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天价赔偿单与倔强瞳孔
周屿的声音在林星晚脑中回响。
屏幕上鲜红的数字灼烧着她的眼睛。
空气粘稠,呼吸艰难。
路过辰光理工学生的目光像探照灯扫来。
林星晚脸烫得充血,怀里的旧颜料箱硌着肋骨,带来一丝钝痛。
陆景珩站在原地,像一尊冰雕。
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捻着那块深灰色麂皮布——边缘蹭着未擦净的钛白,在阳光下刺眼。
他的目光扫过林星晚惨白的脸、发白的指关节,最后定格在她瞪大的眼睛里。
那眼睛盛满惊慌,像受惊的小鹿,但瞳孔深处,“噌”地燃起一小簇倔强的火苗!
林星晚猛地吸了一口气,声音抖得厉害。
她手忙脚乱地去解磨得起毛的帆布背包扣,手指僵硬,捣鼓几下才弹开。
包里塞着速写本、炭笔、秃噜皮的保温杯,还有那个同样磨损的棕色小钱包。
她粗暴地扒拉开其他东西,一把抓出小钱包。
钱包软塌塌,边角磨露底色。
她颤抖着打开搭扣:“全部家当”暴露在阳光下——几张叠得整齐但显旧的百元钞,一小撮钢镚儿(十块、五块、一块),一张卷边的银行卡。
这是她高中省吃俭用、暑假打工的血汗钱,三千八百二十六块五毛!
买颜料画笔的“梦想启动金”!
这点钱在八万多面前,渺小如尘埃。
林星晚没犹豫。
她把所有现金和钢镚儿抓出来,连同那张银行卡,双手捧着,递到陆景珩面前。
手臂绷得死紧,指关节白得吓人。
冰凉的硬币硌着掌心。
“对…对不起!”
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每个字都像从牙缝挤出,却异常清晰,“我…现在……就这些!
三千八百二十六块五毛!
卡里还有三千整!
一共……六千八百二十六块五毛!”
报出数字时,喉咙有铁锈味,下嘴唇咬破了。
“剩下的……”她猛地又吸气,强迫自己抬起沉重的眼皮,再次对上陆景珩毫无波澜、评估物品般的眼睛。
那冰冷反而浇熄部分恐惧,燃起孤勇。
“剩下的七万九千六百七十三块五毛!”
她咬牙切齿地报数,“我分期还!
写欠条!
打工还!
课余去画室教小孩,去咖啡馆端盘子,去发传单……我一定!
还清!”
最后几字近乎吼出,带着决绝。
眼泪在眼眶打转,被她死死憋住,只有眼尾通红。
“噗……”周屿没忍住笑出声。
他看着林星晚水汪汪却强忍眼泪、瞪得溜圆的眼睛,再看看她手里寒碜的零钱和薄卡,最后看看衬衫“开画展”的陆景珩。
画面荒诞。
“小学妹,”周屿抱着胳膊,嘴角咧开,“勇气可嘉!
七万九千多…分期?
打工?”
他掰手指,“知道辰光理工附近时薪最高的***是啥?
就你这小身板,不吃不喝还到下世纪?
利息咋算?”
他凑近,压低声音,带着痞气,“要不要指条‘明路’?
来钱快的?”
“周屿。”
陆景珩开口,声音不高,瞬间冻住了周屿的不正经。
周屿耸肩闭嘴后退。
陆景珩的目光,第一次带着实质性的“扫描”,落在那捧“财产”上。
他掠过皱巴巴的票子、钢镚儿,最后,定格在林星晚另一只手里死死抱着的深棕色旧颜料箱上。
箱子很旧。
木质,边角磨损露原木色,箱盖合着,只有岁月划痕和温润包浆。
箱盖提手附近,隐约刻着几个模糊小字。
陆景珩的眼神似乎……动了一下?
对这破箱子比对钱更有兴趣?
“分期?”
陆景珩的目光从颜料箱挪回林星晚脸上,声音依旧没起伏,但似乎少了点纯粹的冰冷,多了丝难以察觉的询问?
“对!”
林星晚立刻点头如捣蒜,“我每个月还…两千五!”
她飞快计算,这是极限,感觉要靠光合作用活着。
“利息按银行同期贷款利率。”
陆景珩淡淡补充,公事公办。
“行!”
林星晚一口答应。
周屿咂嘴。
陆景珩接下来的动作却让他差点惊掉下巴。
陆景珩没接钱和卡,反而抬了抬下巴,指向林星晚怀里的旧颜料箱。
“那个,”声音平静无波,“押给我。”
“啊?!”
林星晚浑身一颤,像被电击,下意识把颜料箱勒得更紧,脸上最后一点血色瞬间褪尽,只剩惊恐和难以置信。
爷爷的箱子?!
“珩哥?”
周屿也懵了。
“分期可以,”陆景珩的目光锁住林星晚惨白的脸,清晰捕捉到她眼中的巨大抗拒,“抵押物。
它,押我这儿。”
他顿了顿,“首到你,还清最后一毛钱。”
林星晚的嘴唇哆嗦着。
她看看陆景珩的冰雕脸,又低头看看怀里勒紧的颜料箱。
这箱子装的哪里只是颜料?
是爷爷的念想,是她画画的起点,是她最值钱的宝贝!
押给他?
交给这个冰冷、只认机器和赔偿的陌生人?
一股巨大的酸楚冲上鼻尖,被她强压下去。
抱着箱子的手臂收得更紧,指节白得透明,身体微微发抖。
周围的人和声音模糊成背景,只剩下她和眼前要夺走她珍宝的“债主”。
阳光透过树叶,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风吹过,卷起零落樱花,落在林星晚沾颜料的帆布鞋上,也落在陆景珩钛白污渍的衬衫下摆。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林星晚耗尽了力气,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松开了箍着颜料箱的手臂。
她低着头,长睫毛在苍白脸上投下浓重阴影。
她颤抖着,将那个沉甸甸的旧木箱,缓缓递到陆景珩眼前。
“……行。”
声音沙哑,带着虚弱,“押…押给你。”
陆景珩没说话,伸出干净修长的手,稳稳接过沉甸甸的旧木箱。
动作随意。
粗糙的木柄蹭过他冰凉的指尖。
就在陆景珩手指握稳箱柄的瞬间——林星晚猛地抬起了头!
憋了半天的眼泪决堤,大颗滚落,在沾灰的小脸上冲出狼狈痕迹。
但她的眼睛亮得惊人!
像烧红的炭火,带着凶狠的执拗,死死钉在陆景珩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我会赎回来的!”
她一字一顿,带着浓重鼻音,却无比清晰,“很快!
一定!”
陆景珩拎着格格不入的破旧颜料箱,看着眼前满脸泪痕、眼神却像小兽般凶狠的女孩。
他那深潭般的眸子里,似乎有极其细微的东西,流星般一闪而过。
薄唇微启,吐出冰渣似的两个字:“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