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电梯门缝里卡着的那片榴莲披萨,后槽牙咬得嘎嘣响。保洁阿姨刚拖过的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现在明晃晃躺着一滩油渍,空气里飘着那股又香又臭的味儿,直冲脑门。
完了,要命。
这披萨,是我的。中午图省事点的外卖,拎着赶电梯回工位,结果袋子漏了,好死不死,掉出来一块,更该死的是,电梯门快合上的时候,它顽强地滑了出去,不偏不倚,卡在那儿。
“叮——”
电梯门在我绝望的注视下,缓缓滑开。
门外站着的人,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西装,裹着一身能把人冻伤的寒气。那张脸,好看是真好看,刀削斧凿似的,但那双眼睛,扫过来的时候,跟冰锥子没两样。安氏集团总裁,安砾。我的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行走的冰山,活阎王。
他身后跟着的秘书和两个高管,瞬间屏住了呼吸,眼神在我和那块碍眼的披萨之间惊恐地扫射。
安砾的目光,先落在地上那摊油汪汪的犯罪现场,然后,极其缓慢地,抬起来,钉在我脸上。我手里还捏着那个破了个洞的外卖袋,里面的披萨盒歪歪斜斜,散发着同款“罪证”的气息。
空气凝固了。保洁阿姨拎着拖把,站在拐角,想过来又不敢。
“谁的?” 安砾的声音不高,平平的,没什么起伏,但每个字都像小冰珠子砸在瓷砖上,又冷又硬。
我喉咙发干,想装死,但周围除了我,没别人拎着同款袋子。“……我的。” 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他眼皮都没动一下,视线转向我胸前挂着的工牌。“行政部,安小夕?”那语气,像是在念一份即将被扔进碎纸机的文件。
“是…安总。” 我头皮发麻。
“公司规章制度,公共区域禁止饮食,尤其是有***性气味的食物。保洁条例,保持环境整洁,是基本要求。”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那片披萨上,仿佛那是什么生化武器,“看来,安小姐不仅对规章制度理解有偏差,对‘整洁’的定义,也相当独特。”
我脸涨得通红,恨不得当场挖个洞把那块披萨连自己一起埋了。“对不起安总!我、我马上清理干净!” 我手忙脚乱地蹲下去,想徒手捡起那块罪魁祸首。
“不必。” 安砾冷冷地打断我。他身后的秘书立刻心领神会,一个箭步上前,掏出一张雪白的手帕天知道为什么随身带这个,极其嫌弃又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捏起那片披萨,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另一个高管则迅速跑去叫保洁阿姨。
安砾的目光重新锁住我,带着一种审视垃圾的漠然。“这个月绩效,扣百分之三十。行政部主管连带责任,扣百分之十。再有下次,” 他扫了一眼我手里破掉的外卖袋,眼神里的嫌恶毫不掩饰,“你,和你的垃圾,一起滚出安氏。”
电梯门在他面前无声地合拢,隔绝了他那张冻死人的脸和他身后那群噤若寒蝉的下属。那股低气压仿佛还凝滞在空气里,压得我喘不过气。
保洁阿姨这才敢小跑过来,麻利地清理地面,同情地看了我一眼,小声嘀咕:“哎哟,撞安总枪口上了……小姑娘,自求多福吧。”
我捏着破袋子,站在原地,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往脸上涌,一半是羞愤,一半是肉疼。百分之三十的绩效!那是我下个月房租加伙食费!安砾,你个周扒皮转世的冰山怪!我在心里疯狂咆哮。
回到工位,格子间里一片死寂。隔壁桌的王姐凑过来,压低声音:“我的天,小夕,你真行!榴莲披萨勇闯总裁电梯?年度勇士非你莫属!”
主管老张黑着脸从办公室出来,敲了敲我的隔板:“安小夕!来我办公室!” 那眼神,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不用想,他平白无故被扣了百分之十的绩效,这笔账全算我头上了。
我像个等待宣判的犯人,蔫头耷脑地进了主管办公室,迎接了一顿狂风暴雨般的训斥。末了,老张拍着桌子:“安总亲自发话,这次算你走运!再有下次,天王老子也保不住你!出去!看见你就烦!”
我灰溜溜地回到座位,感觉整个行政部的目光都像针一样扎在我背上。打开电脑,工作群已经炸了锅。不知道哪个目击者绘声绘色地描述了电梯口的“惨案”,还给我P了个表情包:我蹲在地上,头顶一片巨大的榴莲披萨,配文——“年度作死冠军:安·真勇士·小夕”。
群里一片“哈哈哈哈”、“瑞思拜”、“姐妹保重”、“安总的寒气隔着屏幕冻到我了”。
我默默关掉群聊,点开和闺蜜苏晓晓的私聊窗口,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起:“晓晓!我完了!我的人生结束了!我因为一块榴莲披萨,得罪了活阎王安砾!他扣了我百分之三十的绩效!还要连带我们主管!我现在是全公司的笑柄!啊啊啊!”
苏晓晓秒回一串惊天动地的“哈哈哈哈哈哈”,然后是一段语音,点开是她笑岔气的声音:“***!安小夕!你可以的!一块披萨引发的血案!安砾哎!那个传说中一年到头表情都不换一个、靠近他三米内自动结冰的安砾!你居然用榴莲披萨糊了他电梯?姐妹,你载入史册了!快!详细说说!他当时脸绿了没?”
我悲愤交加:“绿个屁!他脸比南极冰山还稳定!眼神能杀人!我现在觉得我活不过试用期了!”
“稳住!姐妹!”苏晓晓还在笑,“想想你的房贷!想想你的猫!为了毛孩子们的口粮,苟住!不就是个不近人情的霸总嘛,当他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