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
"老爷，该喝药了。
"母亲的声音温柔似水，却让苏璃浑身发冷。
她看着母亲端着那碗漆黑的汤药，一步步走向床榻。
父亲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如纸。
自打上月染了风寒，他的身子就一日不如一日。
苏璃知道，那根本不是风寒，而是母亲每日在父亲的饮食中下的慢性毒药。
"夫人..."父亲艰难地抬起手，"璃儿...璃儿在哪？""老爷放心，璃儿已经睡下了。
"母亲的声音依然温柔，手中的药碗却稳稳地递到父亲唇边，"来，把药喝了。
"苏璃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她知道，只要自己发出一点响动，母亲就会发现她躲在衣柜里。
三天前，她无意中听到母亲与管家的对话，才知道母亲早已与管家私通，要谋害父亲，霸占苏家产业。
父亲喝下药，很快昏睡过去。
母亲放下药碗，转身走向衣柜。
苏璃的心跳几乎停止，她屏住呼吸，看着母亲的手搭上柜门。
就在这时，外间突然传来管家的声音："夫人，都准备好了。
"母亲的手顿住了。
她转身走向外间，低声与管家商议着什么。
苏璃听不真切，只隐约听到"埋在后院""处理干净"之类的字眼。
机会！苏璃轻轻推开柜门，蹑手蹑脚地爬出来。
她的绣鞋踩在地上，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父亲教过她轻功，虽然只是皮毛，但此刻却派上了用场。
她最后看了一眼床上的父亲，泪水模糊了视线。
对不起，爹爹，璃儿救不了你...翻出窗户的瞬间，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
苏璃顾不得许多，提起裙摆就往院墙跑去。
身后传来管家的惊呼："有人！快追！"苏璃的心跳得厉害，她知道自己一旦被抓住，必死无疑。
母亲不会容许知道秘密的人活着。
她翻过院墙，跌跌撞撞地跑进雨夜中。
身后传来追兵的脚步声，火把的光亮在雨幕中忽明忽暗。
苏璃不敢回头，只是拼命地跑，跑得肺都要炸开。
突然，她脚下一滑，整个人跌进一个泥坑里。
泥水呛进鼻子，她剧烈地咳嗽起来。
追兵的声音越来越近，火把的光亮已经照到了她的身上。
"在那里！"苏璃绝望地闭上眼睛。
就在这时，一只冰凉的手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别出声。
"一个少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随即她被人拽进了一个狭窄的空间。
追兵的脚步声从头顶经过，火把的光亮渐渐远去。
苏璃这才发现自己在一个废弃的下水道里。
借着微弱的光，她看清了救她的人——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约莫十四五岁年纪，眉眼清秀却带着几分戾气。
"你..."苏璃刚要开口，少年就捂住了她的嘴。
"别说话，他们还没走远。
"苏璃点点头，少年这才松开手。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躲在黑暗中，听着外面的动静。
雨声渐歇，追兵的声音也渐渐远去。
"我叫萧煜。
"少年突然开口，"你叫什么？""苏...苏璃。
""苏家的大小姐？"萧煜挑了挑眉，"难怪他们要抓你。
"苏璃低下头，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萧煜看了她一会儿，突然站起身："跟我来。
"他带着苏璃在狭窄的下水道里穿行，最后从一个隐蔽的出口钻出来。
外面是一片荒废的庙宇，破败的佛像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诡异。
"这里是我的地盘。
"萧煜说，"暂时安全。
"苏璃环顾四周，破庙里堆着一些破旧的被褥和锅碗，显然有人长期在此居住。
她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少年是个流浪儿。
"你...为什么要救我？"萧煜正在生火，闻言头也不抬："看你可怜。
"火光亮起，照亮了少年清瘦的脸庞。
苏璃这才发现，他的左眼角有一道淡淡的疤痕，给那张清秀的脸平添了几分狠厉。
"你脸上的伤...""被人打的。
"萧煜摸了摸那道疤，"在这个世道，想要活下去，就得学会挨打。
"苏璃沉默了。
她从小锦衣玉食，从未想过世间还有这样的生活。
萧煜看了她一眼，突然笑了："大小姐，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苏璃摇摇头。
她不知道，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那就先跟着我吧。
"萧煜说，"至少我能教你在这个世道活下去。
"苏璃抬起头，看着少年在火光中忽明忽暗的侧脸。
那一刻，她突然觉得，这个陌生的少年，或许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依靠了。
破庙里的日子并不好过。
苏璃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睡在稻草铺就的地铺上，盖着满是补丁的薄被。
清晨的寒风从破败的窗棂间灌进来，她蜷缩成一团，却还是被冻得瑟瑟发抖。
"给。
"一件带着体温的外衣突然落在她身上。
苏璃睁开眼，看到萧煜站在她面前，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
"喝点粥暖暖身子。
"萧煜在她身边坐下，"今天我去城里打探消息，听说苏府在悬赏找你。
"苏璃的手一抖，粥差点洒出来。
她低下头，看着碗里稀薄的米汤，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他们...他们怎么说？""说你被歹人掳走，悬赏黄金百两。
"萧煜冷笑一声，"真是好手段，这样一来，就算你出现在人前，也会被当成逃奴抓回去。
"苏璃的手紧紧攥住碗沿。
她早该想到的，母亲既然敢对父亲下手，又怎会放过她？"别怕。
"萧煜突然握住她的手，"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
"少年的手掌粗糙温暖，带着常年劳作的茧子。
苏璃抬头看他，发现他的眼神异常坚定。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她轻声问。
萧煜沉默了一会儿，松开手站起身："我去准备些干粮，这几天我们得换个地方。
"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苏璃突然意识到，这个少年身上藏着太多秘密。
他为什么会独自生活在破庙里？他脸上的伤疤是怎么来的？他究竟是谁？但此刻，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是她唯一的依靠。
接下来的日子里，萧煜开始教苏璃如何在市井中生存。
他带她去集市，教她辨认哪些摊贩可以信任，哪些是官府的耳目；教她如何在人群中隐藏自己，如何用泥土掩盖过于白皙的肤色。
"记住，你现在不是苏家大小姐了。
"萧煜一边往她脸上抹泥，一边说，"要想活下去，就得学会做个普通人。
"苏璃点点头，任由他在自己脸上涂抹。
她能闻到少年身上淡淡的药草香，那是他常年采药留下的味道。
"你懂医术？"她突然问。
萧煜的手顿了一下："略懂一些。
我娘...曾经是个大夫。
"这是他第一次提起自己的过去。
苏璃敏锐地察觉到，提到母亲时，他的眼神变得黯淡。
"对不起...""没什么。
"萧煜收回手，后退一步打量她，"好了，这样应该没人能认出你了。
"苏璃低头看了看自己破旧的衣衫，又摸了摸粗糙的脸颊，突然笑了："我现在看起来，是不是和你一样像个乞丐？"萧煜也笑了："比乞丐还像乞丐。
"两人相视一笑，仿佛这世间的苦难都变得不那么可怕了。
然而好景不长。
一天夜里，苏璃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
她睁开眼，看到萧煜正在快速收拾东西。
"快起来，我们得马上走。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有人找到这里了。
"苏璃的心猛地揪紧。
她迅速爬起来，跟着萧煜从后门溜出破庙。
夜色中，她看到远处有火把的光亮在移动，隐约能听到人声。
"这边。
"萧煜拉着她的手，钻进了一条小巷。
两人在狭窄的巷道中穿行，苏璃能感觉到萧煜的手心全是冷汗。
她知道，这次的情况比上次更危险。
突然，前方传来脚步声。
萧煜猛地停下，将苏璃拉到身后。
一个黑影从拐角处转出来，手里握着明晃晃的刀。
"找到你们了。
"那人狞笑着，"大小姐，夫人让我带您回去。
"萧煜没有说话，只是默默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
苏璃这才发现，他随身都带着武器。
"躲到后面去。
"他低声说。
苏璃摇摇头，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我们一起。
"萧煜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就在这时，那人已经冲了过来。
刀光闪过，萧煜敏捷地侧身躲过，反手一刀划向对方手腕。
那人吃痛，刀掉在地上。
苏璃趁机将石头砸向他的头。
"走！"萧煜拉着苏璃继续逃跑。
身后传来那人的咒骂声，但很快就被甩开了。
两人跑出小巷，来到一条河边。
萧煜看了看四周，突然抱起苏璃跳进河里。
冰冷的河水瞬间淹没全身，苏璃差点惊叫出声。
萧煜紧紧抱着她，顺着水流往下游漂去。
不知漂了多久，萧煜才带着她爬上岸。
两人浑身湿透，狼狈不堪，但总算甩掉了追兵。
"对不起..."苏璃突然说，"都是因为我...""别说傻话。
"萧煜打断她，"我说过，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
"苏璃抬头看他，发现他的眼神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
月光下，少年的脸庞还带着稚气，却已经有了男人的担当。
那一刻，苏璃突然明白了什么。
她轻轻握住萧煜的手："谢谢你。
"萧煜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走吧，我们得找个安全的地方。
"两人相携着消失在夜色中。
谁也不知道，这一夜的逃亡，将会改变他们的一生。
河水将两人冲到了城外的山脚下。
萧煜带着苏璃钻进山林，找到一处隐蔽的山洞。
"这里应该安全了。
"萧煜生起一堆火，"先把衣服烤干，不然会着凉。
"苏璃抱着膝盖坐在火堆旁，看着跳动的火焰出神。
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但奇怪的是，她并不觉得害怕。
或许是因为有萧煜在身边。
"在想什么？"萧煜递给她一个烤热的馒头。
"在想...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苏璃接过馒头，小口小口地啃着，"总不能一直这样东躲***。
"萧煜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你想报仇吗？"苏璃的手顿住了。
报仇？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但此刻，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像野草一样在她心里疯长。
"想。
"她轻声说，"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萧煜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我可以教你。
""你？""我娘...就是被权贵害死的。
"萧煜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刻骨的恨意，"所以我一直在暗中调查那些权贵的把柄。
苏家...也在我的调查范围内。
"苏璃震惊地看着他。
她突然明白，为什么萧煜会对市井如此熟悉，为什么他随身带着武器，为什么他能在关键时刻救下她。
"你早就知道苏家的事？"萧煜点点头："但我没想到会遇见你。
"他顿了顿，"或许这就是天意。
"火光照在两人脸上，映出相似的坚毅神色。
这一刻，两个背负着血海深仇的少年少女，命运彻底交织在了一起。
接下来的日子里，萧煜开始教苏璃更多东西。
他教她辨认药材，教她简单的医术，教她如何用毒。
"要想对付那些人，光靠蛮力是不够的。
"萧煜说，"得用脑子。
"苏璃学得很快。
她本就聪慧，加上仇恨的驱使，进步神速。
很快，她就能独自调配一些简单的药剂了。
与此同时，萧煜也开始频繁出入城镇。
他利用自己多年经营的关系网，打探着苏府的消息。
"你母亲最近在接触一个叫'暗阁'的组织。
"一天夜里，萧煜带回消息，"那是个专门替权贵处理'麻烦'的杀手组织。
"苏璃的心猛地揪紧："她...她想做什么？""恐怕是想彻底除掉你。
"萧煜说，"不过别担心，我已经在暗阁安插了眼线。
"苏璃惊讶地看着他："你...你怎么做到的？"萧煜笑了："这些年，我可不是白混的。
"他的笑容突然收敛，"不过我们得加快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