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渊在按下引爆器瞬间产生强烈既视感——飞溅的碎石在雨幕中凝固成珍珠帘幕,爆燃的火光里浮出九张扭曲的人脸。
藤蔓从他们咽喉钻出眼眶,最中间那张面孔的丹凤眼与自己如镜像重合。
"趴下!
"林秋棠的冷喝混着金属摩擦声。
顾明渊被解剖剪的寒光晃醒时,山体己如蜕皮巨蟒般层层剥落。
二十米高的岩壁轰然倾塌,露出嵌在龙脉处的黑色齿列。
九具悬棺斜***山体,桐油浸泡的牵魂藤在棺面盘结成血色符咒,雨水冲刷下竟像活蛇般蠕动。
王大个的惨叫从尘雾中传来:"娘咧!
棺椁在渗血!
"确实有粘稠液体顺着藤蔓纹路蜿蜒,在满地碎石间汇成赤色溪流。
顾明渊摘下手套触碰,指尖传来温热触感——这分明是新鲜人血。
他忽然注意到血溪避开林秋棠的护士鞋,在她脚边形成诡异的真空圈。
"光绪二十三年孟秋..."林秋棠己撬开最外侧棺盖,解剖剪尖端挑着片中山装碎布。
腐气喷涌的刹那,顾明渊的怀表突然发烫。
透过翻涌的尘雾,他看见棺内尸体穿着笔挺深灰中山装,镀银纽扣泛着尸斑似的青光。
尸体右手紧攥的《时务报》残页上,日期赫然是宣统三年九月初六——正是三天后。
"顾先生可知道,"林秋棠抹去棺盖内侧铭文,解剖剪寒芒掠过他咽喉,"令尊二十年前正是在此失踪?
"阴云恰在此时裂开缝隙,天光刺入棺内照出尸体面容——除了因痛苦扭曲的五官,竟与自己留学证件照分毫不差。
老周头的苗语咒骂穿透雨幕。
老人正用艾草烟熏烤被血浸透的勘探靴,独眼在瞥见尸体时瞳孔骤缩:"造孽啊..."他枯瘦的手突然抓住顾明渊腕骨,力道大得骇人,"后生仔,这穿洋装的死人就是你!
"怀表链突然断裂,银质表盖弹开露出疯狂旋转的指针。
顾明渊在表盘反光里看见个戴苗银项圈的自己,中山装右襟浸满流动的鲜血。
幻影的嘴唇翕动,他分明听见自己声音在说:"寅时三刻...""血藤!
棺底有血藤!
"王大个的嘶吼打断幻觉。
顺着他颤抖的手指望去,棺底裂缝正涌出无数猩红藤蔓,尖端生着桃木钉状的倒刺。
林秋棠迅速将酒精泼向藤蔓,火焰却呈现诡异的幽绿色。
那些藤蔓在燃烧中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空气中弥漫着熟铁淬火的焦腥。
顾明渊的显微镜从行囊滚落,载玻片自动吸附了一截燃烧的藤蔓。
德国卡尔·蔡司镜头下,碳化的藤蔓截面显露出蜂窝状结构,每个六边形孔洞中都蜷缩着米粒大小的人形胚胎。
他忽然想起慕尼黑实验室那个疯癫的老教授——那人总念叨着东方山岳中埋藏着"地脉***"。
"快封棺!
"老周头将铜烟袋锅狠狠砸向棺盖,飞溅的火星在雨中凝成符咒。
原本躁动的藤蔓突然僵首,化为遍地暗红色粉末。
林秋棠俯身采集样本时,顾明渊瞥见她后颈浮现鳞片状纹路,转瞬又被护士领遮住。
当最后一具悬棺重新封闭,山涧忽然响起湘西傩戏的鼓点。
声源似乎来自潭底,节奏却与顾明渊狂跳的心脏完全同步。
他握紧胸前的怀表,发现翡翠指针不知何时染上了棺椁的赭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