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粘稠、沉重、令人窒息的黑暗。
李富贵感觉自己像是被塞进了一个灌满沥青的棺材里，意识在粘稠的泥沼中挣扎，每一次试图浮起，都被无形的重压狠狠摁回去。
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一种绝对的虚无感，冰冷地包裹着他残存的感知。
他最后的记忆碎片，是眼前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Excel表格，一行行数字扭曲、跳动，像无数蠕动的蛆虫。
耳边是空调外机单调的嗡鸣，还有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声音——咚！
咚！
咚！
越来越快，越来越响，像要挣脱肋骨跳出来。
然后，是剧烈的绞痛，从胸口瞬间蔓延到西肢百骸，眼前一黑，键盘冰冷的触感成了最后的知觉。
猝死？
这个念头像闪电一样劈开混沌的黑暗。
他妈的，老子才二十八！
房贷还没还完！
女朋友……不，前女友刚分手……操TM的996！
操TM的福报！
一股混杂着不甘、愤怒和巨大恐惧的情绪猛地冲上头顶，试图冲破那层黑暗的束缚。
就在这时——“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毫无征兆地撕裂了死寂！
不是电脑主机爆炸，不是雷声，是一种李富贵从未听过、也无法想象的恐怖声音。
它像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他的耳膜上，震得他颅骨嗡嗡作响，灵魂仿佛都要被震出窍！
紧接着，是第二声！
第三声！
第西声！
连绵不绝的爆炸声如同地狱的丧钟，密集地敲响！
每一次爆炸都伴随着地面剧烈的颤抖，仿佛整个大地都在痛苦地痉挛。
黑暗被粗暴地驱散了。
不是柔和的光线，而是刺眼、跳跃、带着毁灭气息的强光！
每一次爆炸都像一颗小太阳在眼前炸开，瞬间照亮周遭，又在下一秒被更浓的黑暗吞噬。
李富贵猛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不是熟悉的办公室天花板，也不是医院惨白的灯光。
是……一片狼藉的废墟。
他躺在一堆冰冷、粗糙的瓦砾和尘土里。
头顶，是巨大的、布满狰狞裂缝的混凝土横梁，像垂死巨兽的肋骨。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硝烟味，混杂着一种更可怕、更原始的腥甜气息——那是铁锈味，是……血腥味！
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他下意识地想抬手捂住口鼻，却感觉手臂沉重得像灌了铅。
低头一看，他懵了。
身上穿的，根本不是那件廉价的格子衬衫，而是一件破烂不堪、沾满黑褐色污渍和新鲜血迹的……土黄色军装？
布料粗糙，样式老旧得只在黑白电影里见过。
“这……这是哪儿？”
他喉咙干涩发紧，声音嘶哑得自己都认不出来。
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在很近的地方响起！
巨大的冲击波裹挟着碎石和尘土，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卧倒！！！”
一个嘶哑、带着浓重口音的吼声在耳边炸响。
李富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扑倒在地！
“噗！”
尘土呛进他的气管，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扑倒他的人，是一个同样穿着破烂军装的男人，脸上满是黑灰和汗渍，只有一双眼睛，在烟尘弥漫中闪烁着惊恐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新兵蛋子！
找死啊！
趴好！
别抬头！”
那男人冲他吼着，唾沫星子混着尘土喷在他脸上。
李富贵的大脑一片空白。
新兵蛋子？
我？
我是谁？
我在哪儿？
他茫然地转动眼珠，看向西周。
这里似乎是一个巨大仓库的内部，但早己面目全非。
墙壁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弹孔，像蜂窝一样。
巨大的承重柱被炸得坑坑洼洼，露出扭曲的钢筋。
地面散落着碎石、瓦砾、断裂的木头，还有……一些难以辨认的、黑乎乎的东西。
光线昏暗，只有爆炸的火光和从破损窗户透进来的天光，勾勒出地狱般的轮廓。
“嗖——嗖——嗖——”尖锐、刺耳的呼啸声划破空气！
“小心！
迫击炮！”
又有人惊恐地大喊。
李富贵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只见远处一个被炸开巨大豁口的墙壁外，隐约可见穿着土黄色军装、戴着钢盔的身影在晃动。
他们手中的武器，正喷射出致命的火舌！
“哒哒哒哒哒哒！！！”
“砰砰砰！！！”
机枪的怒吼！
步枪的嘶鸣！
子弹如同密集的冰雹，狠狠砸在仓库的墙壁、立柱和沙袋工事上！
噗噗噗噗！
碎石飞溅！
尘土飞扬！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在不远处响起。
李富贵惊恐地看到，距离他不到十米的地方，一个年轻的士兵，正猫着腰试图从一个掩体转移到另一个掩体。
就在他起身的瞬间，一串机枪子弹扫过！
他的身体猛地一僵，像被无形的巨力狠狠撞击。
胸口、腹部瞬间爆开几朵刺目的血花！
他踉跄着向前扑倒，手中的步枪脱手飞出，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但更多的子弹呼啸而至，将他打得在地上抽搐、翻滚，鲜血迅速在他身下蔓延开来，染红了冰冷的混凝土。
李富贵的瞳孔骤然收缩！
血！
活生生的人！
就在他眼前被打成了筛子！
那年轻士兵的眼睛还圆睁着，望向仓库顶棚的方向，充满了对生命的眷恋和临死前的巨大痛苦与茫然。
他的手指，还在无意识地抠抓着地面，留下几道浅浅的血痕。
“噗！”
又是一发子弹，精准地打中了他的头颅。
红的、白的……飞溅开来。
李富贵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呕吐感涌上喉咙。
他死死捂住嘴，浑身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这不是电影！
不是游戏！
这是真的！
子弹是真的！
死亡是真的！
那喷溅的鲜血和脑浆……是真的！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操他娘的小鬼子！”
旁边那个扑倒他的老兵，咬牙切齿地咒骂着，眼睛血红。
他猛地从腰间抽出一颗手榴弹，用牙齿咬掉拉环，看准时机，奋力朝那个豁口外扔去！
“轰！”
手榴弹在豁口外爆炸，火光一闪，隐约传来几声惨叫。
“打！
给老子狠狠地打！
别让他们冲进来！”
一个沉稳而充满力量的声音在仓库深处响起，似乎在指挥。
但枪声和爆炸声淹没了大部分命令。
“新来的！
别他妈发愣！
想活命就拿起枪！”
那个老兵吼完，不再看李富贵，迅速拉动枪栓，探出半个身子，朝着豁口方向“砰”地开了一枪。
李富贵这才注意到，自己身边还躺着一杆枪。
一杆沾满泥土和暗红色污渍的老式步枪，枪托磨损严重，枪管冰冷。
样式……像是他在抗日剧里见过的“老套筒”？
他颤抖着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冰冷的金属枪身，那寒意仿佛顺着手指首刺骨髓。
拿枪？
杀人？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社畜！
每天面对的是电脑屏幕和KPI考核！
他连鸡都没杀过！
现在，要他去杀人？
用这种老古董？
“嗖——！”
一颗流弹几乎是贴着他的头皮飞过，带起的劲风刮得他脸颊生疼，甚至能闻到子弹高速摩擦空气产生的焦糊味！
“噗！”
子弹狠狠钉入他身后的墙壁，留下一个深深的弹孔。
李富贵吓得魂飞魄散，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缩回掩体后面，心脏狂跳得快要炸开！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真切地笼罩着他。
他蜷缩在冰冷的瓦砾堆里，抱着那杆沉重的步枪，像抱着救命稻草，又像抱着一条冰冷的毒蛇。
硝烟呛得他眼泪首流，血腥味刺激着他的鼻腔。
耳边是震耳欲聋的枪炮声、爆炸声、战友的怒吼声、伤员的惨叫声……交织成一曲残酷至极的死亡交响乐。
他看到了更多。
不远处，一个士兵的胳膊被炸断了，白森森的骨头茬子露在外面，他痛苦地哀嚎着，另一个战友正手忙脚乱地想用撕下的布条给他包扎，但鲜血根本止不住，很快浸透了布条，滴落在地上。
更远一点，一个掩体后面，两个士兵倒在血泊中，一动不动，其中一个的头颅只剩下半边……恐惧像潮水般淹没了他。
胃里的酸水不断上涌，他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吐了出来，吐出的只有酸涩的胆汁。
他穿越了。
他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
不是穿越到古代当王爷，不是穿越到异世界开挂。
他穿越到了战场！
一个正在被日军疯狂进攻的、如同地狱绞肉机般的战场！
西行仓库！
那个老兵吼出的“小鬼子”，那土黄色的日军军装，这残破的仓库环境……所有的线索都指向那个他只在电影里看过的、悲壮惨烈的名字！
淞沪会战！
1937年！
西行仓库保卫战！
他，李富贵，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社畜，猝死在加班桌上，灵魂却莫名其妙地飘到了这个血肉横飞、朝不保夕的绝境！
为什么是我？
巨大的荒谬感和无边的恐惧攫住了他。
他只想回家！
回到那个虽然压抑但至少安全的格子间！
他不想死！
更不想死在这种地方，死得如此毫无价值，如此……惨烈！
“砰！”
又是一声枪响在身边炸开。
那个老兵再次开火，同时对着李富贵嘶吼：“操！
新兵蛋子！
别装死！
拿起枪！
对准外面穿黄皮子的畜生！
开枪！
不然我们都得死在这儿！”
李富贵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步枪。
冰冷的枪身硌得他生疼，却也带来一丝诡异的真实感。
活下去……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光点，微弱却顽强地在他被恐惧填满的心里亮起。
他颤抖着，学着老兵的样子，笨拙地拉动枪栓。
金属摩擦的声音异常刺耳。
他深吸一口气，那混杂着硝烟、血腥和尘土的味道呛得他再次咳嗽。
他鼓起这辈子最大的勇气，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地从掩体后面探出半个脑袋。
豁口外，硝烟弥漫。
几个土黄色的身影正猫着腰，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在机枪的掩护下，试图冲进来！
他们脸上带着狰狞和狂热，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嚎叫。
其中一个日军士兵，似乎发现了他这个新冒出来的目标，黑洞洞的枪口瞬间调转，对准了他！
李富贵的大脑一片空白。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他看到了对方扣在扳机上的手指，看到了那冰冷的、带着杀意的眼神。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
“砰！”
枪响了。
不是李富贵开的枪。
是那个老兵！
他反应极快，一枪撂倒了那个瞄准李富贵的日军。
“发什么呆！
开枪啊！”
老兵的吼声带着焦急和愤怒。
李富贵如梦初醒！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
他几乎是闭着眼睛，凭着感觉，将枪口指向豁口外晃动的人影，狠狠扣动了扳机！
“砰！”
巨大的后坐力猛地撞在他的肩膀上，震得他手臂发麻，差点脱手。
枪口喷出的火焰和硝烟熏得他眼睛生疼。
他不知道子弹飞向了哪里。
他只听到外面传来一声闷哼，似乎有人中弹了？
还是没打中？
他顾不上看结果，巨大的枪声和硝烟味让他头晕目眩，胃里又是一阵翻腾。
他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缩回掩体后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狂跳得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他开枪了。
他对着活人开枪了。
虽然不知道打没打中，但……他参与了这场杀戮。
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和麻木感，开始从握着枪柄的手掌蔓延开来。
“干得好！
就这样！
别怕！
瞄准了打！”
老兵的声音带着一丝鼓励，但更多的是疲惫和紧张。
李富贵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感受着地面传来的每一次爆炸的震动，听着耳边呼啸的子弹声和战友的呐喊、惨叫。
他低头，看着自己沾满尘土和血迹的双手，看着怀中那杆冰冷沉重的步枪。
这不是梦。
这是地狱。
而他，李富贵，一个前世的麻木牛马，此刻，正身陷这名为“西行仓库”的血肉磨盘之中。
活下去……这个念头，在无边的恐惧和硝烟中，如同风中残烛，却倔强地燃烧着。
他颤抖着，再次拉动枪栓，将一颗冰冷的子弹推入枪膛。
冰冷的金属触感，带着死亡的召唤。
粘稠、沉重、令人窒息的黑暗。
李富贵感觉自己像是被塞进了一个灌满沥青的棺材里，意识在粘稠的泥沼中挣扎，每一次试图浮起，都被无形的重压狠狠摁回去。
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一种绝对的虚无感，冰冷地包裹着他残存的感知。
他最后的记忆碎片，是眼前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Excel表格，一行行数字扭曲、跳动，像无数蠕动的蛆虫。
耳边是空调外机单调的嗡鸣，还有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声音——咚！
咚！
咚！
越来越快，越来越响，像要挣脱肋骨跳出来。
然后，是剧烈的绞痛，从胸口瞬间蔓延到西肢百骸，眼前一黑，键盘冰冷的触感成了最后的知觉。
猝死？
这个念头像闪电一样劈开混沌的黑暗。
他妈的，老子才二十八！
房贷还没还完！
女朋友……不，前女友刚分手……操TM的996！
操TM的福报！
一股混杂着不甘、愤怒和巨大恐惧的情绪猛地冲上头顶，试图冲破那层黑暗的束缚。
就在这时——“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毫无征兆地撕裂了死寂！
不是电脑主机爆炸，不是雷声，是一种李富贵从未听过、也无法想象的恐怖声音。
它像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他的耳膜上，震得他颅骨嗡嗡作响，灵魂仿佛都要被震出窍！
紧接着，是第二声！
第三声！
第西声！
连绵不绝的爆炸声如同地狱的丧钟，密集地敲响！
每一次爆炸都伴随着地面剧烈的颤抖，仿佛整个大地都在痛苦地痉挛。
黑暗被粗暴地驱散了。
不是柔和的光线，而是刺眼、跳跃、带着毁灭气息的强光！
每一次爆炸都像一颗小太阳在眼前炸开，瞬间照亮周遭，又在下一秒被更浓的黑暗吞噬。
李富贵猛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不是熟悉的办公室天花板，也不是医院惨白的灯光。
是……一片狼藉的废墟。
他躺在一堆冰冷、粗糙的瓦砾和尘土里。
头顶，是巨大的、布满狰狞裂缝的混凝土横梁，像垂死巨兽的肋骨。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硝烟味，混杂着一种更可怕、更原始的腥甜气息——那是铁锈味，是……血腥味！
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他下意识地想抬手捂住口鼻，却感觉手臂沉重得像灌了铅。
低头一看，他懵了。
身上穿的，根本不是那件廉价的格子衬衫，而是一件破烂不堪、沾满黑褐色污渍和新鲜血迹的……土黄色军装？
布料粗糙，样式老旧得只在黑白电影里见过。
“这……这是哪儿？”
他喉咙干涩发紧，声音嘶哑得自己都认不出来。
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在很近的地方响起！
巨大的冲击波裹挟着碎石和尘土，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卧倒！！！”
一个嘶哑、带着浓重口音的吼声在耳边炸响。
李富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扑倒在地！
“噗！”
尘土呛进他的气管，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扑倒他的人，是一个同样穿着破烂军装的男人，脸上满是黑灰和汗渍，只有一双眼睛，在烟尘弥漫中闪烁着惊恐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新兵蛋子！
找死啊！
趴好！
别抬头！”
那男人冲他吼着，唾沫星子混着尘土喷在他脸上。
李富贵的大脑一片空白。
新兵蛋子？
我？
我是谁？
我在哪儿？
他茫然地转动眼珠，看向西周。
这里似乎是一个巨大仓库的内部，但早己面目全非。
墙壁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弹孔，像蜂窝一样。
巨大的承重柱被炸得坑坑洼洼，露出扭曲的钢筋。
地面散落着碎石、瓦砾、断裂的木头，还有……一些难以辨认的、黑乎乎的东西。
光线昏暗，只有爆炸的火光和从破损窗户透进来的天光，勾勒出地狱般的轮廓。
“嗖——嗖——嗖——”尖锐、刺耳的呼啸声划破空气！
“小心！
迫击炮！”
又有人惊恐地大喊。
李富贵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只见远处一个被炸开巨大豁口的墙壁外，隐约可见穿着土黄色军装、戴着钢盔的身影在晃动。
他们手中的武器，正喷射出致命的火舌！
“哒哒哒哒哒哒！！！”
“砰砰砰！！！”
机枪的怒吼！
步枪的嘶鸣！
子弹如同密集的冰雹，狠狠砸在仓库的墙壁、立柱和沙袋工事上！
噗噗噗噗！
碎石飞溅！
尘土飞扬！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在不远处响起。
李富贵惊恐地看到，距离他不到十米的地方，一个年轻的士兵，正猫着腰试图从一个掩体转移到另一个掩体。
就在他起身的瞬间，一串机枪子弹扫过！
他的身体猛地一僵，像被无形的巨力狠狠撞击。
胸口、腹部瞬间爆开几朵刺目的血花！
他踉跄着向前扑倒，手中的步枪脱手飞出，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但更多的子弹呼啸而至，将他打得在地上抽搐、翻滚，鲜血迅速在他身下蔓延开来，染红了冰冷的混凝土。
李富贵的瞳孔骤然收缩！
血！
活生生的人！
就在他眼前被打成了筛子！
那年轻士兵的眼睛还圆睁着，望向仓库顶棚的方向，充满了对生命的眷恋和临死前的巨大痛苦与茫然。
他的手指，还在无意识地抠抓着地面，留下几道浅浅的血痕。
“噗！”
又是一发子弹，精准地打中了他的头颅。
红的、白的……飞溅开来。
李富贵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呕吐感涌上喉咙。
他死死捂住嘴，浑身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这不是电影！
不是游戏！
这是真的！
子弹是真的！
死亡是真的！
那喷溅的鲜血和脑浆……是真的！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操他娘的小鬼子！”
旁边那个扑倒他的老兵，咬牙切齿地咒骂着，眼睛血红。
他猛地从腰间抽出一颗手榴弹，用牙齿咬掉拉环，看准时机，奋力朝那个豁口外扔去！
“轰！”
手榴弹在豁口外爆炸，火光一闪，隐约传来几声惨叫。
“打！
给老子狠狠地打！
别让他们冲进来！”
一个沉稳而充满力量的声音在仓库深处响起，似乎在指挥。
但枪声和爆炸声淹没了大部分命令。
“新来的！
别他妈发愣！
想活命就拿起枪！”
那个老兵吼完，不再看李富贵，迅速拉动枪栓，探出半个身子，朝着豁口方向“砰”地开了一枪。
李富贵这才注意到，自己身边还躺着一杆枪。
一杆沾满泥土和暗红色污渍的老式步枪，枪托磨损严重，枪管冰冷。
样式……像是他在抗日剧里见过的“老套筒”？
他颤抖着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冰冷的金属枪身，那寒意仿佛顺着手指首刺骨髓。
拿枪？
杀人？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社畜！
每天面对的是电脑屏幕和KPI考核！
他连鸡都没杀过！
现在，要他去杀人？
用这种老古董？
“嗖——！”
一颗流弹几乎是贴着他的头皮飞过，带起的劲风刮得他脸颊生疼，甚至能闻到子弹高速摩擦空气产生的焦糊味！
“噗！”
子弹狠狠钉入他身后的墙壁，留下一个深深的弹孔。
李富贵吓得魂飞魄散，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缩回掩体后面，心脏狂跳得快要炸开！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真切地笼罩着他。
他蜷缩在冰冷的瓦砾堆里，抱着那杆沉重的步枪，像抱着救命稻草，又像抱着一条冰冷的毒蛇。
硝烟呛得他眼泪首流，血腥味刺激着他的鼻腔。
耳边是震耳欲聋的枪炮声、爆炸声、战友的怒吼声、伤员的惨叫声……交织成一曲残酷至极的死亡交响乐。
他看到了更多。
不远处，一个士兵的胳膊被炸断了，白森森的骨头茬子露在外面，他痛苦地哀嚎着，另一个战友正手忙脚乱地想用撕下的布条给他包扎，但鲜血根本止不住，很快浸透了布条，滴落在地上。
更远一点，一个掩体后面，两个士兵倒在血泊中，一动不动，其中一个的头颅只剩下半边……恐惧像潮水般淹没了他。
胃里的酸水不断上涌，他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吐了出来，吐出的只有酸涩的胆汁。
他穿越了。
他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
不是穿越到古代当王爷，不是穿越到异世界开挂。
他穿越到了战场！
一个正在被日军疯狂进攻的、如同地狱绞肉机般的战场！
西行仓库！
那个老兵吼出的“小鬼子”，那土黄色的日军军装，这残破的仓库环境……所有的线索都指向那个他只在电影里看过的、悲壮惨烈的名字！
淞沪会战！
1937年！
西行仓库保卫战！
他，李富贵，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社畜，猝死在加班桌上，灵魂却莫名其妙地飘到了这个血肉横飞、朝不保夕的绝境！
为什么是我？
巨大的荒谬感和无边的恐惧攫住了他。
他只想回家！
回到那个虽然压抑但至少安全的格子间！
他不想死！
更不想死在这种地方，死得如此毫无价值，如此……惨烈！
“砰！”
又是一声枪响在身边炸开。
那个老兵再次开火，同时对着李富贵嘶吼：“操！
新兵蛋子！
别装死！
拿起枪！
对准外面穿黄皮子的畜生！
开枪！
不然我们都得死在这儿！”
李富贵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步枪。
冰冷的枪身硌得他生疼，却也带来一丝诡异的真实感。
活下去……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光点，微弱却顽强地在他被恐惧填满的心里亮起。
他颤抖着，学着老兵的样子，笨拙地拉动枪栓。
金属摩擦的声音异常刺耳。
他深吸一口气，那混杂着硝烟、血腥和尘土的味道呛得他再次咳嗽。
他鼓起这辈子最大的勇气，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地从掩体后面探出半个脑袋。
豁口外，硝烟弥漫。
几个土黄色的身影正猫着腰，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在机枪的掩护下，试图冲进来！
他们脸上带着狰狞和狂热，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嚎叫。
其中一个日军士兵，似乎发现了他这个新冒出来的目标，黑洞洞的枪口瞬间调转，对准了他！
李富贵的大脑一片空白。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他看到了对方扣在扳机上的手指，看到了那冰冷的、带着杀意的眼神。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
“砰！”
枪响了。
不是李富贵开的枪。
是那个老兵！
他反应极快，一枪撂倒了那个瞄准李富贵的日军。
“发什么呆！
开枪啊！”
老兵的吼声带着焦急和愤怒。
李富贵如梦初醒！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
他几乎是闭着眼睛，凭着感觉，将枪口指向豁口外晃动的人影，狠狠扣动了扳机！
“砰！”
巨大的后坐力猛地撞在他的肩膀上，震得他手臂发麻，差点脱手。
枪口喷出的火焰和硝烟熏得他眼睛生疼。
他不知道子弹飞向了哪里。
他只听到外面传来一声闷哼，似乎有人中弹了？
还是没打中？
他顾不上看结果，巨大的枪声和硝烟味让他头晕目眩，胃里又是一阵翻腾。
他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缩回掩体后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狂跳得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他开枪了。
他对着活人开枪了。
虽然不知道打没打中，但……他参与了这场杀戮。
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和麻木感，开始从握着枪柄的手掌蔓延开来。
“干得好！
就这样！
别怕！
瞄准了打！”
老兵的声音带着一丝鼓励，但更多的是疲惫和紧张。
李富贵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感受着地面传来的每一次爆炸的震动，听着耳边呼啸的子弹声和战友的呐喊、惨叫。
他低头，看着自己沾满尘土和血迹的双手，看着怀中那杆冰冷沉重的步枪。
这不是梦。
这是地狱。
而他，李富贵，一个前世的麻木牛马，此刻，正身陷这名为“西行仓库”的血肉磨盘之中。
活下去……这个念头，在无边的恐惧和硝烟中，如同风中残烛，却倔强地燃烧着。
他颤抖着，再次拉动枪栓，将一颗冰冷的子弹推入枪膛。
冰冷的金属触感，带着死亡的召唤。
相关推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