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站长的把柄
他像玩硬币似的把两个身份抛来抛去。
"小齐啊，你这个月迟到三次了。
"张教授端着保温杯，语气温和却带着担忧，"是不是晚上还在跑单？
"齐小阳讪笑着搓手："就周末跑跑...习惯了，闲不住。
"回到工位，他偷偷点开骑手APP。
熟悉的接单界面像老情人般诱惑着他——那个加价50元的火锅订单正在向他招手。
手指悬在屏幕上方颤抖，最终狠狠按下了锁屏键。
下班路上，电动车不自觉地拐向了常去的商圈。
路过"老刘烧烤"时，店主探出头："哟！
齐哥！
好久不见啊！
新来的骑手连蒜泥放多少都不知道，顾客都念叨你呢！
"齐小阳心里像打翻了调料瓶，五味杂陈。
周五晚上十点，暴雨预警再次响起。
齐小阳正在整理周报，手机突然震动——是骑手群的紧急呼叫。
"求扩散！
解放小区3栋702需要速效救心丸！
老人心脏病发作，附近药店都关门了！
"地址像尖刺扎进眼睛。
那是马哥曾经特别标注过的"重点客户"，独居的刘奶奶总会在门把手上挂小饼干给骑手。
齐小阳抓起外套就冲了出去。
雨水像银针般扎在脸上，电动车在积水里划出长长的水痕。
连跑三家药店都吃了闭门羹，最后是在五公里外的24小时药店买到了药。
当他浑身滴水站在刘奶奶门前时，开门的却是陌生中年男子。
"药...药来了..."齐小阳喘得像破风箱。
男子突然扑通跪下："谢谢恩人！
我妈刚被救护车接走，医生说再晚十分钟就..."齐小阳腿一软坐在地上，才发现自己连内衣都湿透了。
手机从兜里滑出来，屏幕还亮着张教授发来的消息："明天演示会别迟到。
""你们发现没有？
"齐小阳在骑手聚餐时神秘兮兮地说，"最近总接到美味轩的订单，但根本找不到这家店！
"老赵灌了口啤酒："我也遇到过！
导航带到死胡同，打电话问商家，说他们在城东美食城。
""这就对了！
"齐小阳一拍桌子，"这是平台新漏洞！
有些商家注册多个虚拟店面，跨区接单。
我们跑断腿，他们省租金！
"三天后，齐小阳蹲在写字楼消防通道里，***到一个程序员模样的人正在调试设备。
桌上摆着五部手机，屏幕上是不同店家的接单界面。
"果然！
"他给张教授发微信，"有人在用技术手段钻平台空子。
"张教授回复让他心头一热："下周来给我们的技术团队讲讲这个案例？
有偿的。
"当晚，齐小阳在日记本上画了两个交叠的圆圈：一个写着"科技"，一个写着"骑手"。
重叠部分被他涂成金色。
王铁柱最近很反常。
先是取消了惯常的"站长税"，接着居然自掏腰包给骑手们买防晒袖套。
齐小阳的侦探神经绷紧了。
他假装无意地问后勤阿姨："站长最近中彩票了？
""中啥彩票，"阿姨撇嘴，"听说总公司要查账，他连夜把三年账本都重做了。
"齐小阳眼睛一亮。
当晚，他请后台李姐吃了顿火锅。
"李姐，我记得你说过...站长让你做过两套数据？
"李姐筷子一抖，毛肚掉进红汤里："小齐，这事...""我不要证据。
"齐小阳给她添了杯酸梅汤，"就想知道，如果总公司真查起来，会出多大篓子？
"李姐盯着沸腾的锅底，轻声说："够他坐三年牢的。
"审计组来的那天，王铁柱西装革履，头发抹得能滑倒苍蝇。
会议室里，他正滔滔不绝地汇报"科学管理成果"，齐小阳突然推门而入。
"领导，我想反映个问题。
"他声音清亮，"为什么我们站点骑手实际送单数和系统记录平均差8%？
"王铁柱脸色瞬间惨白。
审计组长推了推眼镜："小伙子，有证据吗？
"齐小阳掏出U盘："这是过去18个月，我们32个骑手每天手工记录的单量，和系统后台数据的对比。
"会议室鸦雀无声。
王铁柱突然暴起："***一个送外卖的懂什么！
""正因为送过外卖，"齐小阳首视着他，"我才知道每一单里都有骑手的汗。
你贪的不是钱，是我们的命。
"门突然被推开，十几个骑手齐刷刷站在走廊。
老赵举起手机："我们联名举报！
"风波过后，总公司派来了新站长。
齐小阳却递交了辞呈——不仅是骑手工作，连科技园的职位也辞了。
张教授在咖啡馆急得首敲桌子："你疯了？
马上要升主管了！
""我想做个东西。
"齐小阳在餐巾纸上画着流程图，"一个真正属于骑手的平台。
不坑商家，不骗骑手，不宰顾客。
"他眼睛亮得像星辰："这三年我记了八百多条笔记——哪个小区门卫爱刁难人，哪条路雨天容易积水，甚至哪个客户失恋时会点变态辣...这些算法永远算不出来的东西，才是外卖的灵魂。
"张教授盯着那张被咖啡浸湿的餐巾纸，突然笑了："需要天使投资吗？
"春天来临的时候，"骑盟"APP开始内测。
图标是个咧嘴笑的头盔，启动语是马哥当年的话："这行最值钱的是人心。
"第一个注册的是刘奶奶的儿子，他开了家药店专门为骑手提供免费热水。
老赵成了首批培训师，专门教新手认路。
后台李姐跳槽来当财务总监，她说这回要做"干净的钱"。
齐小阳依然保持着每周跑十单的习惯。
有人说他是最不像CEO的CEO，他总笑着拍拍电动车座："没有这老伙计，就没有现在的我。
"某个黄昏，他送完最后一单准备收工，手机突然响起特别的提示音——那是他为自己设置的马哥语录："记住啊小子，外卖这行，送的是饭，暖的是心，赚的是人生。
"夕阳把电动车和它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支箭，射向城市最温暖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