”
一声清晰得令人头皮炸裂的脆响，如同坚冰骤然崩裂！
腕力那正用力掰扯贝壳的粗壮手腕，突然抽搐一下，犹如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腕力刚想将手抽回，但又被大舌贝在极限压力下爆发的力量，毫无缓冲地夹在了中间！
骨头断裂的恐怖声响压过了腕力的惨嚎！
时间仿佛凝固了。
腕力猛地抽回手臂，抱着以诡异角度扭曲、鲜血淋漓的手腕在地上疯狂打滚，发出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
陈昊脸上的狞笑瞬间冻结，看着在地上哀嚎翻滚的腕力，又看向那只缓缓合拢贝壳的大舌贝，最后，目光落在了黄玓身上。
空气死寂。
只剩下腕力撕心裂肺的嚎叫在废弃训练场里回荡，撞击着每个人的耳膜。
黄玓站在原地，微微喘着气。
他看着地上打滚的腕力，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报复的快意，也没有初次伤人的恐慌。
原来，疼痛和恐惧，才是这弱肉强食丛林里最有效的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