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
刺耳的蝉鸣混杂着此起彼伏的鸣笛声,回荡在人流湍急的街道上,灼热的阳光炙烤着灰褐色的沥青路面,热量涌动,整个街道仿佛都扭曲了起来。
路边为数不多的几团树荫下,几个小年轻正簇在一起,叼着烟等待着红绿灯。
突然,一个正在吞云吐雾的小年轻似乎是发现了什么,轻咦了一声,目光落在了街角某处。
“阿诺,你在看什么?”
他身旁的同伴问道。
那个名为阿诺的年轻人呆呆的望着街角,半晌才开口,“你说……盲人怎么过马路?”
同伴一愣,迟疑了片刻之后,缓缓开口:“一般来说,盲人出门都有人照看,或者导盲犬引导,要是在现代点的城市的话,马路边上也有红绿灯的语音播报,实在不行的话,或许能靠着声音和导盲杖一点点挪过去?”
阿诺摇了摇头,“那如果既没人照看,又没导盲犬,也没有语音播报,甚至连导盲杖都用来拎花生油了呢?”
“……你觉得你很幽默?”
同伴翻了个白眼,顺着阿诺的目光看过去,下一刻整个人都呆在了原地。
只见在马路的对角,一个穿着黑色短袖的少年正站在那,双眼上缠着厚厚几圈黑色布缎,严严实实的挡住了所有光线。
他的左手拎着满载蔬菜的廉价购物袋,右手拽着扛在肩上的导盲杖,像是在扛一根扁担,而在导盲杖的末端,一大桶黄澄澄的花生油正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黑缎缠目,盲杖在肩,左手蔬菜,右手扛油……这匪夷所思的画面,顿时吸引了周围一***人的注意力。
“诶,你看,那人好怪啊。”
“眼睛上蒙着这么多布,能看得见路吗?”
“你没看到他手里的导盲杖吗,人家本来就是个盲人好吧?”
“这都什么年代了,盲人基本都戴墨镜了,谁还大热天的用布缎缠着眼睛,不怕捂的慌吗?”
“就是,而且你见过哪个盲人不用导盲杖走路,反而用来扛东西的?”
“现在的年轻人真会玩。”
“……”夏日的蝉鸣也掩盖不住周围行人的窃窃私语,他们好奇的打量着那少年,小声讨论着他到底是真盲还是假盲,同时有些期待的看着闪烁的红灯。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从少年的身边响起。
“哥哥,我扶你过马路吧?”
那是个穿着黑色连衣裙的少女,看起来不过十西岁左右,身形纤细,面容隐在宽檐草帽的阴影下看不真切,唯有一双清澈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惊人。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周遭的喧嚣。
少年微微一愣,侧过头“望”向少女的方向,嘴角浮现出一抹微笑。
“不必。”
他将拎着蔬菜的袋子挂在右手上,腾出左手在衣角擦了擦汗,轻轻握住了少女的手掌。
啪嗒——!
绿灯亮起。
少年迈开步子,和少女一起朝着马路的对面走去。
少女很安静,只是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侧,纤细的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仿佛不是她在引导,而是他在带着她前行。
至于那少年……他走的很稳。
在众人的眼中,这一幕不像是一个好心女孩牵着盲人过马路,反倒像是一个大哥哥带着小朋友过马路。
马路并不宽,不过十几秒钟,二人便抵达了马路了另一边,少年对着少女说了声谢谢,便头也不回的朝着偏僻的巷道走去。
少女站在原地,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草帽下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随后转身融入了熙攘的人流,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不是盲人。”
阿诺见到这一幕,笃定的说道,“他一定看得见。”
阿诺身后的一个小年轻一只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随后像是 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道:“我懂了,他在cos盲僧!”
啪——!
一个大巴掌干脆利落的拍在他的后脑勺上,阿诺骂骂咧咧开口:“废物,一天天的就知道玩游戏,谁特么闲着没事干在大马路上cos盲僧?
不要命了?”
顿了两秒,阿诺小声嘀咕着补充了一句:“再说……盲僧遮眼睛的布是红色的,这cos的也不像啊。”
“阿诺,你还说我……闭嘴。”
“哦。”
就在两人拌嘴之际,一首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年轻人注视着少年离去的背影,眉头微微皱起。
“怎么了?”
阿诺注意到他的目光。
“我知道他。”
“知道他?”
“没错。”
年轻人点了点头,“我表弟还在上小学的时候,听说他们那个学校有个学生出了意外,眼睛出现了问题,只能用黑缎缠目,据说还有精神方面的问题……精神问题?”
阿诺一愣,仔细回想了一下刚刚的情况,“我看好像没什么问题。”
“那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说不定人家己经痊愈了,不过在当时事情好像闹的挺大,没几天那学生就退学了,据说后来转到了盲人的特殊学校里。”
就在这时,另一人兴致冲冲的插话道:“话说,那到底是什么意外?
竟然能让人失明又出现精神问题,不会是撞邪了吧?”
“不知道。”
他顿了顿,“不过……听说是比那更离谱的事情。”
“是个苦命人。”
阿诺叹了口气,“他叫什么名字?”
“好像叫,林……林……林七夜?”
……晚霞中,林七夜推开了门。
几乎瞬间,从屋内传来的菜香便钻入了他的鼻腔,他嗅了嗅,咽了口唾沫,拎着东西走进屋中。
吱嘎——!
老旧的房门发出刺耳的尖鸣,掩盖了厨房传来的炒菜声,一个中年妇女推开了厨房门,看到拎着大包小包的林七夜,惊呼一声,匆匆忙忙走上前。
“小七,你怎么又一次性拎这么多东西回来?”
妇女双手在围裙上蹭了蹭,急忙帮林七夜接过东西,絮絮叨叨说道。
“这么大一桶花生油?
你这孩子,是不是又乱用政府的补贴了?”
“姨妈,政府给残疾人的补贴就是用来生活的,我用来买油是物尽其用。”
林七夜笑道。
“胡说,这钱是留着给你上大学的,怎么能乱用,我可跟你说啊,姨妈打工挣的钱其实够养活我们仨了,你自己别乱掏钱。”
姨妈用手轻轻在油桶上仔细擦了擦,表情有些心痛,小声嘀咕:“这么大一桶油,还是牌子的……得花不少钱吧?”
还没等林七夜说些什么,姨妈突然反应了过来。
“不对……这么多东西,你怎么带回来的?”
“哦,路上碰到了一个好心人,帮我带回来的。”
林七夜平静的说道。
“好,好啊,看来社会上还是好人多啊……你有没有好好的谢谢人家?”
“谢过了。”
林七夜转移了话题,“姨妈,阿晋呢?”
“他在阳台上写作业……对了,今年精神病院那边例行复查的医生来了,在房里歇着呢,你去给人家医生看看,姨妈先去做菜,好了叫你们。”
林七夜的步伐微微一顿,哦了一声,转身朝着卧室走去。
……“你好,我是阳光精神病院的医生,我姓李。”
见林七夜推门而入,坐在卧室小板凳上的年轻男人站起身,温和开口,他的脸上戴着一副大大的黑框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
林七夜有些诧异的挑眉,“以前不都是韩医生来吗?”
“韩医生去年就己经高升到副院长了。”
李医生笑了笑,眼中浮现出些许的羡慕。
林七夜微微点头,哦了一声。
也是,人家韩医生一大把年纪了,医术又高超,升到副院长并不令他意外换个年轻医生来定期给自己复查也是理所当然。
见林七夜坐下,李医生清了清嗓子,从包里掏出一叠病例档案。
“不好意思,因为我也是刚来,对你的情况还不太了解,我先简单了解一下哈林七夜点头。”
李医生有些抱歉的开口。
林七夜点头。
“姓名林七夜?
"“对。”
"今年十七岁。
""对"."生日?""十月五号。
"嗯……病例上说,你是十年前双目失明,同时因为一些问题被送到我们医院的?
""对。
"李医生沉吟半晌,"你是不是改过名字?
""……没有,为什么这么问?
"林七夜一愣。
李医生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咳咳……看来是我想多了。
"他伸出手指了指病历上的年龄又指了指十年前三个字"你看你是在十年前失明的那时候你正好七岁你的名字又正好叫林七夜所以我以为你是在失明之后改的名字……"林七夜沉默许久摇头道"没……我从来没有改过名字在我生下来之前我父母就给定下了林七夜这个名字。
""那还真是挺……咳咳"李医生话说到一半就意识到不太礼貌及时闭上了嘴巴。
"挺巧。
"林七夜淡淡开口"确实挺巧。
"李医生有些尴尬不过很快转移话题"嗯……病历上似乎并没有详细讲述那场导致你失明和精神失常的意外方面的话能跟我说说吗?
"林七夜还未开口李医生连忙补充"并不是有意冒犯更多了解病人才能更好为他们治疗当然如果你不想说的话我也不会强求。
"林七夜静静地坐在那黑色缎带之下那双眼睛似乎在注视着李医生。
半晌之后他缓缓开口:"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只是你未必会信甚至你还可能把我再抓回精神病院去。
""不不不不要把我们关系认定为医生和病人关系这只是朋友间正常聊天不会到那一步的。
"李医生半开玩笑说道"就算你跟我说你是被太上老君拉进炼丹炉里我也会信的。
"林七夜沉默片刻微微点头。
"小时候我喜欢天文。
""嗯然后呢?
""那天晚上我躺在老家房子屋檐上看月亮。
""你看到了什么?
月兔吗?
"李医生笑道。
林七夜摇了摇头他下一句话首接让李医生笑容僵硬在脸上。
"不我看到了一个神。
"林七夜认真开口双手还在身前比划一下。
"一个穿着黑色连衣裙的少女站在云端手里握着一卷泛黄兵书周身星光缭绕背后有九道虚影若隐若现……她说她叫段星玉是九天玄女。
"还有什么?
还有一个天使。
他说他叫米迦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