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至陆府
一会见了那边的夫人一点错都不准出，听到没？”
马车里，一名三十岁左右的贵妇人正指着面前的女孩教导，女孩约摸十六七岁，面色沉静，容貌端丽，如此疾言厉色下，她面上却无丝毫表情。
“是。”
赵云霞放下手，轻叹了一口气。
女儿黎姝自从三年前她父亲去世后性子慢慢变了，不再像以往一样活泼爱笑。
一年前，黎姝的胞弟在一场意外中下落不明，她就变得愈发沉默。
赵云霞有时也十分愧疚，那几年，她几乎把所有负面情绪都留给了这个女儿。
丧夫失子之痛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唯一的女儿成了她的出气筒。
“姝儿，你不要怪娘，娘这么做也是为了咱们母女俩能够安身立命。
留在原籍，你就只能嫁给没熬出头的读书人，顶天了嫁个举人，你容貌如此出挑，娘不想埋没了你。”
黎姝还是没什么表情，只淡淡地应了声。
赵云霞见女儿如此，也不再说话，一口气堵在胸口，只好拿起小团扇给自己扇风。
快九月的天气还是酷热，前几天走水路时还不觉如何，换了陆路，当真是有些暑热难耐。
“流萤。”
黎姝用扇子挑开帷裳，开口唤和车夫一同坐在马车前室的丫鬟。
听到声音的流萤回头应道，“姑娘，有事吩咐吗？”
“外头热，你坐进来吧。”
“姑娘，我…”黎姝看了一眼母亲，赵云霞并未出声，便知她己默许，她这个母亲千般不是，万般不好，终究是个良善之人。
“进来吧。”
流萤拨开帷裳，小心翼翼地坐在黎姝身边。
“阿娘，一会到地方了，多与车夫几十文铜钱吧。”
赵云霞看向她，鼻子里哼了一声，“你倒是会可怜人。”
她这个女儿和父亲实在是像，都是一样的烂好人。
“你且省着点用吧，到了陆府，免不了要上下打点一番，你娘我拢共就这么点家当。”
“上月我那副绣品卖了一贯钱，娘你要扣便从那里扣吧。”
赵云霞一噎，扇风的速度快了些，“你以为你翅膀硬了是吗，赚点小钱吆喝到你娘头上来了。”
黎姝没说话，挑开帘子往外看去。
马车己经行至汴梁境内，虽然天气炎热，道路两旁行人还是络绎不绝，小贩叫卖声也此起彼伏，足见这东京繁华热闹。
这样的人声听得黎姝有些昏昏欲睡，她靠在厢壁上闭目养神，流萤持着团扇轻柔地为她扇风。
“吁——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马被勒停，响了一路的马蹄声也停了，马咴咴叫了一声。
“客人，看一眼是不是这儿。”
马车夫响亮的声音传进车厢内，黎姝转醒，看向外面。
陆府气派非凡，正门是六品官以上许用的乌头门，大门两侧竖立着“阀”和“阅”两根柱子，显示着主人家的功勋。
栋施瓦兽，门设梐枑，施重栱、藻井及五色文采为饰，飞檐斗拱，气势非凡，果然名不虚传。
1陆家的主君为当今丞相，几个兄弟也在朝中身居官职。
“是这里，”赵云霞看了一眼陆府的门，心中惊动，忙应下，又招呼流萤，“快，下车扶着点姑娘和我。”
流萤赶紧拿起踏板下去，掀开帷幕先扶了黎姝下车，又扶了赵云霞下车。
母女俩站在陆府门口观望，把着侧门的小厮看了眼，小跑着进去了。
黎姝瞧见，心下了然，这小厮八成是通报去了。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侧门有个女使打扮的人推门出来，往前走了几步，先是不动声色上下打量了一圈黎姝。
眼前的少女肌肤莹白似新雪初霁，黛色长眉斜飞入鬓，衬得一双眸子清凌凌的，明明该是温婉的杏眼，眼尾却微微上挑，透出三分倔强。
身上穿一件碧玉色罗纱褙子，襟口用银丝线细细锁了卷草纹，淡青绉纱抹胸上绣着半开的白玉兰。
腰间束着两指宽的素锦绦带，掐出盈盈一握的腰身。
外罩的月白半臂用青金石染出深浅不一的竹影。
下着一条六幅湘裙，层叠如烟，发间斜簪的翡翠步摇垂下，与耳畔明月珰相得益彰。
这女使又看了看赵云霞，心下明白后冲二人行了个礼。
“二位可是黎夫人和黎小娘子？”
赵云霞将团扇挡在胸前，微微福身，“是。”
“见过黎夫人黎娘子，奴婢雨竹，是主母派来接应的，一路舟车劳顿，想必夫人娘子也累了，奴婢带二位先去安顿。”
说完这句，她又招呼门口的几个小厮，“过来，帮夫人姑娘搬行李，都小心些。”
“有劳了，”赵云霞开口，又转身向流萤道，“流萤，取些银子来，今日天气炎热，多赏些与车夫作辛苦费。”
流萤从小跟着黎姝，察言观色学得十成十，她取银子付了车钱后，又偷偷打点了搬东西的小厮。
赵云霞带着女儿跟着雨竹进了侧门，为了不让人笑话，她一路上目视前方，余光却将陆府沿途陈设尽收眼底。
这府邸进门便有小园林,筑山穿池,竹木丛萃,还有风亭水榭，暑气都被冲淡不少，一路走来只觉心旷神怡。
2雨竹带着人走了许久，终于到了一处阁楼前，黎姝抬头望去，匾额上书“秋光阁”，想来应该是她们的住处了。
“黎夫人黎小娘子，请，此处名为秋光阁，前几日主母己命人打扫过。”
雨竹引着人进门，招呼小厮放下东西，又拍了拍手，一老一少作仆人打扮的走上前来。
“这位是莫妈妈，统管秋光阁和栖雨阁，栖雨阁是表姑娘的住处，黎娘子得空可以同她做个伴。”
那位仆妇上前行了个礼，黎姝看了她一眼心下便有了猜测。
这婆子行礼时膝盖都未怎么弯曲，想来在这院子里是作威作福惯了。
“这个是今年新进来的丫头，还未取名，就全凭夫人姑娘***了。”
赵云霞轻轻拉了拉黎姝的衣角，她没读过什么书，取名就只会小翠小红，恐惹人笑话。
黎姝见那小丫鬟低着头，略一思索道，“我这个丫鬟名唤流萤，你便叫轻罗吧。”
雨竹招呼道，“轻罗，还不谢过黎娘子赐名。”
那小丫鬟上前一步，行了个礼，“轻罗见过黎夫人黎娘子，谢黎娘子赐名。”
1出自《宋史·舆服志六》2出自《旧唐书·裴度传》本文背景架空，私设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