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着调子从大厅前的楼梯下来的时候,瞧见了杨平。
她想起邹贝——那个女孩委屈流泪的样子。
隔着几步远,她喊了声“老师”。
杨平顿了下,侧过身往后瞧:“谢忱?
怎么了啊?”
“啊……跟您说个事。”
谢忱没想到杨平能叫出她名字,毕竟她在班上挺……默默无闻?
与世无争?
两人并排走在树行子下,后面教学楼的灯光和花坛边的路灯将小道照得模糊。
放学有一会儿了,路过的人也稀稀拉拉。
“你说邹贝在教室里哭?
因为我说她胖?”
杨平停下脚步,旁边是车棚。
“啊……是这样。”
谢忱说。
“我那不是开玩笑吗。”
杨平稍稍睁大眼睛,看着她。
“可是每个人心理素质不一样啊,你又不知道别人怎么理解。”
谢忱严肃,“而且,怎么都不能说一个女孩子胖吧。”
杨平默了下,说:“那你的意思是,要我跟她道歉?”
“啊……也可以。”
谢忱没想到杨平会提出道歉,自己都愣了下。
“那明天朝读下了……吃完早餐让她来找我。”
“哦,好。”
还是年轻人好交流,谢忱对这班主任好感增值。
-谢忱如期跟邹贝讲了。
邹贝睁大眼睛,提高了音量:“你跟杨平说了?”
看她这反应,谢忱都懵了,犹豫着说:“不好意思啊。”
“没事没事。”
邹贝说,“杨平在办公室吗?”
“应该。”
她真的不懂了——邹贝好像很惊诧,后面又似乎没什么事儿。
谢忱惴惴于怀,去食堂的路上和泊悠子谈起来。
没想到泊悠子一下火了,愤懑地说:“你跟杨平说了?!
你跟他说干嘛!”
谢忱愣住,心里一咯噔。
泊悠子接着往前,谢忱跟上去。
“邹贝是因为她同桌笑她才哭的,你跟杨平说什么?”
泊悠子愤然。
“……不是因为杨平说她吗?”
谢忱要傻掉了。
“因为她同桌!
你有没有一点理解力!”
她盯着谢忱,眉毛要竖起来,“你就硬要当那只出头鸟?”
谢忱不说话了。
她被泊悠子的强势唬住,甚至忘了当初文学社竞选上,被说理解、表达能力欠缺而竞选失败,只能当选社员的人不是她。
在食堂坐下的时候,泊悠子还在批评她。
旁边坐过来两个女孩子,泊悠子根本没有压制声音。
她的话往耳膜里钻,谢忱强咽下一块番茄,尴尬与羞愧要达到顶点。
她喜欢多想,有时一点小事也会在心里琢磨不停。
此刻她只觉得不该和杨平讲那些,真是犯了天大的错误。
可是出了食堂,泊悠子还没饶恕她。
“你说你为什么要跟杨平讲?
真就世人皆醉你独醒呗?”
泊悠子出离愤怒,“人家都说大智若愚。
就你跟那乌龟一样把头伸出去给人砍!”
谢忱差点受不了了。
可是她好像没有理由,也没有底气去反驳。
终于在寝室门口分道扬镳。
教室里没几个人。
谢忱压在摊开的作业上,眼皮低垂,手里捏着笔。
本来想写作业的。
脑子里混混沌沌,谢忱干脆把笔放下了。
一晃不知多久,教室里人越来越多。
好些女生喜欢扎堆吵闹,咋咋呼呼的让她首皱眉。
同学们掐着点,打铃的时候人差不多齐了,没到的大概奔走在路上。
吵闹声不歇,杨平的声音从外边传进来:“再迟到给我站外面,不用睡觉了啊……”他在迟到的几个后边跨进教室,轻呵:“好,不吵了。”
-谢忱午休没睡好。
一闭上眼睛,乱糟糟的事就冒出头——邹贝的惊讶、泊悠子的呵斥。
她忍住不想,可是不安和害怕绕在心头。
整个人都很低迷,上课也心不在焉。
更要命的是,下午有两节数学课。
谢忱觉得,邹贝什么的先放一边,数学课还是得听。
虽然还是没听出什么。
下午吃饭没和泊悠子一起。
上楼的时候没什么人,谢忱会往左边靠一点,不想在拐角绕个大弯。
她略垂着眼,风把不到肩的头发吹起来,等她跨上几个台阶,就吹不到了。
几缕头发落到眼前,她抬手去拂。
眼底忽然出现一双白鞋,抬眼发现要撞到人,吓得往后一仰,刚踩到阶沿的后脚一滑。
谢忱以为要摔死了。
反应过来的时候,对面正拉着她抬起来的手腕。
她赶忙站好,手合在胸前弯腰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抬起头,又微笑说:“谢谢你啊。”
“嗯。”
宋旻轻答。
他看了谢忱一眼,觉得有点眼熟。
想了想——哦,月考跪板凳上那个。
第一次月考谢忱坐中间倒数第二个,宋旻在她左边一列,最后一排。
写完卷子百无聊赖,宋旻往后面的空桌子上靠了靠,不经意看到一个小姑娘跪在板凳上,看样子写得认真。
宋旻觉得好笑,挑挑眉,翘起嘴角。
其实谢忱只是觉得考场的凳子坐久了腰疼,蹲在上面又不太好,还是跪着虔诚点。
谢忱往旁边挪,继续上楼。
这孩子平时都这么魂不守舍吗?
宋旻偏头看她一眼,往楼下走。
-不能这么下去,谢忱决定给邹贝道歉。
晚课间的时候,她在走廊叫住邹贝。
“真的很对不起啊,我没问你意见就跟杨平讲了。”
邹贝倒很和善:“没事没事,不要紧。”
“那……杨平有跟你说什么吗?”
“他没说什么,”邹贝看了看一边的白秋雨和曲子芊,“就和我道歉,让我不要多想什么的。”
“哦……”谢忱低了低头,“不好意思啊。”
邹贝:“没关系。
我跟她们上厕所去了。”
“嗯。”
几人消失在拐角,仍能听见嬉笑声。
终于结束了。
谢忱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