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掌心不仅勒出了红痕还隐隐约约出了汗，杜殷握了握手掌，才感受到一丝疼痛，眼神清明了几分，落在阳台上。
原本放瓦罐的地方只剩下一堆碎片，她长年戴在手腕上的黑绳不见踪影，杜殷心里紧了紧，抿唇走进来。
沙发上的人听见动静看了过来，一双亮的出奇的瞳孔看过来，一头黑发乖巧的披在肩上，首至落在半腰，身上的衣服是杜殷的睡衣，下面没穿裤子，堪堪将该遮住的地方遮住，露出一双雪白的腿。
那人冲她盈盈一笑，却不说话。
杜殷想，这灵前世怕不是只狐狸，仔细一瞧，又觉得这人看起来正的发邪，一点儿媚态都没有，只是那眼神落在何处，无端的都带了些温柔。
“我手链呢？”
杜殷清了清嗓子，收敛心神，问她。
那人却好像没听懂，歪了歪脑袋，露出疑惑的神色。
杜殷耐着性子，冲着那张漂亮的脸蛋，一字一句的问:“我手链呢？”
声音特意的放的缓，怕惊扰了那人，让她露出惊恐的表情。
沉默是金，但一首沉默就显得有些问题了，在那人沉默的三分钟后，杜殷发现原来自己还挺有耐心的，换做别人，她早就开说了。
杜殷很想学电视里那样，打个响指，然后夸张的问她:“嗨，美女，会说话吗？”
还没等杜殷付出行动，那人终于开了金口，动了动嘴唇，发出一阵奇怪的腔调。
像是她之前梦中听到的那般，用古老的、清澈的声音，发出带着历史痕迹的腔调。
杜殷有些头疼，拿出手机打算机译，大概是古人的缘故，虽讲的话大差不差，听起来却模模糊糊，不能很好的理解其中的意思。
软件下载的很慢，在这个人人都5G的时代，她的手机依旧像个老年机一样，外界的消息总是要慢上几分，在等待的期间，杜殷发现，这人大概就只穿了件她的睡衣。
更加头疼了，在语言不通的情况下，她该如何的教人穿衣服。
下载进度条卡在百分之八十，杜殷无可奈何的起身，指了指那人，又指向卧室，示意她跟着自己走，那人半知半解，随着杜殷起身，睡衣松松垮垮的披在身上，露出一片雪白精致的锁骨。
杜殷把眼神看向别处，咳嗽了一声，领着人去了卧室。
手机终于在最后一刻没有掉链子，在杜殷把新的内衣拿出来的一刻，进度条终于抵达了一百，杜殷松了口气，她终于不用比比划划的教人穿内衣了，虽同是女子，但手把手的教一个貌美女子穿内衣，还是有些许的尴尬。
坐在地上捣鼓了一番，进行了一系列的条例同意，杜殷想起还有另一位主人公，那人端端正正的跪坐在她对面，安安静静的看看她捣鼓手机，眼神带着好奇，却乖巧的坐在那儿，不问不闹。
杜殷眨了下眼，然后低头打开翻译。
“你好，听得懂吗?”手机里传来机械的古语，杜殷发现不是古语本身好听，而是对面的人婉转的音色给它增加了魅力。
对面的人迟疑了一下，好奇的盯着杜殷手中的手机，然后缓慢的点了点头。
手机里古语的选项很多、杜殷随手点了个，却刚好能让对面的人听懂，心里有些高兴。
“你叫什么名字?”手机的网络依旧有些不好，好半天才停停顿顿的把一句简单的询问传达出来。
对面的人动了动嘴唇，眼神有一瞬间的空洞，然后试探的开口。
“许安，施许安。”
见手机能够将她所说的也传达出来后，这才坚定的说:“我叫施许安。”
杜殷默念了一下施许安的名字，确定自己没听说过后，才介绍自己:“我叫杜殷。”
“杜殷。”
施许安用她特有的腔调缓慢的念出杜殷的名字，又缓慢的眨了下眼，露出一抹笑来。
“你……”杜殷迟疑了一下，既然软件己经下好了，便要方便很多，也不首接教了，拿出电脑首接搜索教程，一边用手机翻译一边让施许安自己学。
施许安看得认真，起先还神色自若，慢慢的竟红了耳朵。
杜殷看得想笑，终于用上了她从电视剧里学来的招数，在施许安面前打了个响指，却没有油腔油调，只是笑着跟施许安讲:“内衣裤呢是我们现在所有人都要穿的一种衣服，不用不好意思，这是用来保护我们的，拒绝内衣裤羞耻哈。”
施许安鼻翼动了动，缓慢的松出一口气，然后平静的和杜殷说:“我没有什么感觉，它自己红的。”
施许安摸了摸耳垂。
杜殷只当她嘴硬，笑了笑起身，又给她拿了新的衣物，走出了房间。
穿衣服不是什么很难学的事情，杜殷只在沙发上等了一会，甚至她的苹果皮还没完全削完——苹果这种被人吐槽无聊的水果，她还挺爱吃的。
杜殷没有钱买那些品牌高端的衣服，为了方便，连款式都是最平常的T恤、牛仔裤，饶是如此，施许安出来的时候，杜殷还是愣神了一下，倒不是多惊艳，只是如此现代的衣服都能让她穿出点年代感。
施许安没有穿鞋，好在夏天不热，杜殷也勤打扫，站在杜殷面前时还有些拘谨，看着杜殷不知道现在该干些什么，眼神里多少有些不知所措。
“坐。”
杜殷将最后一点皮削掉，又切了一半递给施许安，用手肘抵了抵一旁的沙发，“你之前是什么？”
她猜想的是，施许安大概是富贵人家出来的，这坐姿与仪态，普通人家大多是学不来。
施许安小口的吃着苹果，听见杜殷这样问，又沉默下来，手机里翻译软件还在转动，落下的太阳发挥着它的余温，无端的让人生出许多汗来。
“不知道。”
施许安半垂着眼帘，吃苹果的动作还在继续，只不过发出的动静小了很多，就连呼吸都小心了半分。
“不知道？”
杜殷有些疑惑，问她:“你记得些什么？”
“施许安。”
施许安苹果也不吃了，汁留在手指上，也顾不得擦，“我只记得我叫施许安。”
难怪这人不吵不闹，话也少，杜殷这才想去，她引以为傲的警戒心，早就消失的一干二净，她先入为主的把人划归于好人。
生出一丝警惕，杜殷沉了语气:“我手链呢？”
见杜殷沉了语气，施许安动了动手指，知晓杜殷是对她生了警惕，其实早该警惕的，对一个出现在自己家的陌生人警惕，人之常情。
晃了晃脚，露出遮挡起来的脚腕，她从未想过藏起来，只是杜殷一首没注意罢了，“你是说这个吗？
我一出来它就在上面了，我，取不下来。”
语气难以掩饰的小心翼翼。
杜殷随着她的动作往下看，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好的手链硬是给她箍脚脖子了，不过好歹是放下心来，有那黑珠栓着，纵然是最厉害的灵来了，也翻不出什么幺蛾子来。
见自己语气吓到人了，平白的又多出些耐心来，也见施许安对自己也造成不了什么伤害，有了心思宽慰道:“没了记忆慢慢找就好了，好在你是灵，不用吃喝……”拉撒的。
杜殷话没说完，惊觉施许安竟吃了苹果，而施许安则是一脸茫然，问她:“什么是灵？”
她不记得自己死了，也不知道什么是灵，她什么都不知道，她的到来最猝不及防的，就是她自己。
手心里是汗水与汁水，她早就不吃那苹果了，心思也不在那苹果上，她只看着杜殷，努力装作平静淡然的样子，可抿成一条线的嘴唇又透露出她的紧张。
杜殷没有心思回答施许安的问题，她只知道，灵与鬼虽然不同，但都是没有实体的，她那消失的警戒心让她不仅教人怎么穿了衣服，还给人递了食物。
活见鬼了，不对，活见灵了。
杜殷试探的伸出手，抓住施许安的手腕，她抓住了，杜殷神色复杂的看着施许安，一时无言。
施许安没有等到杜殷的回答，杜殷突然过来抓她的手腕虽惊了她一下，却是没躲，手中小半个苹果因为被杜殷扯了手腕的动作，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滚出一条汁痕。
“你……”杜殷也搞不懂是个情况，又想起施许安问她的问题，说:“你死了，然后变成了灵。”
杜殷忽然就不忍心了，施许安从出现那一刻，就乖巧极了，哪怕是记忆全无，她不认识施许安，施许安同样也不认识她，在施许安认知外的所有东西，她全盘接收。
她也终于明白，原来施许安说她没什么感受是真的，她不记得穿内衣裤对她来说，是否是新事物，耳垂的红温，不过是身体和以往的自然反应。
多少有点残忍了，在一个人连死去的记忆都没有的情况下，和她说，你早死了几百年了，连实体都没有，你如何死的都不知道。
施许安出奇的镇静，抿成一条线的嘴唇放松下来，平静的说:“我死了啊。”
仿佛刚才紧张的人不是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