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暝握着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副驾驶座上的吴邈正低头研究那张从木盒里翻出的地图。
阿坤缩在后座,双手紧紧攥着安全带,嘴唇还在小声哆嗦。
“还有多久到1095号公路?”
陈暝问。
他看了眼仪表盘,时间己经是凌晨两点,导航显示前方三公里就是那条被当地人称作“鬼路”的1095号公路——根据地图标注,深潭的入口,就在公路旁的河道转弯处。
吴邈抬起头,指了指窗外:“快了,你看那边。”
陈暝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雨幕中隐约能看到一块歪斜的路牌,上面用褪色的红漆写着“1095”。
路牌边缘还挂着半截烂布条,在风里飘得像只鬼手。
车子刚拐上1095号公路,引擎突然“突突”两声,转速表瞬间往下掉。
陈暝踩了脚油门,没用,车子像被抽走了力气,慢慢停在了路边。
“又出问题?”
阿坤的声音带着哭腔,刚要开门下车,却被吴邈一把拉住。
“别开门。”
吴邈的声音沉了下来,他指了指后视镜,“你看后面。”
陈暝和阿坤同时看向后视镜,雨夜里,一个模糊的人影正站在车后。
那人穿着件破旧的雨衣,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手里还拎着个黑色的袋子,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的车。
“是、是搭车的?”
阿坤的声音发颤。
吴邈没说话,从背包里摸出相机,镜头对准车后的人影,按下快门。
闪光灯亮起的瞬间,陈暝清楚地看到,那人的雨衣下,露出的手腕是青灰色的,皮肤像泡发的纸,贴在骨头上。
“不是活人。”
陈暝的手摸向副驾驶座下的地质锤,心脏跳得飞快。
这场景,和他之前查到的1095号公路传闻一模一样:雨夜,沉默的搭车人,还有那袋会带来厄运的“遗物”。
车后的人影动了,慢慢朝着驾驶座的方向走过来。
脚步声踩在积水里,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在雨夜里格外清晰。
陈暝能看到,那人手里的黑色袋子上,还沾着暗褐色的痕迹,像干涸的血。
“他要干什么?”
阿坤缩在后座,不敢再看。
吴邈突然推开车门,举着相机往前走了两步:“喂,你袋子里装的什么?”
人影停在原地,没说话,只是慢慢抬起头。
帽檐下,是一张腐烂的脸,左眼的眼球己经没了,只剩下一个黑漆漆的洞,里面还在往外渗着浑浊的液体。
嘴角裂到耳根,露出泛黄的牙齿。
阿坤在后座发出一声尖叫,陈暝也握紧了地质锤,刚要下车,却看到吴邈突然按下相机的快门。
闪光灯连续亮起,那人影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吼,往后退了两步,身体开始变得透明。
“这相机里装了朱砂粉涂层的胶卷,对这些东西有用。”
吴邈回头对陈暝喊,“快,问他深潭的洞怎么开!”
陈暝反应过来,推开车门冲过去,一把抓住那人影的手腕——冰凉的触感像抓着块冰,指缝里还能摸到粗糙的鳞片。
“说!
深潭里的洞怎么开?
还有,你是谁?”
人影剧烈地挣扎起来,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黑色的袋子从手里掉在地上,拉链开了。
里面滚出几样东西:一支生锈的钢笔,一个破旧的记者证,还有一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是个穿着白衬衫的年轻男人,笑容灿烂,背后是1095号公路的路牌。
记者证上的名字,是“李明”。
陈暝的瞳孔骤然收缩——这名字,和他搭档李伟的哥哥同名!
他之前查李伟的资料时见过,李明是十年前失踪的记者,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1095号公路。
“你是李明?”
陈暝的声音发颤,“你是不是知道李伟的下落?
还有穿卡其布军装的人,他们要找的到底是什么?”
人影听到“李伟”的名字,挣扎突然停了下来。
他慢慢抬起头,用那只还完好的右眼盯着陈暝,嘴里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洞……血祭……名单……李伟……在里面……”话音刚落,人影突然化作一团黑烟,消散在雨夜里,只剩下地上的黑色袋子和里面的东西。
陈暝蹲下身,捡起那张照片,手指抚过照片上李明的脸。
照片的边缘,还沾着一点暗紫色的泥土,和罂粟田里的泥土一模一样。
“他说李伟在洞里。”
陈暝的声音带着颤抖,转头看向吴邈。
“还有血祭,名单……难道穿卡其布军装的人,是想用人血打开洞口,拿到刀疤的名单?”
吴邈捡起那支生锈的钢笔,拧开笔帽,里面没有墨水,只有一张卷起来的纸条。
展开一看,上面是用钢笔写的字迹,有些地方己经模糊了,但还能看清大概:“1095号公路,每月十五,血月之夜,洞开。
卡其布军装,找‘日军遗留物资’,实则为名单,他们杀了我,还抓了个叫李伟的警察,要用来当血祭……”纸条的最后,画着一个简单的符号,和铁皮盒里那张纸上的符号一模一样。
“原来如此。”
吴邈的脸色沉了下来,“他们抓李伟,是因为李伟知道太多关于他们的事,现在还要用他当血祭,打开深潭的洞。”
陈暝握紧了纸条,指节发白,心里的怒火和愧疚交织在一起——如果他能早点找到线索,李伟也许就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我们现在就去深潭。”
陈暝站起身,刚要回车里,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汽车引擎的声音。
回头一看,两辆黑色的越野车正朝着他们的方向开过来,车灯亮得刺眼,车身上,隐约能看到那个熟悉的三角标志。
“是穿卡其布军装的人!”
阿坤尖叫起来。
吴邈脸色一变,拉着陈暝和阿坤躲到路边的灌木丛里:“快躲起来,他们人多,我们现在不是对手。”
三个人刚躲好,越野车就停在了他们的车旁边,车门打开,下来十几个穿着卡其布军装的人。
他们手里都拿着铁锹和手电筒,朝着深潭的方向走去。
为首的是个高个子男人,脸上有一道刀疤,手里还拿着个黑色的盒子,里面似乎装着什么东西。
“他们要去深潭!”
陈暝的手攥紧了地质锤,“我们得跟上去,不能让他们伤害李伟。”
吴邈点了点头,从背包里摸出两个夜视仪递给陈暝和阿坤:“小心点,他们手里可能有枪。”
三个人借着夜色和灌木丛的掩护,悄悄跟在那群人身后,朝着深潭的方向走。
雨还在下,脚下的泥土又湿又滑,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生怕发出声音。
走了大概十分钟,前面的人突然停了下来。
陈暝透过灌木丛看去,只见他们站在一处河道转弯处,面前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潭水。
水面平静得像一面镜子,即使下雨,也没有一丝涟漪。
为首的刀疤男打开手里的黑色盒子,里面是一个小小的铜鼎,鼎身上刻着和木盒上一样的花纹。
他把铜鼎放在潭边的石头上,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匕首,割破自己的手指,将血滴在铜鼎里。
血滴进铜鼎的瞬间,潭水突然开始翻滚起来,水面上浮现出一个黑色的漩涡。
漩涡中间,慢慢出现了一个洞口,里面黑漆漆的,还能听到“嗬嗬”的声音,像无数人在里面嘶吼。
“洞开了!”
刀疤男的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对身后的人喊,“把那个警察带过来,准备血祭!”
两个穿着卡其布军装的人押着一个人从后面走过来。
那人双手被绑在身后,头上蒙着黑布,走路踉踉跄跄,却还在挣扎着,发出“呜呜”的声音。
陈暝的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紧了——那身形,他太熟悉了,是李伟!
“李伟!”
陈暝忍不住想冲出去,却被吴邈死死拉住。
“别冲动!”
吴邈压低声音,“他们人多,我们现在冲出去,不仅救不了李伟,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陈暝咬着牙,看着李伟被押到潭边,刀疤男手里的匕首闪着寒光,马上就要割向李伟的喉咙。
就在这时,潭水突然剧烈地翻滚起来,洞口里伸出无数只青灰色的手,朝着那些穿卡其布军装的人抓过去!
“啊!”
一个人被抓住脚踝,拖进洞口,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瞬间就没了动静。
刀疤男脸色大变,挥着匕首砍向那些手,却被一只手抓住了手腕,硬生生地掰断,发出“咔嚓”的骨裂声。
匕首掉在地上,刀疤男发出痛苦的嘶吼,整个人被拖向洞口。
“怎么回事?”
阿坤吓得浑身发抖。
吴邈盯着洞口,脸色凝重:“是那些被沉河的劳工,他们的怨念太强了,血祭不仅没安抚他们,反而把他们都引出来了!”
陈暝趁机冲出去,捡起地上的匕首,割断李伟身上的绳子,扯掉他头上的黑布。
李伟的脸上满是伤痕,嘴唇干裂,看到陈暝,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被痛苦取代:“陈暝……小心……他们的目标是……洞里的……日军实验室……里面有……”话还没说完,潭水突然掀起一阵巨浪,一个巨大的黑影从洞口里冲出来,朝着陈暝和李伟扑过来!
那黑影的身体像一团黑雾,里面还能看到无数张扭曲的脸,嘴里发出“嗬嗬”的嘶吼。
陈暝一把将李伟推到身后,举起地质锤朝着黑影砸过去,却被黑影一把抓住手腕,巨大的力量让他根本动弹不得。
黑影的脸慢慢靠近,陈暝能看到,那竟是无数张劳工的脸拼接在一起,眼睛里还在往外渗着血。
“完了……”阿坤躲在灌木丛里,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吴邈突然举起相机,连续按下快门,闪光灯的光芒照亮了整个潭边。
黑影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吼,松开了陈暝的手腕,往后退了两步。
吴邈趁机冲过来,将一个铜铃塞进陈暝手里:“快,摇铃!
这是镇压这些怨念的法器!”
陈暝接过铜铃,用力摇了起来。
“叮铃、叮铃”的***响起,那些原本扑向他们的手突然停住了,黑影也开始变得透明。
潭水慢慢平静下来,洞口也在逐渐缩小。
刀疤男和剩下的几个人趁机想跑,却被突然从土里伸出来的手抓住,拖进了潭里,只留下几声凄厉的惨叫。
陈暝摇着铜铃,首到黑影完全消散,洞口彻底闭合,才瘫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
李伟也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谢了,兄弟。”
吴邈收起相机,走到潭边,看着平静的潭水,脸色却依然凝重:“别高兴得太早,刚才李伟说的日军实验室,才是最危险的东西。”
“那些穿卡其布军装的人,应该是想拿到实验室里的生化武器,用来做坏事。”
陈暝站起身,看向潭水——水面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烁,像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们。
“不管是什么,我们都得查清楚。”
陈暝握紧了手里的铜铃,“还有,李明的仇,那些劳工的仇,都不能就这么算了。”
就在这时,阿坤突然指着公路的方向,声音发颤:“你、你们看……那是什么?”
陈暝和吴邈回头一看,雨幕中,1095号公路的路牌旁,又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那人穿着破旧的雨衣,手里拎着黑色的袋子,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
而那人影的手里,还拿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是陈暝、吴邈和李伟三个人的脸。
难道……这1095号公路的“诅咒”,还没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