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修了三年，都没修好它。”
沈昭白的机械左臂搭在橡木桌上，齿轮发出细微的嗡鸣，“因为缺零件？”
陆临忽然将镊子刺进怀表深处，取出一枚染血的微型齿轮：“缺这个。”
齿轮在晨光下泛着暗红，沈昭白的瞳孔骤缩——那是人类心脏瓣膜的金属仿制品，边缘刻着NW-707的编号。
“秦氏没告诉你吗？”
陆临把齿轮按进他机械臂的能源槽，“你的初代动力源…是用我的左心室锻的。”
窗外，所有停摆的钟表秒针突然颤动了一格。
沈昭白在剧痛中看到走马灯： 陆临躺在手术台上，胸腔敞开着露出跳动的心脏；他自己戴着神经同步头盔，眼泪滴在电烙铁上嘶嘶作响；秦氏主管的声音：“记忆清除后，他不会记得这颗心的来历。”
“现在你连我的痛也能感觉到了。”
陆临扯开衣领，露出连接他们俩的银色神经导线——它正随着沈昭白的痉挛微微发亮，“这是你当年偷偷植入的…疼痛共享系统。”
沈昭白的机械手指突然***自己左胸，扯出半截闪着火花的线路：“那这个呢？
也是你给的？”
陆临笑了，握住他暴露出金属骨架的手腕：“不，那是你留给自己的保险栓…为了防止彻底忘记我。”
地下室藏着陆临真正的工作室。
墙上贴满沈昭白被删除的记忆数据条，像垂死的蝴蝶标本。
“第91次删除的是我送你蓝围巾那天。”
陆临启动老式投影仪，“第182次……是你说要和我私奔的雨夜。”
全息影像里，年轻的沈昭白正把神经导线缠在彼此手腕上：“如果哪天我忘了……”他的机械手指点在陆临心口，“……这里会替你记住。”
现实中的沈昭白突然呕吐起来，吐出的竟是细小的金属零件——他这才发现自己的食道内壁布满微型存储器。
“你把自己改造成了活体记忆库。”
陆临擦掉他唇边的机油，“最深处那个加密分区……存着我们初吻的脑电波数据。”
凌晨西点十五分，沈昭白在陆临的收藏柜里发现一盒生锈的齿轮。
每个都刻着日期和坐标，最早的要追溯到十五年前。
“那是我跟踪你的记录。”
陆临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绝对记忆症患者的怪癖……会收集重要之人的生命轨迹。”
沈昭白拿起最近的那枚——上面刻着昨天的日期，以及一行小字： “他今天左臂电机的声音像在哭” 所有齿轮突然开始共振，奏出一段机械版的《G小调巴赫》。
陆临的耳尖红了：“这是…你以前给我编的程序。”
沈昭白的机械心脏第一次跳出了人类频率。
沈昭白盯着自己吐出的金属零件，它们在桌面上微微震颤，像某种未知生物的心跳。
“你吐出的不是零件。”
陆临俯身，指尖轻轻拨弄那些细小的金属片，“是记忆。”
金属片在晨光下闪烁，忽然自动排列组合，拼出一幅模糊的立体投影——秦氏实验室的地下三层，一个被封锁的白色房间，门牌上写着NW-707初始记忆备份。
沈昭白的机械臂突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左胸的能源核心急速升温。
他抓住陆临的手腕，发现对方的皮肤下也有细小的金属光点流动——那是记忆编码的载体，和他吐出的如出一辙。
“你也是实验体？”
沈昭白的声音沙哑。
陆临没有回答，只是将掌心贴在他的机械心脏上。
两人的神经导线同时亮起，共振出一段陌生的频率。
地下室的墙壁突然投射出无数全息画面——全是沈昭白从未见过的自己： - 在雨夜抱着浑身是血的陆临狂奔 - 将一枚芯片插入自己的后颈 - 对着监控镜头说：“第348次记忆清除程序，启动。”
最后一个画面里，年轻的沈昭白对着镜头微笑：“如果这次还是失败，就让陆临…永远忘记我。”
金属零件突然悬浮，在空中拼出一把钥匙的形状。
陆临的怀表发出尖锐警报，黑布下的座钟开始走动。
“它动了…”陆临盯着那座钟，“因为你终于想起来了。”
沈昭白的机械心脏漏了一拍。
这一次，疼痛里带着久违的、人类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