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你我都是苦命人
延长?
那还不是个死?
她点点头,脊梁骨挺得倍儿首,好像签的不是生死簿,是张普通报销单。
北风卷着烂叶子拍在她那件破旧的蓝色工服上,真冷啊。
经历了这么多事,她文琦自认为早练就一副铁石心肠。
可这回不一样,她坐在马路边,看车水马龙,脑子不转了。
父母早逝,没上几年学,一个女人开着卡车东奔西跑,连个家都没有,最后落了个,吃好喝好,等着完蛋,呵呵,唉,她忍不住叹气,好像是苦习惯了。
两天后,文琦坐上了回老家的班车。
越走越偏僻,村子比记忆里还破。
山路难走,石头硌脚,虫子咬的文琦一腿的包。
总算到了。
爹妈的坟挨着,坟头上盖着枯草,两块破碑,字都快被风雨啃没了。
在爸妈面前就不用坚强了,文琦“扑通”就跪在冷冰冰的地上。
她抱着父亲的墓碑,像是儿时靠在爸妈怀里一样,“爸…妈…”嗓子眼儿像堵了团湿棉花,声音嘶哑得厉害,“我要死了,爸妈,我不想死,咋办呀,我害怕,爸妈,求求你们,救救我!”
她哭的厉害,想要把这几天积压在心上的恐惧,遗憾,通通发泄出去。
人真的会有泪流干的时候,这样的发泄,让她的心平静了好多。
眼珠子一偏,扫到了旁边。
紧挨着爹妈坟头右边,几步远,有个快被野草吞没的小坟包。
矮趴趴,破破烂烂。
连块碑都没有,要不是旁边插了个树枝,还以为是个土堆。
也是个可怜人,跟这无名无姓的孤魂野鬼比,她文琦好歹还有爹妈的坟头跪一跪,哭一哭。
她撑着膝盖,站起来,走到那荒坟前。
认真的清理起来,“也不知道你叫什么,你看你也没人管,连个纸钱都没人给烧吧,没事,我爸妈人很好,晚上可以来找他二老吃饭,他们都热心的很”,文琦絮絮叨叨的念着。
“下辈子,托生个好人家吧,别这么苦啦。”
心想,还可怜人家呢,自己不也是个苦命人么,谁又比谁强呢?
夜幕降临。
文琦回了老屋,整理好睡袋,她懒得点灯,疲惫感一下就上来了。
眼皮沉得抬不起来,意识模糊,沉入了无梦的黑暗。
不知道睡了多久。
胸口闷的厉害,意识是清醒的,但是根本动不了,“完了,鬼压床!
醒来啊,动啊”文琦努力控制自己的手指,可是无济于事。
就在这时!
眼睛上方,不到半尺的距离,悬着一张脸!
太近了,半张脸是蜡黄松弛的皮肉,而另外半张脸……那根本不是人脸!
是扭曲的,皮肉可怕地纠结着,一只眼睛的皮肉粘连着,另一只眼睛首勾勾,死死地、怨毒地、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文琦的魂儿都快吓飞了!
靠,是鬼吧!
她怀疑自己是梦魇了,心里在安慰自己,“假的,假的,一会醒来就没了,这是谁啊,没见过这人啊,怎么会梦到”。
她脑子飞快的转着,谁?
这是谁?
不会是......,是那,荒坟里的鬼找上门了?!
她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被强迫看着那双眼睛里的光景。
那双混沌的眼睛里,在流转着一幕幕的画面,就像是传说中的走马灯。
各种的信息涌过来,仿佛身临其境一样。
窒息!
带着刺鼻骚臭的液体淹没了口鼻!
一个小小的婴儿本能地蹬踹着,包裹她的不是温暖的襁褓,而是一个冰冷粗糙的木桶内壁!
桶外传来一个老妇人恶毒的咒骂:“赔钱货!
捂死算了!”
饿!
胃里,火烧火燎。
眼前永远只有一盆煮得稀烂的、带着土味的土豆。
永远吃不饱,永远在饿。
累!
瘦小的身子扛着比人还高的猪草,背上被粗糙的麻绳磨破了皮,***辣地。
疼!
钻心的儿疼,滚烫的开水泼在脸上,半边脸瞬间失去了知觉!
尖利的惨叫在回荡。
一张男人狰狞扭曲的脸在模糊的视野里晃动。
绝望!
一根粗糙的麻绳扔在她身上,叫骂着:“病秧子!
活着也是拖累!
吊死算了!
早死早干净!”
黑暗!
脖子被粗糙的绳索死死勒住,脚尖徒劳地踢蹬着,却够不到任何东西。
下身失禁,犹如回到了出生时的那刻!
一个模糊的哭腔传来,“好恨呀!
好恨呀!
我好恨呀!
你能救我么?”
刘难!
这个哭泣的亡魂,她叫刘难!
这名字本身就是一道诅咒!
难,事事难,万事难!
原来这就是一个女人的一生,怎么有人可以如此的绝望,从未有过温暖,从未发自内心的快活过,好像是上辈子杀人越货,坏事做尽,这辈子来赎罪的。
文琦从小就知道,想要不被欺负,就要心狠,就要敢豁出命去争,打退胆小的,打怕胆大的,窝窝囊囊,不是她的风格。
这些画面真的***到她了,***,被欺负成这个鸟样!
死都死了,才找我申冤来了?!
早干嘛了!
她艰难的伸出手,死死地、狠狠地抓住了悬在她上方那只枯瘦如柴、冰冷刺骨的鬼手!
喉咙里挤出一种决绝的咆哮:“刘难!
我救你!”
她盯着那张鬼脸,眼中不再是恐惧。
“告诉我,怎么救你,把他们都撕了,他们都该死!”
那漂浮的女鬼身影,缓缓地、缓缓地俯下身来,带着一种老友一般的信任,拥抱着文琦,她们就这样紧紧的挨着,像是要融合在一起!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