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那些目光,惊疑、鄙夷、幸灾乐祸,像无数细密的针,扎得她体无完肤。
陈志远最后那一声充满恨意的“孙静怡”,如同惊雷,在她耳边嗡嗡作响。
不是她!
真的不是她!
可她张不开嘴。
巨大的恐惧和荒谬感攫住了她,让她喉咙发紧,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她能感觉到于干事那审视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她脸上扫过,带着一种洞悉世情的冷静,让她无所遁形。
“散了散了!
都回岗位上去!
看什么热闹!”
于干事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围观的人群虽然不情愿,但还是窸窸窣窣地开始移动,只是目光依旧黏在孙静怡身上,交头接耳的议论声像苍蝇一样嗡嗡不绝。
于干事没再看孙静怡,只是对旁边一个保卫科的人低声交代了几句,然后便跟着押送陈志远的方向离开了。
人群逐渐散去,只剩下孙静怡一个人站在原地,春日的风吹过,她却觉得刺骨的冷。
手腕上的梅花表还在滴答作响,一声声,敲打着她的神经。
她下意识地摸向口袋,那里空空如也。
举报信的碎屑,早己被她扔进了污水沟。
可另一封信,还是出现了。
梦里那个模糊的人影,那个阴冷的笑……不是幻觉。
有人知道原主要写举报信?
甚至……可能就在她撕掉信的同时,或者更早,就己经写好了一封匿名的?
这个人不仅要把陈志远和林晓雯置于死地,还要把她孙静怡推出来当替死鬼!
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上来。
她原本以为,只要自己不作死,就能避开书里的悲剧。
可现在,一双看不见的手,正精准地把她往原有的命运轨道上推,甚至,比原剧情更凶险!
原主只是自己作死,而现在,暗处还藏着一个真正的凶手,一个熟悉剧情,或者至少是熟悉她动向的……敌人?
孙静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恐慌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她深吸了几口带着纺纱车间特有粉尘味的空气,脑子飞快地转动。
首先,陈志远被带走了,罪名是“作风问题”。
这绝对是诬陷。
但在这个年代,这种诬陷足以毁掉一个人。
原书里,陈志远和林晓雯能躲过一劫,是因为有不在场证明,并且举报信是孙静怡实名写的,调查起来目标明确。
可现在是匿名信!
匿名信的内容是什么?
会不会更恶毒?
调查方向会不会更隐蔽、更凶险?
其次,那个投匿名信的人是谁?
他(或她)为什么这么做?
是针对陈志远和林晓雯,还是……针对她孙静怡?
或者,一石二鸟?
原主的记忆里,除了对陈志远的痴恋和对林晓雯的嫉妒,人际关系并不复杂。
厂长的女儿,娇纵任性,得罪的人肯定不少,但要说恨到要借刀杀人、置她于死地的,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出来。
必须做点什么。
不能坐以待毙。
孙静怡抬起眼,目光扫过灰扑扑的厂房、高大的标语牌和来来往往穿着蓝布工装的工人。
这个看似秩序井然的六十年代工厂,此刻在她眼里,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她得知道那封匿名信到底写了什么。
她得找到能证明陈志远清白的证据——这不仅是为了救陈志远,更是为了自救。
如果陈志远真的被坐实了罪名,那她这个“最有动机”的前追求者,绝对脱不了干系。
保卫科和革委会的人,很快就会找上门来。
还有林晓雯……她现在怎么样了?
匿名信里,会不会也提到了她?
孙静怡定了定神,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尽管心脏还在胸腔里狂跳。
她决定先去医务室附近转转。
林晓雯在那里工作,或许能听到点什么风声。
同时,她也得留意厂里那些喜欢传播小道消息的人,从流言蜚语里或许能拼凑出一些线索。
她抬脚刚要往医务室的方向走,一个穿着工装、戴着套袖的中年女工匆匆从她身边走过,似乎无意地撞了她一下。
“哎哟!”
孙静怡踉跄一步。
那女工停也没停,只是压低了声音,快速地说了一句:“东边废料库,中午休息时间。”
说完,女工就像没事人一样,加快脚步混入了人流中。
孙静怡猛地怔住,看着那女工消失的背影,手心瞬间沁出冷汗。
东边废料库……正是原书里,原主诬陷陈志远和林晓雯“搞破鞋”的地点!
这个女人是谁?
她为什么告诉自己这个?
是警告?
是陷阱?
还是……提示?
暗处的冷箭己经射出,而棋盘,似乎比她想象的更加复杂。
孙静怡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她必须去。
无论是刀山火海,她都得去闯一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