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雨夜里的刹车深秋的雨,下得没完没了,冰冷粘腻,
像是要把整座城市都浸泡在一种灰蒙蒙的绝望里。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老旧居民楼的声控灯时灵时不灵,昏黄的光线在湿滑的楼梯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影子。
赵芝芝抱着怀里滚烫的小小身体,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安安烧得迷迷糊糊,
小脸通红,呼吸急促而灼热,每一次细微的抽噎都像针一样扎在赵芝芝心上。“安安乖,
不怕,妈妈这就带你去医院,马上就不难受了……”她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一边低声安抚着怀里的儿子,一边几乎是跌撞着冲下楼梯。
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单薄的肩膀,怀里孩子异常的体温透过衣服传来,
烫得她指尖发麻。她低头看了一眼安安烧得通红的小脸,
那双平时总是亮晶晶、充满好奇的大眼睛紧紧闭着,眉头痛苦地蹙在一起,
小嘴无意识地微微张着喘息。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心脏,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不能慌!她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强迫自己冷静,用尽全身力气抱紧儿子,
一头冲进密集冰冷的雨幕里。深夜的小区门口,空旷得令人心慌,
只有路灯在雨帘中投下孤独的光晕。她徒劳地伸长脖子张望,视线被雨水模糊。出租车呢?
平时总在路口趴活的那几辆呢?今晚怎么一辆都不见踪影?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每一秒都像钝刀子割肉。安安在她怀里难受地扭动了一下,
发出一声细弱的、带着哭腔的***。这声***彻底击溃了赵芝芝强撑的镇定。
巨大的无助感像冰冷的潮水灭顶而来,瞬间淹没了她。她抱着孩子,站在瓢泼大雨里,
像个迷路的孩子,巨大的恐惧和冰冷的雨水一起,几乎要将她彻底压垮。就在这时,
两道雪亮的、穿透力极强的光柱猛地撕裂了沉沉的雨幕,由远及近。
轮胎摩擦湿滑地面的尖锐声响划破雨夜的寂静,
一辆线条冷硬流畅的黑色轿车以一个带着水花的急刹,稳稳地停在了距离她不到半米的地方。
冰冷的雨水顺着发梢流进眼睛,模糊了视线。赵芝芝下意识地抱紧怀里的安安,
惊魂未定地后退了一步,心脏因为刚才那惊险的一幕还在狂跳不止。
昂贵的黑色车身在雨夜里泛着冷冽的光泽,无声地昭示着与这破旧小区格格不入的距离感。
车窗无声地降了下来。车内光线柔和,勾勒出一张轮廓分明的侧脸,鼻梁很高,
下颌线绷得很紧,嘴唇抿成一条平直的线,没有看她,只是专注地看着前方的雨幕,
侧影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硬。“上车。”两个字,没有任何情绪起伏,低沉而清晰,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穿透哗哗的雨声,砸进赵芝芝的耳朵里。赵芝芝愣住了,
雨水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淌。她认得这辆车,也认得这声音的主人——亚当天生·罗森伯格,
公司新上任的全球副总裁,一个如同精密机器般运转、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寒气的男人。
关于他的传闻在公司里早已沸沸扬扬:雷厉风行,苛刻得不近人情,
尤其厌恶任何形式的麻烦和拖泥带水,对女职员更是敬而远之,堪称绝缘体。
她抱着一个正在发高烧、哭闹的孩子,全身湿透,狼狈不堪。
这绝对是这位冰山总裁最避之唯恐不及的“麻烦”。“我……”赵芝芝下意识地想拒绝,
或者至少解释一下情况。然而,怀里的安安似乎被刚才尖锐的刹车声惊扰,
又或许是烧得更难受了,突然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嚎,
小小的身体在她怀里剧烈地挣扎扭动起来。那哭声在寂静的雨夜里显得格外凄厉无助,
瞬间击穿了赵芝芝所有的犹豫和顾虑。孩子的痛苦压倒了一切,
包括面对这位可怕上司的惶恐。她不再犹豫,几乎是扑向车门。
后座的车门在她靠近的瞬间无声地解锁弹开。
一股温暖干燥、带着淡淡皮革和雪松木冷冽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瞬间包裹住她湿冷的身躯。
车内空间极其宽敞,黑色的真皮座椅在柔和的顶灯下泛着细腻的光泽。她几乎是跌坐进去,
顾不上自己湿淋淋的衣服会弄脏这昂贵的座椅,只是紧紧抱着哭闹不休的安安,
徒劳地轻拍着他的背,声音沙哑地哄着:“安安不哭,安安不怕,
妈妈在……”车子平稳而迅疾地启动,汇入深夜稀疏的车流。
雨刮器在前挡风玻璃上规律地左右摆动,发出单调的声响。车内异常安静,
除了安安断续的、因发烧而难受的呜咽,以及赵芝芝压抑着焦虑的、几乎不成调的安抚声。
她局促地坐在柔软的真皮座椅上,湿透的衣服紧贴着皮肤,冰冷黏腻,让她忍不住微微发抖。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前排驾驶座上那个男人沉默而强大的存在感,
无形的压力让她几乎不敢大声呼吸。偷偷抬眼,从车内后视镜里瞥去,
镜子里只能看到他小半张脸,下颌线依旧绷得很紧,
目光专注地看着前方被雨水冲刷得一片模糊的道路,眼神沉静得像深潭,没有任何情绪泄露。
他似乎完全无视了后座这对湿漉漉、哭闹不休的母子。尴尬和不安像藤蔓一样缠绕着赵芝芝。
她舔了舔被雨水和冷风吹得干裂的嘴唇,艰难地挤出声音,
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罗森伯格先生……非常、非常感谢您……孩子突然发高烧,
我……我实在打不到车……”声音干涩,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和后怕。镜子里,
那双深邃的眼睛似乎极其短暂地抬了一下,目光在后视镜里与她的仓促一瞥碰触了零点一秒,
随即又落回了前方的路面。他没有任何回应,只是放在方向盘上的手,
几不可察地微微调整了一下握姿,指节因为用力而显得更加分明。“最近的综合医院。
”他终于开口,声音依旧低沉平稳,听不出任何波澜,只是简单地陈述了一个目的地,
像是在给车载导航系统下指令。车子在湿滑的路面上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
加速朝着市中心的方向驶去。窗外的霓虹在雨水中晕开成模糊的光斑,飞速地向后退去。
赵芝芝抱紧怀里的安安,将脸颊贴在儿子滚烫的额头上,感受着他急促的呼吸。
她不敢再去看镜子里的那双眼睛,只能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安安身上,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到医院,快点让安安好起来。至于这位冰山总裁为什么会停下,
为什么会载上她们这对麻烦的母子……这些问题像水泡一样在她混乱的脑海中冒了一下,
随即就被更强烈的担忧和疲惫淹没了。此刻,没有什么比安安的安危更重要。
第二章 格子间里的例外安安是急性扁桃体炎引发的高热。急诊室里灯火通明,
弥漫着消毒水特有的、冰冷而***的气味。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动作麻利地检查、开药,
护士熟练地给哭闹挣扎的安安扎上输液针。小小的手背上贴着胶布,
冰冷的药液一滴一滴流入他细小的血管。也许是药水的作用,也许是哭闹耗尽了力气,
安安终于渐渐安静下来,蜷缩在赵芝芝怀里,烧得红扑扑的小脸上还挂着泪痕,
沉沉地睡了过去,只是呼吸依旧有些粗重。赵芝芝紧绷到极致的神经这才稍稍松弛下来,
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的疲惫,几乎将她淹没。她靠在冰冷的塑料椅背上,
怀里抱着沉睡的儿子,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湿透的衣服半干不干地贴在身上,
带来一阵阵寒意,让她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走廊里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她下意识地抬头望去。亚当天生·罗森伯格站在几步开外。
他高大的身影在急诊室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压迫感,
昂贵的黑色羊绒大衣肩头被雨水洇湿了一小块深色的痕迹,熨帖的西装裤脚也沾了些水渍。
他手里拿着几张单据,大概是缴费凭证之类。他的目光越过赵芝芝的肩膀,
落在她怀里熟睡的安安身上,停留了几秒。那眼神依旧深沉,看不出什么情绪,
但至少没有赵芝芝预想中的不耐和冰冷。“罗森伯格先生……”赵芝芝慌忙想要站起来道谢,
动作牵扯到怀里的安安,小家伙不满地哼哼了一声,她立刻又僵住不敢动了。“坐着。
”他简短地命令,声音不高,却带着惯有的不容置疑。他走上前,将手里的单据递给她。
“处理好了。”依旧是简洁到吝啬的陈述。赵芝芝接过那几张薄薄的纸,
上面冰冷的数字让她心头一紧——急诊、检查、药费,
对一个需要独自抚养孩子、每个月工资都要精打细算的单亲妈妈来说,这绝不是一个小数目。
她捏紧了单据,指尖有些发白,声音低了下去:“谢谢您……这些钱,
我……我会尽快还给您。”亚当的目光落在她低垂的、微微颤抖的睫毛上,
那里还残留着未干的雨水和泪痕。
他的视线在她明显被生活打磨得有些粗糙的手指上停顿了一瞬,随即移开,
看向输液袋里缓慢滴落的药液。“不必。”他吐出两个字,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
“孩子需要休息,“明天,带他来公司,”他的目光掠过安安沉睡的小脸,然后转身,
干脆利落地走向急诊室门口,高大挺拔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走廊拐角。赵芝芝怔在原地,
怀里是安安温热的身体,手上是沉甸甸的缴费单,耳边回荡着那句“带他来公司”,
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死水,在她混乱疲惫的心湖里激起一圈难以置信的涟漪。
带……孩子去公司?那位以严苛、高效、厌恶任何私人事务干扰工作而闻名的罗森伯格先生?
这怎么可能?是听错了吗?还是……一种变相的警告?这一夜,赵芝芝几乎没合眼。
在急诊室观察了几个小时,确定安安体温开始下降,炎症得到控制后,
她才抱着依旧虚弱的孩子回到那个小小的、冰冷的出租屋。把安安安顿在小床上,盖好被子,
她坐在床边,看着儿子苍白的小脸,听着他逐渐平稳下来的呼吸,心头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也压着沉甸甸的忧虑和那份无法忽视的账单带来的窒息感。天刚蒙蒙亮,安安还在沉睡。
赵芝芝轻手轻脚地洗漱,换上一身干净的职业装,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
她看着镜子里,眼下浓重的青黑和掩饰不住的憔悴,深吸一口气,开始盘算:请假?不行,
项目正在关键期,她这个小组长不能缺席。临时找保姆?这个时间,
靠谱的阿姨哪里是立刻能找到的?而且费用……她下意识地捏紧了口袋里的手机,
屏幕上还显示着昨晚的银行余额短信。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像催命的鼓点。
她看着安安安静的睡颜,想起昨夜那个男人不容置疑的命令——“带他来公司”。
这似乎成了眼下唯一的、荒谬的出路,她咬了咬牙,心中天人交战。最终,母性的本能,
和对安安无人看管的担忧,压过了对那位冰山总裁的恐惧和对公司规章的顾虑。
她小心翼翼地将安安用柔软的毯子裹好,抱了起来。小家伙烧退了,但身体还很虚弱,
迷迷糊糊地在她怀里蹭了蹭,又睡了过去。
抱着孩子走进“启辰科技”那栋高耸入云、光可鉴人的玻璃幕墙大厦时,
赵芝芝感觉自己像个抱着炸弹的闯入者。前台的姑娘看到她怀里的安安,眼睛瞬间瞪得溜圆,
嘴巴张成了O型,显然震惊得忘了说话。电梯里遇到的几个同事,
目光也齐刷刷地聚焦在她和安安身上,
惊讶、好奇、探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等着看好戏的意味。窃窃私语像细小的蚊蚋,
嗡嗡地钻进她的耳朵。“赵组长?这……这是……”“天啊,她怎么把孩子带来了?
罗森伯格先生最讨厌……”“这下有好戏看了……”赵芝芝只觉得脸颊发烫,
抱着安安的手臂微微发紧,只能尽量低着头,盯着电梯不断跳动的数字,
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甚至开始后悔自己的决定,也许请假挨批、扣工资,
也比现在这样暴露在所有人的目光下要好得多。电梯到达她所在的楼层。门一开,
外面开放式办公区的景象让她心头一沉。无数道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射过来,
空气仿佛都凝滞了一瞬。她硬着头皮抱着安安走向自己的工位,每一步都感觉踩在针尖上。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而冷硬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不高,却瞬间让整个办公区落针可闻。
“赵组长。”赵芝芝身体一僵,缓缓转过身。亚当天生·罗森伯格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身后跟着他的特助。他今天穿着一身深灰色的定制西装,衬得身形愈发挺拔冷峻,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深邃的目光掠过她略显苍白的脸,
最终落在她怀里被毯子包裹着、只露出一点柔软黑发的安安身上。
所有人的呼吸似乎都屏住了。整个楼层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紧张和压抑的静默,
无数双眼睛在赵芝芝和总裁之间来回逡巡,等待着预料之中的雷霆震怒。
赵芝芝的心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能徒劳地抱紧了怀里的安安。然而,预想中的斥责并没有降临。
亚当的目光在安安身上停留了几秒,然后转向他身后的特助,
语气是公事公办的平淡:“把我办公室隔壁的小会议室整理出来,放一张舒适的沙发椅。
另外,通知行政部,准备一些儿童适用的牛奶、点心和绘本。”他的语速平稳,条理清晰,
仿佛只是在布置一项再寻常不过的工作任务。特助明显也愣了一下,
但职业素养让他迅速反应过来:“好的,罗森伯格先生,我马上去办。
”亚当这才重新将视线投向呆若木鸡的赵芝芝,他的目光依旧深沉难辨,
但至少没有一丝一毫预想中的怒火。“孩子需要休息,”他的声音不高,
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把他安置好。十点钟,关于‘星海’项目的复盘会议,
准时参加。”说完,他不再看她,径直转身,
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向他那间位于楼层尽头、象征着绝对权力的总裁办公室。
留下赵芝芝抱着安安,独自站在一片惊愕得几乎凝固的空气里。周围的窃窃私语彻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无数道更加复杂、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探究的目光。
她看着那个消失在厚重门扉后的冷硬背影,
又低头看看怀里因为换了环境而微微不安、轻轻哼唧了一下的安安,
第一次觉得那位冰山总裁周身环绕的寒气,似乎……并不完全是凛冽的严冬。
第三章 靠近的温度那间临时被征用的小会议室,成了安安在启辰大厦里小小的避风港。
一张宽大柔软的米白色沙发椅靠墙放着,旁边的小圆桌上,
整齐地摆放着温热的牛奶、几块造型可爱的动物饼干,还有几本崭新的绘本。
行政部的小姑娘送东西进来时,脸上还带着一丝未褪去的惊奇和小心翼翼。安安毕竟还病着,
蔫蔫的,没什么精神。赵芝芝把他安置在沙发椅上,给他盖好小毯子,又把绘本塞到他手里。
“安安乖,妈妈就在外面工作,开完会就进来陪你,好不好?”她蹲下身,
亲了亲儿子还有些温热的额头,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安安眨了眨还带着点水汽的大眼睛,
看了看陌生的环境,小手紧紧抓着绘本的边缘,
小声问:“妈妈……那个高高的叔叔……是好人吗?”他记得昨晚车里那种干燥温暖的感觉,
也记得是这个叔叔抱着他下车走进那个有很多白衣服叔叔阿姨的地方。
赵芝芝的心被儿子这稚嫩的问题轻轻撞了一下。她想起昨夜冰冷的雨,急刹的车,
干燥温暖的车厢,还有那不容拒绝的“上车”;想起今早在一片惊疑目光中,
他平淡却有力的安排。她摸了摸安安柔软的头发,声音很轻却很肯定:“嗯,他是个好人。
安安不怕,安心等妈妈。”安顿好儿子,赵芝芝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职业装的衣襟,
努力将脸上的疲惫和担忧压下去,换上一副干练冷静的面具,走向会议室。她知道,
接下来的“星海”项目复盘,才是真正的考验。昨晚的惊险和今早的破例,都只是插曲,
工作上的表现,才是在这里立足的根本。会议室里气氛凝重。
巨大的投影屏幕上显示着项目数据,几个关键指标触目惊心地飘红。
负责对接的海外团队出了重大纰漏,导致整个项目进度严重滞后,客户投诉信措辞严厉,
直接抄送给了高层。负责该模块的经理脸色煞白,语无伦次地解释着,推卸着责任,
试图把问题归结为“文化差异”和“沟通障碍”。亚当坐在长桌的主位,背脊挺直,
双手交叠放在光洁的桌面上。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但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让整个会议室如坠冰窟。他沉默地听着,眼神锐利得像手术刀,
每一次抬眸,都让正在辩解的人声音不由自主地低下去几分。赵芝芝坐在靠后的位置,
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快速翻阅着面前的材料,大脑飞速运转。
这个项目她前期深度参与过核心模块的设计,对整体架构和数据流向非常熟悉。
海外团队对接的混乱和数据的错误传递,她之前就隐隐察觉过隐患,只是当时人微言轻,
提出的几点流程优化建议被淹没在了繁杂的日常事务里。
当那个经理又一次试图把责任推向“不可抗力”时,亚当的目光扫了过来,带着冰冷的审视,
最后落在了赵芝芝身上。“赵组长,”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会议室压抑的空气,
“你负责的模块在整合过程中,是否发现过数据接口的异常?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赵芝芝身上。她感到一阵压力,
但更多的是被点将后那种必须迎战的决然。她站起身,
没有去看那位经理瞬间变得难看的脸色,径直走到投影屏幕前,拿起激光笔。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那是昨夜焦虑和没休息好的后遗症,但吐字清晰,条理分明。
“罗森伯格先生,各位,”她切换着屏幕上的图表和数据流,“问题并非出在核心模块本身,
而是出在跨团队、跨地域的数据传递链条和接口规范上。这里,
第三级数据转换节点的容错机制缺失,
导致海外团队传递过来的非标准格式数据无法被正确解析,引发了后续的连锁错误。事实上,
在项目启动阶段,关于数据规范统一和强制校验的提议……”她顿了顿,
调出了一份邮件记录,“曾提交过讨论,但未被采纳执行。”会议室内一片寂静。
她展示的证据清晰有力,矛头直指流程管理的疏漏,而非某个模块的技术问题。
那位经理张了张嘴,脸色由白转红,最终颓然地低下了头。亚当的目光一直落在屏幕上,
落在赵芝芝冷静剖析的手指上。他听得很专注,脸上的冰霜似乎融化了一丝。
直到赵芝芝陈述完毕,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低沉,却少了几分之前的冷冽:“解决方案?
”赵芝芝早有准备,
立刻提出了一个临时的数据清洗方案和一个长远的接口规范及自动化校验流程优化计划。
她的思路清晰,步骤可行,显然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按赵组长的方案执行,
临时方案今天下班前上线测试。长远优化计划,”亚当的目光扫过在座的几位技术负责人,
“由赵组长牵头,下周一提交详细方案给我。”他直接拍板,没有任何拖泥带水。
一场可能演变成互相推诿扯皮的风暴,在她冷静而专业的应对下,
被迅速导入解决问题的轨道。会议结束,众人鱼贯而出。赵芝芝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感到一阵虚脱般的疲惫。她匆匆收拾东西,准备去看看安安。刚走到会议室门口,
身后传来亚当的声音。“赵组长。”她停步,转身。亚当站在几步开外,
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似乎刚处理完什么信息。“孩子,”他顿了一下,
目光似乎穿透厚重的墙壁,投向隔壁小会议室的方向,“还烧吗?”赵芝芝愣了一下,
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她下意识地回答:“好多了,谢谢您关心。”亚当点了点头,
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从她身边走过,走向自己的办公室。擦肩而过的瞬间,
赵芝芝似乎闻到他身上那股冷冽的雪松气息里,
夹杂了一丝极淡的、属于安安喝的那种儿童牛奶的甜香。回到小会议室,安安已经睡着了,
小手里还捏着一块没吃完的饼干,嘴角沾着一点饼干屑。沙发椅旁边的绘本被翻开了几页。
赵芝芝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她轻轻走过去,拿湿纸巾擦掉儿子嘴角的碎屑,
给他掖好毯子。目光落在桌上那几本崭新的绘本上,封面上印着精美的卡通动物。
她记得行政部送来的东西里,并没有绘本。这……是谁准备的?
日子在忙碌和小心翼翼中滑过。安安病好后,赵芝芝不敢再带他来公司,
但那天亚当破例的安排,像一道无形的屏障,为她挡开了许多窥探和可能的非议。
公司里关于“冰山总裁对赵组长格外不同”的流言悄然滋生,但赵芝芝无暇理会。
她像一个高速旋转的陀螺,白天在公司应对繁重的工作,
尤其是由她牵头的那个接口优化项目,压力巨大;晚上回到家,照顾安安,做饭洗衣,
辅导他简单的功课,常常忙到深夜。她觉得自己像一根绷紧到极限的弦,随时可能断裂。
眼下的青黑越来越重,偶尔在工位上对着屏幕,会有几秒钟短暂的眩晕。这天下午,
她正对着电脑屏幕上一串复杂的数据流逻辑图苦思冥想,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
一杯温热的东西轻轻放在了她的手边。赵芝芝诧异地抬头。是亚当的特助,姓陈,
一位总是面带得体微笑、做事滴水不漏的精英男士。“赵组长,罗森伯格先生吩咐的。
”陈特助笑容温和,指了指那杯散发着醇厚香气的液体,“他说您看起来需要补充点能量,
无糖拿铁,双份浓缩。”他又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个精致的纸盒,轻轻放在咖啡杯旁边,
“还有这个,请务必收下。”纸盒里,是几块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手工巧克力,造型别致。
赵芝芝完全愣住了,看着那杯咖啡和巧克力,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这……谢谢罗森伯格先生,也谢谢您,陈特助。不过,
真的不用……”“赵组长就别推辞了。”陈特助的笑容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理解,
“先生说,优化项目是硬仗,指挥官需要保持清醒的头脑。另外,”他稍稍压低了点声音,
语气带着点劝慰,“您也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有些工作,不必事事亲力亲为,
可以适当分派下去。先生……其实都看在眼里。”陈特助说完,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开了,
留下赵芝芝对着那杯温热的咖啡和那盒精致的巧克力发呆。她端起咖啡,
温热的杯壁熨贴着冰凉的指尖,醇厚的香气钻入鼻尖,似乎真的驱散了一些疲惫。
她拿起一块巧克力,深褐色的表面泛着光泽。轻轻咬了一小口,微苦的醇香在舌尖化开,
随后是柔和的甜,一点点蔓延,奇异地安抚了她紧绷的神经。他……都看在眼里?
看在她独自带孩子的辛苦,还是她在项目上的拼命?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悄然滋生,
混杂着被人理解的暖意,和一丝更深的不安。这种特别的关注,是好,
还是……另一种负担的开始?
第四章 不速之客的回归“星海”项目的危机在赵芝芝牵头制定的强力措施下,
终于被成功化解。新的数据接口规范如同坚固的堤坝,阻挡了错误数据的洪流,
项目进度重新走上正轨。客户那边也传来了满意的反馈。紧绷了数周的神经稍稍放松,
赵芝芝脸上也难得地有了一丝轻松的笑意。这天周五,她特意提前了半小时下班,
去幼儿园接安安。夕阳把天空染成温暖的橘红色。安安像一只快乐的小鸟,
从幼儿园里飞奔出来,扑进赵芝芝怀里,叽叽喳喳地讲述着今天学了什么新儿歌,
哪个小朋友带了新玩具。“妈妈妈妈!你看!老师今天给我贴的小红花!
”安安兴奋地指着自己胸前一枚小小的、金红色的贴纸,大眼睛亮闪闪的,充满了自豪。
“哇!安安真棒!”赵芝芝蹲下身,亲了亲儿子的小脸蛋,
心里被一种平淡却充实的幸福填满。她牵着安安的小手,母子俩说说笑笑地往家走,
夕阳将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拉得长长的。刚走到租住的小区楼下,
一个穿着剪裁精良的深色大衣、身影挺拔的男人,正站在楼门口那棵掉光了叶子的老槐树下,
似乎在等人。夕阳的余晖勾勒出他英俊的侧脸轮廓,
带着一种久违的、却又无比熟悉的陌生感。赵芝芝的脚步猛地顿住,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
牵着安安的手无意识地收紧了。安安也看到了那个男人,好奇地仰着小脸打量。男人转过身,
目光精准地落在赵芝芝身上,随即又落在她身边的安安身上,眼神复杂难辨,有审视,
有探究,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