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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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故事吗?还是现实?我不知道,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她的名字很好听,叫朵星悦。

在我们那个建国、伟业、梅花、雪梅……的年代里,

“星悦”两个字就像是贫瘠土地里开出的一朵玫瑰花,父母为此寄托了光明与希望的含义。

1.她比我小两岁,性格却比我还要活泼,比我更像男孩子。

她总是光着脚丫在村头的土路上奔跑,头发短短地贴在耳际,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

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我母亲常说,这丫头要是安安静***着,倒真像个瓷娃娃,

可惜她从来坐不住,爬树、掏鸟窝、下河摸鱼,样样都比我们这些男孩子还在行。

在我的记忆深处,那个年代的许多人总是穿着一双丝光袜子,那种袜子贴在脚上,

柔软又舒服,走起路来仿佛踩在云朵上。尤其是我的母亲,无论春夏秋冬,

几乎总是穿着这样的袜子。每当她蹲在老槐树下纳鞋底时,星悦就会悄悄爬到她脚边,

把自己软糯糯的小脸贴在母亲的丝光袜上,来回蹭着,像只依恋人的小猫。母亲也不赶她,

只是笑着用针轻搔她的耳朵,逗得她咯咯直笑。我其实并不太喜欢星悦。

倒也不是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那时总觉得女孩子麻烦,不愿和她们一起玩。

可她偏偏总爱拽我的衣角,力气不大,却执拗得很,有一次甚至把我新衣服的线都给拽开了。

她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疏远,便时常从兜里掏出一颗糖,递到我面前,

细声细气地说:“玉哥哥,给你一颗糖,是我爹去镇上专门给我买的。

”……那是她最常用的一句话,不过是为了我能带她一起玩耍。

那些糖纸总是被她的手攥得有些潮湿,糖块也常常有些化了,但我还是接了过来。

她就会笑得特别开心,跟在我身后,像条小尾巴。星悦有个亲哥哥,比她大八岁,叫朵建国。

年龄的差距使得他们之间仿佛隔了一条看不见的河。每回她与哥哥在一起时,

总是显得有些怯生生的。可她那哥哥却总爱突然一把将她高高举起,

吓得她“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之后,他又会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用草编的小马,

塞到她手中,逗得她破涕为笑。那时候,我们这群孩子没有不羡慕她有个这样的哥哥的。

建国哥哥的手很巧,除了草编的小马,还会做蝈蝈笼子、风筝,

甚至用泥巴捏出活灵活现的小狗小猫。他出去放牛的时候,常带着我们一帮小屁孩,

给我们讲山外面的故事,教我们认星星、认草药。他是我们所有孩子心里的英雄。

星悦的爷爷,是我们村里出了名的“恶霸”。他总拿着一根长长的鞭子,

一甩起来“啪啪”作响,声音能穿透整个村庄。尤其骂她哥哥朵建国的时候,更是声如洪钟,

恨不得让全村人都听见:“朵建国,我#你#@,你@#@,牛都跑了,你干嘛呢?

还不赶紧去撵?”大人们经常吓唬我们:“再不听话,就让朵爷爷来把你抓走!

”其实这只是大人以为我们会怕而已。每当黄昏时分,他赶着牛从山里回来时,

总会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小塑料袋,里面装满了他在山中摘的野果。

然后他一把将星悦揽进怀里,笑着说:“来,小悦悦,让爷爷扎一下,给你一颗果子。

”说着便用那硬硬的胡茬去扎她软软的小脸。爷孙俩的笑声回荡在晚风中,

他一颗一颗把野果塞进她的衣兜。嗯……说实话,我们其实挺羡慕她有个这样的爷爷。

那些野果,酸枣、野葡萄、毛栗子……总是最先塞满星悦的口袋,若有剩余,

老爷子才会大方地分给我们这些眼巴巴瞅着的孩子。他古铜色的脸上皱纹很深,

眉头总是紧锁着,像是有化不开的心事,只有看到星悦时,那皱纹才会舒展开,

像一朵秋风里的老菊花。星悦的母亲,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农家妇女,甚至普通得有些过分。

她不像其他妇人那样聚在一起纳鞋底、聊天、晒太阳,而总是一个人默默地喂猪、锄草。

她说话时带着一点不属于我们那里的口音,声音低低的,很少抬头看人。不知为何,

我们小孩子见到她,比见到朵爷爷还要害怕。村里关于她的传言很多,

有人说她是被卖到我们这儿的。但我妈说,她其实是要饭要到这里的,又冻又饿晕倒在村口,

后来被朵爷爷收留,就成了他的儿媳妇。我自然更愿意相信母亲的话,

因为村里再没听说有第二个被买来的人。这个沉默的女人仿佛永远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眼神总是飘忽的,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怯懦。她对她男人和公公倒是顺从,

对建国和星悦也算温和,只是那种温和里总隔着一层什么,淡淡的,不像别家母亲那样亲密。

星悦的爹是个大高个,特别高,高得我总觉得他走路时会不小心摔倒。但他总是笑呵呵的,

常年跟着我爹他们出去打工。我对他最深的印象,

就是他常摸着我们的头说:“你们要经常带着星悦一起玩呀。”他力气很大,

一只手就能把我和星悦同时托起来放在肩上。他从外面打工回来,总会给星悦带点小东西,

一根红头绳,一个塑料发卡,几块包装精美的糖果。那时星悦就会骄傲地向我们炫耀,

眼睛亮得像星星。他似乎很以他的一双儿女为荣,尤其是对星悦,那种疼爱是显而易见的。

他会用粗大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给星悦扎辫子,

虽然总是扎得歪歪扭扭;会在星悦摔跤时大步跑过去,心疼地吹着她磕破的膝盖。

好像是这样的,真的过去太久了,久到很多事都记不清了……记忆里的阳光总是很好,

风总是很轻,夏天的知了声没完没了,冬天的雪下得没膝深。

我们一群孩子就在这样的日子里无忧无虑地疯长,像山野里的草。

2.记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褪色的呢?是星悦十岁?十一岁?还是十二岁的时候?

只记得是个冬天,那时我爹已经提前回家准备过年了,星悦的爹自然也回来了。

那是一个大雪天,雪花鹅毛似的往下掉,不一会儿就把整个村庄盖得严严实实。

我早早钻进了被窝,炕烧得热乎乎的,窗外北风呼啸。刚看完一集电视剧,

正拿着遥控器换台,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是我爹带着一身寒气走进来。

他原本是出去喝酒的,按往常来说应该半夜才回,可是那天却异常的早。我也没太在意,

继续胡乱调着频道。“老朵出事了……”他声音沉沉的,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滞重,

这是我爹进门后对我妈说的第一句话。我妈猛地从沙发上直起身,

手里正在织的毛衣掉在了地上:“出什么事了?”村里人平时很少用“出事”这个词,

除非……真的发生了大事。我爹脸色铁青,嘴唇有些发紫,不知是冻的还是别的缘故。

他脱下沾满雪沫的棉大衣,声音压得更低:“今天他和建国开着三轮车去镇上办年货。

回来的时候……过河的时候冰面塌了。那边偏僻,

没什么人……一直到晚上跑车的回来时才发现。

三轮车还在冰窟窿旁边……父子俩……捞上来的时候……都……都冻僵了。

”我第一次在我爹脸上看到那样沉重的悲痛,那不仅仅是悲伤,

还有一种巨大的震惊和无力感。屋里的空气仿佛一下子被抽干了,

只剩下电视机里无聊广告的嘈杂声。我们村藏在深山里,出村得先翻一段山路,

再过一条河才能到镇上。冬天河面结冰,人和车都从冰面上过。

跑客运的面包车司机通常晚上八点才收工回家,而村里人去镇上,

最晚五点太阳落山前也就回来了。也就是说,他们父子俩在冰冷的河水中,

至少挣扎、等待、被冻了三个小时。我不敢想象那是怎样的绝望。我妈听完,

整个人愣在沙发上,手紧紧抓着扶手,语气颤抖:“老朵他……建国那孩子,刚成年吧?

”我爹沉默了一会儿,走到桌边拿起烟袋,手有些抖,划了好几根火柴才点着烟。

他深吸了一口,低声说道:“嗯,比小玉大六岁,差几天就满十八了。

”屋子里顿时一片死寂,连我按遥控器的手都停在了半空。脑海里像过电影一样,

想起那个高大爱笑、会把我扛在肩上的男人,想起总逗我们玩、会编草蚂蚱的建国哥哥,

想起他说的“你们多带带星悦”。接着,我又想起那个总是沉默的婶婶,

想起一脸白胡子、看起来凶却偷偷摘野果的朵爷爷。

还有星悦——那个总是用糖换我陪她玩、笑得眼睛弯弯的小丫头。她的天,塌了。

我爹嘱咐我妈等我睡下后也过去帮忙,朵家现在肯定乱成一团了。他深深叹了口气,

便又转身没入浓重的夜色和风雪之中。后来我不知道怎么睡着了,被窝很暖,

心里却一阵阵发冷。迷迷糊糊中,仿佛看见星悦站在我面前,眼睛红肿,眼泪像断线的珠子,

不停地往下掉,她却一声不出,就那么无声地哭着。突然之间,我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

心脏怦怦直跳。窗外天还没有完全亮,是一种压抑的灰蓝色。

爹妈拖着极度疲惫的身子推门进来,衣角沾着夜霜,脸上写满倦容和悲戚。很明显,

他们一整晚都没有合眼。不远处,隐隐约约传来压抑的哭泣声,断断续续,女人的,男人的,

搅得人心慌意乱,那哭声被风雪撕扯得破碎,更添凄凉。我穿上厚厚的棉衣走出去,

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雪还在下,整个村子白茫茫一片,静得可怕,

只有朵家的方向传来压抑的人声。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厚厚的雪,来到了朵家门口。

院子里已经搭起了棚子,人来人往,却异乎寻常地安静,人们说话都压低了嗓子,

脸上笼罩着阴云。然后,我看到十岁的星悦一动不动地站在堂屋中央。

她身上那件过于宽大的粗麻孝服,更显得她整个人空空荡荡,像一棵被风雪摧折的小树。

她没有哭,甚至没有表情,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眨不眨,

愣愣地望着面前那两口并排摆放的、冰冷的棺木。棺木前的长明灯火焰跳跃,

在她空洞的眸子里投下一点点微弱的光。

院子里邻居们忙着搭棚、搬桌椅、准备白事用的东西,嘈杂声中,她像是一座被遗忘的孤岛,

与周围的悲恸忙碌格格不入。有人从她身边经过,会同情地摸摸她的头,叹口气,

但她毫无反应,仿佛灵魂已经抽离了身体。两天后,山上多了两座新坟。

按照我们这里的习俗,没有留下后代的年轻人不能进祖坟。大人们怕建国孤单,

就重新选了一块地,将他和朵叔叔葬在了一处。那地方向阳,能俯瞰整个村庄,

想必朵叔叔和建国哥哥会喜欢。下葬那天,大雪纷飞,雪花密集得几乎眯了眼睛。

天地间一片苍茫肃穆。村里人抬棺上山,沉重的棺材压在结实的肩膀上,发出吱呀的声响。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像往常办白事那样低声交谈,只有脚步踩在雪地上的咯吱声,

和偶尔响起的沉重喘息,混合着压抑的呜咽。星悦扶着她爹爹的棺木,

努力迈开步子跟上大人的脚步。孝服太长,她不得不提着下摆,身子一拐一拐的,

在深深的雪地里显得格外瘦小,像随时会被风雪吞没。我知道,从今往后,

再也没人省下零钱给她买糖吃了,再也没人会突然从身后把她举过高顶,逗得她咯咯大笑了。

那个笑声像银铃一样清脆的女孩,可能再也回不来了。3.等所有仪式结束,

人们陆续离开了,她还站在那两座坟前,一动不动。雪花无声地落满她的肩头和头发,

她几乎成了一个雪人。然后,我看到她的肩膀开始轻微地颤抖,紧接着,

一声撕心裂肺的、几乎不似人声的哭喊从她喉咙里冲破出来…… “爹!!!哥!!!

”那哭声撞击着空旷的山野,连呼啸的风声都盖不住,充满了无尽的绝望和孩童式的无助。

她终于崩溃了。雪越下越大,渐渐覆盖了人们来去的足迹。她哭得浑身脱力,

最终跪倒在坟前,整个人蜷缩在雪地里,小小的身体剧烈地抽搐着。我走过去,

心脏揪得紧紧的。没有安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任何语言在这样巨大的悲伤面前都苍白无力。我只是轻轻地、坚定地把她拉了起来,

拍掉她身上的雪,握着她冰凉的小手,沉默地走向回家的路。她的手冰冷刺骨,而且那么小,

那么软,在我的手心里不住地颤抖。可谁也没想到,她家的灾难,还没结束。

老天爷仿佛铁了心要把这个家彻底摧毁。我们还没走进院子,就感觉到气氛不对。

一种比之前更凝重的、几乎让人窒息的死寂笼罩着朵家。

家里的人并没有像平常办完丧事那样逐渐散去,没有忙着归还桌椅碗筷,

反而全都僵立在原地,脸上是最初的惊愕和之后的更深重的悲恸,

他们仿佛又被无形的鞭子抽打着,开始忙碌地布置起什么来了。一种可怕的预感攫住了我。

……朵爷爷,去世了。就在所有人都去山上下葬的时候,这位刚刚送走了儿子和孙子的老人,

抱着儿子和孙子的照片,靠在炕头,静悄悄地跟着去了。他没有留下一句话,

仿佛只是太累了,睡着了。但谁都知道,他是心碎了,活活痛死的。

我感到星悦的身体在我身边剧烈地颤抖起来,她的手瞬间变得冰凉僵硬。

我不敢去想这对她意味着什么。爸爸没了,哥哥没了,现在,

就连总爱用胡子扎她小脸、偷偷塞给她零花钱、用鞭声守护着这个家的爷爷,也没了。

这个家,彻底塌了。连最后一根顶梁柱也轰然倒下。村里的人再也克制不住,

哭声顿时响成一片。那不仅仅是悲伤,还有一种被命运反复捶打后的无力和愤怒。

老人寿终正寝本是喜丧,可偏偏是在这种时候,以这种方式,让人痛得喘不过气,

连一句“节哀”都说不出口。那天……没有一个人能笑着走出朵家的门。

天空阴沉得像是要永远黑下去。一切都结束了。“孤儿寡母”这个曾经遥远的词,

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具体而残忍。只剩下星悦和她那永远沉默寡言、仿佛被抽走了魂的母亲。

从那以后,星悦再也没像过去那样,蹦跳着跑来拉我的衣角,求我带她去玩。

她眼睛里的光仿佛随着那三场葬礼一起被埋葬了。她总是独自一个人,

蹲在她家门口那冰凉的石墩上,双臂抱着膝盖,安安静静地望着对面山上,

那三座并排而立的新坟。一看就是大半天,像一尊沉默的小石像。有时我会偷偷看她,

看到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远超她年龄的空洞和麻木。我试着走过去,

递给她一块糖,就像她曾经做的那样。她缓缓抬起头,看看糖,又看看我,眼神茫然,

然后慢慢地、几乎是机械地摇了摇头,又重新低下头去,把脸埋进膝盖里。她不再需要糖了,

因为再也没有能带给她甜味的人了。4.一年后,她妈妈招了一个男人上门。在我们这里,

这叫做“招夫养子”,意思是招个丈夫来顶立门户、抚养孩子。朵姓本就罕见,

就算在我们村里,也只有他们这一家,所以对于这个决定,没有人站出来反对。毕竟,

家里没个男人,很多事确实艰难。而且,她母亲一个外乡来的女人,带着个孩子,

也容易被人欺负。家里有个男人,许多事总算有了依靠,星悦和她母亲的日子能好过点。

那个男人是从外村来的,只知道姓刘,名字不清楚。人长得干瘦,颧骨很高,眼窝深陷,

看起来倒也利索,但看人时眼神总是躲躲闪闪,游移不定。大人们觉得这也正常,

毕竟一个外乡人,刚来总有些生疏和隔阂,时间长了就好了。可谁也没想到,

自从这个刘叔来了以后,朵家就彻底变了味。

一种无形的、令人压抑的气氛开始笼罩那个曾经虽然清贫但还算温暖的家。

星悦妈妈原本虽然沉默少言,但还会出门喂猪、锄草,见人打招呼虽不热络,

但也会点点头、勉强笑笑。可现在,基本见不到她出门了。连星悦也很少再蹲在门口看山了。

她家的院门似乎总是虚掩着,里面静悄悄的,很少听到动静。

偶尔看见星悦在外面倒垃圾或是抱柴火,我刚想过去和她说说话,

屋里就会传来那个刘叔喊她进去的声音,那声音往往带着不耐烦,甚至是呵斥,

而星悦总是立刻低头,像是受惊的兔子一样,小跑着回去,迅速关上院门。大概又过了一年,

星悦十二岁了。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了。偶尔在路上遇见,

我能察觉到她眼里早没了从前的光彩,总是藏着很多心事,眼神躲闪,看起来疲惫而惶恐,

走路总是低着头,缩着肩膀。她的衣服常常显得不太合身,有些旧,但还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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