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胡飞生吓了一跳,她猛地转身,看到江野,他正坐在靠窗的座位上,手边放着一杯己经冷掉的咖啡,另一只手撑着脑袋,看向窗外。
“你吓我一跳,鬼鬼祟祟地坐那干嘛呢?”
胡飞生走过去,一边说着,一边随手把外套甩在椅背上。
江野抬起头,举了举手中的咖啡杯:“终于舍得来了啊?
还以为你把我这条快死的鱼晾干了。”
胡飞生走过去,站在桌边,视线落在江野面前的咖啡杯上。
咖啡表面精致的拉花依旧完好,像是一朵漂浮在咖啡湖面上的小花,温暖而精致。
她忍不住扬了扬眉,语气里带着调侃:“江野,你还是改不了这个毛病啊。
为了保存拉花的完整性,是不是又在小口小口地抿?”
江野闻声抬起头,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手指敲了敲杯沿:“你懂什么?
这叫尊重艺术。
咖啡的灵魂不仅在味道,还在这一瞬间的美感。
更何况,拿铁一杯,想睡就睡;咖啡拉花,纵享丝滑。”
“满口顺口溜,你要考研啊?”
胡飞生笑了笑,拉开椅子坐下,语气轻快地说道,“你这么珍惜一杯咖啡,可别等它凉了才开始喝。”
江野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把咖啡端起,轻轻抿了一口。
“凉了也没关系,至少拉花还能保持原样。”
胡飞生无奈地摇了摇头:“真拿你没办法,你对一杯咖啡的仪式感,比我对自己的生活都认真。”
江野笑着打趣:“这不是仪式感,而是生活情趣。
你应该多学学,别整天想着怎么折腾自己。”
胡飞生抿了抿嘴,没有接话。
她给自己点了一杯美式,然后点了根烟,却没点燃,只是拿在手里把玩。
江野看着她的动作,挑了挑眉:“你还好意思说我?
我这爱好起码纯天然无污染,你这烂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都快成烟囱了。”
胡飞生微微一愣,随即笑了一声,语气轻飘飘的:“不算毛病吧。
说不定是生活的艺术。”
她看了看江野,补充了一句,“你不懂。”
江野眯起眼睛打量她,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生活的艺术?
你这说法够矫情的。
行吧,那‘艺术家’,你说说,这艺术到底什么意思?”
胡飞生把烟夹在指间,目光落在窗外的街道上。
她似乎没有听到江野的问题,眼神略有些飘忽:“你有没有觉得,有时候人生像一团雾?
你努力去看,努力去抓,可是越看越模糊,越抓越空。”
江野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咖啡杯的边缘:“雾?
听着挺文艺。
可你这雾里到底有什么?”
胡飞生轻轻吸了口气,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犹豫。
她转过头看向江野,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笑:“也许是……什么都没有。”
江野愣了愣,眉头微微皱起:“你最近怎么了?
感觉比以前还虚无。
别告诉我,你抽烟就是为了这个?”
胡飞生没有正面回答,她点燃了烟,吸了一口,然后缓缓吐出一团烟雾。
那烟雾在空气中缓缓扩散,仿佛回应了她刚才的话。
“虚无也好,迷雾也好,抽烟是我自己选的。”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坚决。
江野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伸手从她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算了,我也来一根。
陪你一起文艺一把。”
胡飞生瞥了他一眼,把打火机推过去:“小心,别上瘾了。”
“上瘾?”
江野点燃烟,吸了一口后咳嗽得厉害,“呛死了……这玩意真不是人抽的。”
胡飞生笑了,带着几分揶揄:“所以我才说,你不懂。”
江野翻了个白眼,倚在椅背上,手指夹着烟,语气多了一丝认真:“但我懂你。
飞生,不管是什么雾,你别一个人待在里面迷路了。
知道吗?”
胡飞生怔住了,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随后移开,看向窗外:“我知道。”
窗外的深夜,只有零星的路灯和偶尔经过的车灯勾勒出微弱的光影。
咖啡店里弥漫着低沉的背景音乐和淡淡的咖啡香气。
胡飞生抬眼瞥了一眼窗外,街道安静得有些过分。
“你呢?
最近怎么样?
还在憋你的大作?”
江野狠狠吸了一口烟,然后把它掐灭在烟灰缸里。
他晃了晃手里的咖啡杯,咖啡液晃荡着,映出他有些疲惫的眼神。
他没有急着回答胡飞生的问题,而是自言自语般问道。
“飞生,你觉得这世上有没有一种地方,可以让人躲开一切糟糕的事?”
他突然问道,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胡飞生夹着烟的手停顿了一下,随后轻笑了一声:“没有那种地方。
如果有,我早就搬去了。
你呢?
江野,你怎么问起这个?”
江野撇了撇嘴,目光落在咖啡杯里:“别提了,我最近又卡文了。
就感觉……不知道该写什么了。”
胡飞生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又卡文了?
说吧,这次又是什么高深的主题?”
江野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还不是那些老套的东西——人性、希望、救赎。
唉,写到一半发现全是废话,删了重写,结果越改越乱。
我现在脑子里就剩下一团浆糊。”
“人性、希望、救赎?”
胡飞生眯了眯眼,吐出一口烟雾,“听着挺大气的,怎么就写不下去了?”
江野笑得有点自嘲:“大气有屁用啊,写不下去就是写不下去。
我总觉得……这些东西根本不属于我。
你知道吗?
飞生,我写的这些主题,总觉得离我的生活太远了,像在编别人的故事。”
胡飞生看了他一会儿,抬手敲了敲桌面:“那你干嘛非得写这些?
写点你自己的事不行吗?”
江野愣了一下,随后苦笑着摇头:“我自己的事?
我的生活也不是什么有趣的故事。
写出来估计没几个人愿意看。”
胡飞生的目光落在江野的脸上,带着点审视的意味:“是吗?
我倒觉得,你的生活挺有故事感的。
至少比那些躲在雾里的人更清楚自己想干什么。”
江野扬了扬眉:“躲在雾里?
什么意思?”
胡飞生笑了笑,没回答,而是把烟蒂按灭在烟灰缸里,身体往椅背上一靠:“没什么。
你写不下去的时候,就换个视角试试,别总盯着那些‘大主题’。
也许你会发现有意思的东西。”
江野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好吧,视角是吧?
听你的,我试试。”
他把手里的咖啡杯推到一边,低声嘟囔:“反正再写不出来,我就把自己故事的版权卖了算了。”
胡飞生轻轻哼了一声,语气里带着一丝揶揄:“你就没个别的打算?
总不能一首苦哈哈地当个作家吧。”
江野耸了耸肩:“还能干嘛?
写东西是我唯一擅长的事了。
我这条破船,就这么漂着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