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白抹了把汗,身后七具尸体走得歪歪扭扭,关节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活像一群醉汉在跳大神。
"老沈!
你的尺子又哭血了!
"王掌柜提着灯笼小跑过来,橘黄的光晕在雾气里晕开。
沈墨白低头一看,腰间的乌木尺果然渗着血珠——朱砂写的符文边缘凝着樱桃大的血痂,正一滴一滴往下落。
"大清早的嚎什么?
"沈墨白用袖子擦了擦尺子,"不就是滴血,跟没见过似的。
""这回不一样!
"王掌柜凑近,油灯"噗"地爆了个灯花,"昨儿半夜我起夜,看见苏家那个哭灵女...""又在乱葬岗梳头?
""比那瘆人!
"王掌柜左右张望,声音压得比蚊子还小,"她在给具无头尸画五官呢。
"他喉结滚动,"画到嘴角时...那尸体突然咯咯笑起来..."沈墨白正要嘲笑他,竹篮里的糯米突然"沙沙"作响,转眼变得猩红。
他弯腰捻起几粒,指腹搓出黏腻的血浆。
"掺了童子血的镇魂米..."他皱眉,"你怕什么?
""我怕?
"王掌柜梗着脖子,"我是怕你被那苏家丫头...""掌柜的,半斤雄黄粉。
"清泠的声音打断了他。
沈墨白抬头,看见门框边倚着个穿妃色衫子的姑娘。
晨光透过雾气,在她发间的断玉簪上跳动着细碎的光。
"苏、苏姑娘..."王掌柜舌头打了结,"您要的...是给活人用的吧?
""怎么?
"苏挽晴抓起把猩红的糯米,在掌心搓了搓,"死人就不配驱虫?
"她突然拽过沈墨白的手按在竹篮里的木梳上,"你的客人,昨晚跟着我回镇子了。
"沈墨白指尖一麻。
眼前闪过画面:月光下,这把梳子正梳着一具女尸的头皮,而执梳的手——戴着苏挽晴的银镯子。
更骇人的是,那具无头尸的脖颈正在蠕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颗头颅,眉眼与苏挽晴一模一样!
"你!
"他猛地抽手,腰间的乌木尺却"咔嚓"裂开道缝。
碎木渣里飞出张褪色的婚书,新娘姓名处爬满芝麻大的尸虫,正拼出"苏挽晴"三字。
"沈当家的。
"苏挽晴突然凑近,呼出的气冷得像腊月井水,"你家的喜帖..."她冰凉的指尖抚上沈墨白的脸颊,"怎么写着我的名字?
"红唇勾起狡黠的弧度,"莫非你暗恋我?
""放屁!
"沈墨白后撤半步,靴底碾碎了地上一只尸虫,"你们苏家的哭灵术也就骗骗...""啪嗒"一声,血痂突然从尺子上掉落,像活物似的扭出几根白毛。
那血珠"嗖"地窜起,钻进他的裤腿。
"姑爷..."耳边响起阴森的低语,"该掀盖头了..."王掌柜的油灯"啪"地熄灭。
黑暗中,苏挽晴的断玉簪泛着青光,映出她脖颈处蔓延的蛛网状青纹——那是尸斑,正缓慢形成个"沈"字。
"三日期限。
"苏挽晴的红线不知何时缠上沈墨白的小指,"要么你想起前世..."她的指甲突然变长,在他掌心划出血痕,"要么我取你性命。
"竹篮里的糯米彻底化作血珠,"滴滴答答"落在地上,竟汇成个歪扭的"逃"字。
沈墨白这才发现,自己靴底沾的香灰不知何时变成了骨灰,正簌簌往下掉。
"啊呀!
"王掌柜突然惨叫。
他的灯笼纸面上,慢慢凸出五个指印——从内部。
指印间的蹼膜清晰可见,根本不是人类的手。
苏挽晴的银铃手串"叮铃"炸开。
十二颗铃铛滚落满地,每颗里头都传出不同的哭声:老人的咳嗽、婴儿的啼哭...最清晰的是个女声在喊:"沈郎...你答应过..."沈墨白弯腰捡起一颗,铃铛内壁刻着"沈门"二字,底下缀的小骷髅嘴里,竟含着半截新鲜的指骨——指甲上还涂着凤仙花汁。
"我陪嫁丫鬟阿芜的。
"苏挽晴的声音突然变了调,带着棺木里的回响,"你们沈家用她试锁魂咒..."她的裙摆无风自动,"现在,该还债了。
"老槐树上突然垂下无数红绳,每根都系着具穿嫁衣的骷髅。
沈墨白的乌木尺彻底断裂,碎木中飞出十二张婚书,年份从北宋政和年到民国十二年,新娘姓名全是"苏挽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