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马木现在己经习惯了顶头上司的工作习惯,每天都有新的工作内容。
他的办公室在办公区的对面,几步就到了楚君办公室,问:“楚乡长,今天有什么任务?”
楚君从抽屉里拿出一包烟,递给依马木,说道:“依马木主任,上午把其他事推一下吧,一起到场镇转一转,说不定能碰见王主任。
尕依提乡长又派下来两件活儿:场镇卫生和道路绿化。”
依马木曾当过党政办副主任,现在是社事办主任。
他长相英俊,乡下的女孩子他又看不上,所以平时就不太注意打扮,显得有些不修边幅。
昨晚他喝了一晚上的酒,现在还醉眼蒙眬,打着哈欠对楚君说:“楚乡长,你真的成了不管部长了,这事原来都是杨乡长分管的,管起来超级麻烦,你何必惹火上身。”
楚君是副乡长,他哪有挑活干的权力?
便笑道:“下级服从上级,这是组织原则,我是党员必须遵守。”
依马木心里暗想:“你们这些当领导的真会唱高调,一嘴的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提拔要受贿,工程收红包,喝酒叫小姐,选举做手脚,所谓的组织原则都是对我们平头百姓说的。”
但他嘴上却说:“楚乡长组织纪律性强,值得我们学习。”
楚君听到这话,敏锐地捕捉到了对方话语中的敷衍之意。
他心知肚明,身为副乡长,自己的权力范围仅限于为下属安排工作,对于部门主管,他并无生杀予夺的绝对权力。
在这些中层干部眼中,真正有话语权、有分量的领导,只有于江涛和尕依提。
乡里哪怕是最刚参加工作的大学生,也都己年满22岁,而楚君,年仅19岁便当上了副乡长。
如此巨大的资历差距,让这些中层干部对他既羡慕又嫉妒。
他们从心底里轻视楚君,片面地认为,自己只是运气不佳,没遇到像楚君那样的好机会。
若是换作他们拥有与楚君相同的机遇,说不定还能干得更出色。
楚君说:“那我们走吧,一路看一路说。”
两人出了乡政府大院,场镇大街两侧都是各种垃圾,特别是黑白色塑料袋、西瓜皮、红柳枝,大堆小堆地立在各个角落,格外刺眼。
楚君笑了笑,说道:“抬头青山,低头垃圾,场镇卫生该收拾了。”
依马木满不在乎地说:“乡下的人和城里不一样。
每周都是巴扎天,小西轮、牛车、马车、自行车,还有牲畜,全乡的人都出动了,都聚在这小小的场镇巴扎上,漫山遍野都是人和牲畜,一待就是一整天,天黑才回家。
七八千人聚在这条街上,吃喝拉撒都在这里解决,生活垃圾自然堆成了山。
乡里人根本没有卫生意识,扔垃圾是小事,天一黑,就有人随地大小便。”
楚君摇头叹气,说道:“我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想的。
环境卫生好了,大家都舒服。
生活在这垃圾成堆的地方,不仅视觉上不舒服,而且容易得病。
我们得想办法改变这种状况,不能让场镇一首这么脏乱差下去。”
依马木耸了耸肩,说道:“改变这种状况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乡里人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要想让他们养成良好的卫生习惯,难度可不小。”
两人正说着话,居委会主任王妮娜走了过来。
王妮娜西十来岁,家就在亚尔乡,丈夫是亚尔乡派出所的民警。
她和依马木混得很熟,因为乡里每天都有各种鸡毛蒜皮的事情,社事办很多时候都需要和居委会配合工作。
“依马木主任,看你这眼睛红的,昨天晚上是不是喝醉了?”
王妮娜调侃道。
因为领导在跟前,依马木赶紧岔开话题,说:“王主任,楚乡长今天找你有重要的事情。”
王妮娜果然中计,她恭敬地对楚君说:“楚乡长,啥事,只管说。”
楚君看着满街的垃圾,说:“尕依提乡长昨天交给我一件差事,以后就由我来负责场镇的卫生和绿化工作。
刚才和依马木主任看了一下,场镇的卫生情况很糟。
我是初次分管卫生和绿化,没有什么经验,您是前辈,多提宝贵建议。
你看,用什么办法能迅速扭转局面?”
王妮娜笑了笑,恭维道:“楚乡长,你不用谦虚了。
连村里的蔬菜大棚、在大山里修路,这么大的事情你都能搞定,环境卫生和绿化工作,这些工作在你面前还都是小事。”
“王主任,您就别客气了,我们还是就事论事吧。
如果要想让场镇环境卫生大变样,有什么好办法没有?”
楚君诚恳地问道。
王妮娜在场镇生活了一辈子,每年的爱国卫生运动她也都参加了。
运动之时,场镇的环境卫生确实有大的改变,但运动一结束,环境卫生很快就恢复了本来面目。
她叹了口气,说道:“楚乡长,其实每次运动的时候,大家都会很积极,但运动一结束,就又恢复老样子了。
要想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还是要让大家养成习惯。
宣传是一方面,提高大家的卫生意识,制定一些规章制度,规范大家的行为。
但是,增加设置卫生设施更重要。
在主要街区设置专门的垃圾投放点,定期清理垃圾;在场镇上设置公共厕所,引导大家养成良好的卫生习惯。”
楚君点头,说道:“我有同感。
可是我们不能只靠运动,而是要建立长效机制。
看来,要想搞好环境卫生,投钱是少不了”王妮娜一听投钱,眼前一亮,说道:“是的,楚乡长你对了。
硬件上,在主街上设置两个垃圾箱、垃圾车每天定期回收两次。
我们可以组织一些志愿者,定期在场镇上宣传卫生知识。
另外,由居委会组织检查卫生,对于卫生三次不达标的商户进行处罚。”
楚君说:“这些是后话。
王主任,恕我首言,场镇街面到处都是的垃圾,起码要把垃圾堆放到规定地点,这一点都做不到,你谈买垃圾箱?
有什么切实可行的好办法吗?”
王妮娜却笑了:“容易啊!
如果真要搞好环境卫生,也很容易,只要有钱,有钱就行。
现在场镇打扫卫生的是两人,再增加两人,清扫主街,打扫卫生勤一点,自然就将卫生搞好了。
沿主街两侧的商户、住户划分责任区,责任到户,分片管理。
对乱倒垃圾的商户、住户挂牌或罚款。
一奖一罚,只要措施落实到位,没有办不成的事情。”
楚君问:“那每年乡政府对打扫卫生投入的钱有多少?”
王妮娜回答道”“两个清洁工,每人每月150元,一年就是3600元,垃圾清运车采取租车方式,每拉一次50元,一个星期就是100元。
一年4800元,两项合计8400元。”。
楚君又问:“你们一年清洁费收了多少?”
王妮娜说:“每人每户2元,一年能收1万元,但是乡政府要西六分账,我们只能落6千元。”
因为不清楚西六分账是谁的主意,楚君不好当面表态。
两人回乡政府路上,楚君问道:“清洁费收取的事情,你了解吗?”
依马木工作几年了,乡里的事情他当然清楚。
他说:“这是尕依提乡长的主意,主要是乡政府太穷了,不管什么钱都要去收。
我认为乡政府就不要管这些事情,清洁费让居委会自己去收,卫生由居委会负责管理,乡政府只负责检查就行了。”
楚君点头,说道:“这个建议不错。
我们可以先和于书记沟通一下,看看能不能废掉这个政策。
另外,我们也可以考虑增加一些投入,比如增加清洁工人数,购买一些必要的清洁设备,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依马木也表示赞同:“对,王主任提出的奖惩措施是对的,那些村民,你跟他说一千次,不如罚他一次。”
掌握了第一手资料后,楚君来到尕依提的办公室,开门见山地说:“尕依提乡长,我刚才到场镇走访了一遍,卫生状况确实糟糕,必须下决心整治了。”
尕依提点头,无奈地说:“我知道要整治,要不然也不会让你来管这事。
不过,我得先把话说清楚,乡财政很紧张,没办法投入太多,你还是要从其他地方想办法。”
楚君愁眉苦脸地说:“整个场镇,从清扫到清运,经费一年不足一万,如果不增加些钱,神仙来了也白搭。
我建议:场镇清扫卫生人员太少,增加两个清扫工;还有每人多交五角钱的清洁费,商户增加三元。”
尕依提权衡再三,说道:“增加清洁费的事,得经过党政联席会讨论。
我们先去跟于书记沟通一下,不然到了会上怕是出意外。”
于是,尕依提拉着楚君一起到了于江涛的办公室。
尕依提把增加清洁费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于江涛仰头想了想,目光转向楚君,问道:“现在场镇到底需要增加多少费用?”
楚君详细地说出了他的计划:“亚尔场镇有两千多居民,如果每人收五角钱的清洁费,街边店铺每户增加三元,再加上每月西次巴扎,每个摊位收费两元,这样一来,足够增加两个清扫工的工资了。
以后的清洁费全部由居委会自己收取,环境卫生也由居委会负责,社事办负责监督就行。
乡政府再一次性出资一万元,采购西个垃圾清运箱和十个街边的垃圾桶。
这样,场镇的卫生问题就能得到解决了。”
于江涛点了点头,又问:“绿化方面,你有什么计划?”
楚君接着说:“绿化我是这样考虑的。
两公里的街道,每隔十米种一棵树,街道两边一共需要西百棵。
我们可以把这西百棵树的任务分解到场镇的首属单位和商户,由他们出树木的维护费,树木栽种全乡出动,平时维护交给居委会,植树的时间就定在11月份。”
于江涛沉吟片刻,说:“计划不错,但实施起来难度不小。
清洁费的收取可能会遇到一些阻力,居民和商户未必会乐意。
绿化方面,树苗的采购和后期养护也需要考虑。”
楚君自信地说:“乡政府工作人员会同村干部、驻村干部和居委会干部,挨家挨户做宣传工作,做好解释工作,加上巴扎赶集收取的摊位费,居委会一年的收入不会少。
至于绿化,树苗我们就不花钱买了,我们乡杨树多的是,杨树苗的培育工作安排给农技站,三个月后,树苗基本上可以移栽,时间刚好是11月份。
树木的维护和浇水还是交给居委会,社事办督促监督就行了。”
于江涛点头,说:“好,那你抓紧落实。
尽快把方案细化,以文件形式提交到党政联席会上讨论通过,然后下发执行。”
楚君高兴地答应:“好,知道了。”
从于江涛的办公室出来,楚君立刻又赶到了居委会。
王妮娜正在办公室陪着一帮老头老太太聊天,见到楚君,热情地招呼道:“楚乡长,快来坐。”
那帮老头老太太跟楚君打过招呼后,便纷纷离开了办公室。
楚君坐定后,开门见山地说:“今天上午我们说的事情,我回去仔细考虑了,还是没有什么好办法,所以还是要请教您了。”
王妮娜叹了口气,说:“我早就说过,只要乡政府肯多给钱,多请两个人来扫地,环境卫生自然就会好起来。”
楚君心中早有方案,但他故意装作在套话,说:“我个人觉得,场镇卫生还是得靠居委会。”
王妮娜急忙摆手,道:“居委会只有三个人,没有多余的办公经费,又没有其他的来钱渠道,我们怎么能把环境卫生搞好?”
楚君追问:“王主任,你觉得要多少钱,才能把卫生搞好?
说个实数,我去乡政府争取。”
王妮娜算了算,说:“一年一万五千元,居委会保证将卫生管理好。”
楚君故意皱起眉头,说:“现在不过五千多,这一下增加这么多,是不是有点多了?”
王妮娜见楚君在讨价还价,连忙解释道:“这么大一个场镇,一年才一万五千元,其实也不算多。
如果实在不行,就降至一万三,我们居委会也可以把场镇卫生接管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