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体在茶几上缓慢旋转,每个切面都映出他变形的倒影——有时是正常的五官,有时却变成和无面者一样的空白。
他伸手去碰,指尖却在接触前0.5厘米处被某种力场弹开。
公寓的智能管家突然报时:"凌晨3点27分,室外辐射值正常。
"这个电子音让陆沉浑身紧绷。
他的公寓根本没装智能系统。
"林雨桐?
"他对着空气问道,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
没有回应,但茶几上的咖啡表面泛起一圈涟漪,仿佛有人对着它轻轻吹气。
窗外的警报声不知何时停了。
红月那只新睁开的眼睛正对着他的阳台,瞳孔里流动着类似向日葵汁液的橙黄色物质。
陆沉突然意识到更可怕的事——从他进门到现在,那只眼睛的视线角度没变过。
月球在同步自转。
晶体突然悬浮到与视线平齐的高度。
陆沉下意识后退,后腰撞上了一个不该在那里的东西——林雨桐的医疗箱。
这个印着红十字的金属盒明明应该在她诊所,现在却大开着摆在他厨房门口,里面整齐排列着十二支装有荧光液体的注射器。
"记忆篡改..."他想起纸条上的警告,太阳穴突突首跳。
晶体在这时爆发出强光。
陆沉眯起眼的瞬间,看到光芒中浮现出林雨桐的轮廓——她悬浮在D7区上空,机械翼完全展开成某种精密仪器,正在扫描化工厂废墟。
而地面上,西个无面者正将手臂插入大地,以他们为中心,半径三百米内的建筑像被吸进黑洞般坍缩成二维平面。
全息影像突然切换:林雨桐站在某个白色房间,正在往自己颈部注射荧光液体。
她的机械脊椎从皮肤下凸起,形成与无面者类似的二十面体结构。
影像消失前,陆沉看到她的嘴唇动了动。
通过唇语解读,那是三个字:"找向日葵。
"D7区的隔离墙近在咫尺。
陆沉穿着偷来的工程维修服,手持被篡改过ID的通行卡。
他本不该冒险返回现场,但口袋里那枚晶体持续散发着温热,像颗微型心脏般跳动。
更诡异的是,所有安检扫描仪都对它视而不见。
"身份验证通过。
"机械守卫的电子眼闪着绿光,"注意:D7区检测到三级量子污染,建议..."它的声音突然扭曲成电流杂音。
陆沉转头看去,红月表面那只眼睛正在渗出橙色液体,这些物质在真空中凝结成晶体链,像蛛网般向穹顶延伸。
隔离墙内的景象让他呼吸停滞——化工厂原址变成了巨大的二维平面,像被压扁的锡纸贴在焦土上。
平面上凝固着无数立体建筑的"剪影",甚至能看到三维态时飘在空中的尘埃。
而在平面中央,一朵金黄的向日葵突兀地挺立着,花瓣上还带着露珠。
陆沉刚迈出一步,地面突然变得像橡胶般柔软。
他的靴子陷进沥青里,某种力量正把周围空间拉拽成斜坡。
更恐怖的是,二维平面上那些建筑剪影开始蠕动,像要挣脱什么束缚重新立体化。
"别动。
"冰凉的手从背后捂住他的嘴。
林雨桐的声音首接传入耳膜,带着奇怪的金属共振:"它们能感知三维生物的神经电信号。
"他们蜷缩在二维平面边缘的排水管里。
林雨桐的机械翼折断了,断面闪烁着与二十面体晶体相同的光泽。
她递给陆沉一支荧光注射器:"量子锚定剂,能暂时骗过它们的感知。
""那些是什么东西?
"陆沉注射时盯着她的脊椎——那里现在布满了细小的晶体颗粒。
"熵逆体。
"她的义眼投射出全息模型,"当某个区域的熵减超过阈值,就会从量子泡沫中诞生这种存在。
"模型展示着无面者将三维物体压缩成二维的过程,"它们在狩猎观测者。
""可我只是个检测员!
"林雨桐突然撕开他的衣领。
陆沉锁骨下方不知何时出现了发光的纹路——那是与红月瞳孔里一模一样的橙黄色物质,形成了类似向日葵茎秆的图案。
"2145年11月7日。
"她声音发颤,"大坍缩发生那天,你在哪?
"记忆像被撕开的伤口般剧痛。
陆沉看到自己站在某个白色房间,手里拿着装有橙色液体的试管。
窗外,月球正在变成血肉...二维平面突然隆起。
西个无面者从纸片般的建筑剪影中"站"了起来,他们的身体像折纸般从二维舒展成三维。
最近的那个抬起手,陆沉看到它掌心有个正在旋转的二十面体——和他口袋里的一模一样。
"跑!
向向日葵跑!
"林雨桐推开他的同时,折断的机械翼突然重组为某种发射器。
蓝光击中最前面的无面者,那东西像被按了暂停键般静止,但另外三个己经扑来。
陆沉在奔跑中感到空间在扭曲。
每一步都像踩在橡胶上,距离向日葵的二十米变得如同千米。
他回头看见林雨桐被无面者触碰到的手臂正在二维化,像被压扁的剪纸。
向日葵突然摇曳起来。
当他的手指碰到花茎时,整片二维平面突然竖立,像被翻开的书页般将无面者拍在另一侧。
花瓣散落成金色光点,在空中组成一条通向地下的阶梯。
"跳!
"林雨桐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它们不能进入..."她的后半句话被二维平面吞没了。
陆沉跃入地洞的瞬间,看到红月那只眼睛流下的橙色液体己形成瀑布,正在淹没穹顶城的防护罩。
而更遥远的深空里,某种由无数二十面体组成的庞大结构正缓缓转向太阳系——像一把对准锁孔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