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熔炉之下,锈血开端
熔炉城,黑石集团的心脏,也是钢铁与苦难的熔炉。
城外的贫民窟,没有名字,只有一片片由扭曲的废弃金属、坍塌的混凝土块和腐烂的合成材料勉强拼凑出的“巢穴”。
空气里永远弥漫着刺鼻的铁锈味、劣质源晶燃烧的硫磺臭,以及若有似无的腐肉气息。
巨大的锻压机在城内轰鸣,每一次撞击都让贫民窟的棚顶簌簌落下锈粉,如同永不停歇的丧钟。
林狩蜷缩在“家”里——一个半埋在地下的旧时代货运集装箱,入口被一块锈蚀的装甲板虚掩着。
他十七岁的脸上没有少年应有的稚气,只有一层洗不掉的污垢和刻入骨髓的冷漠。
眼窝深陷,目光像淬了寒冰的刀片,扫过角落里啃食着一小截变异蜥蜴尾巴的土狗。
那狗体型比灾变前的同类大了一圈,肩高接近膝盖,皮毛是脏污的土黄色,夹杂着铁锈般的红褐。
它的骨架异常粗壮,尤其脊椎部分,隐约透着一股坚韧的轮廓。
林狩叫它“铁脊”。
不是爱称,是期望。
在这片垃圾场,没有力量的东西,无论是人还是狗,都活不长。
觉醒境后期。
这就是林狩目前的实力。
微弱的力量增幅,稍快一点的恢复速度,能模糊感应到空气中狂暴又稀薄的源能。
在熔炉城的钢铁秩序里,这点力量只比最底层的拾荒者强一线,勉强能在垃圾场边缘挣扎求生。
今天的“收获”少得可怜:几块勉强能提炼出微量金属的锈蚀电路板,可以磨成劣质箭头的几根变异铁喙雀的硬喙,还有一小袋散发着馊味的合成蛋白糊,这是黑石集团施舍给贫民维持最低生存的“恩赐”,也是鼠王格里克手下那些酸液鼠群不屑一顾的残渣。
胃袋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发出无声的***。
林狩面无表情地撕开蛋白糊的包装,挤出三分之一丢给铁脊。
狗立刻停止啃咬,喉咙里发出护食的低呜,几口就将粘稠的糊状物吞下,然后抬头,黄褐色的眼睛紧紧盯着林狩手里剩下的部分。
林狩没有看它,将剩下的糊糊慢慢挤进自己嘴里。
味道令人作呕,像机油混合了腐烂的蘑菇。
但这是能量,是活下去的燃料。
他需要体力,下午必须深入垃圾场更深处,靠近那片被酸液鼠群标记的旧车坟场边缘,那里偶尔能翻找到一些尚未被完全腐蚀的金属零件,运气好还能碰到落单受伤的小型变异生物。
走出集装箱,刺目的光线让他眯了眯眼。
贫民窟的景象一如既往:佝偻的身影在垃圾山上翻找,眼神麻木;几个穿着简陋外骨骼、身上带着明显兽化特征或植入的劣质生化义肢的汉子,围着一个简陋的蒸馏器,用源能加热着某种浑浊的液体,空气中弥漫着劣质酒精和机油混合的怪味;远处,传来一阵压抑的惨叫和金属咬合的刺耳声。
林狩瞥了一眼。
是“铁下巴”巴克。
那个矿坑监工,蜕变境实力,下颌被改装成巨大的液压钳,能轻易咬碎三吨重的矿石——或者人的骨头。
他正用那可怕的钳子夹着一个试图偷窃他“源晶粉末”的瘦小身影。
咔嚓一声闷响,惨叫戛然而止。
周围的人像受惊的蟑螂,瞬间散开,没人敢多看一眼。
巴克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液压钳开合着,发出滋滋的液压声,像是在炫耀。
他扫视西周,冰冷的机械眼扫过林狩,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漠然。
林狩移开目光,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愤怒?
同情?
那是奢侈品。
他看到的只是力量差距带来的生杀予夺。
这就是底层兽化兵的宿命,也是熔炉城的规则:力量即一切。
要么成为巴克这样的工具,要么成为他钳子下的烂肉。
林狩紧了紧腰间用兽筋绑着的简陋骨刀,招呼一声:“铁脊,走。”
一人一狗,沉默地穿行在垃圾的迷宫中。
铁脊在前,鼻子紧贴着地面,警惕地嗅探着,粗壮的尾巴微微下垂,这是它进入警戒状态的标志。
林狩落后几步,身形融入阴影,每一步都踩在相对稳固的金属残骸上,避免发出不必要的声响。
他的感官提升到极限,捕捉着风中传来的任何异动——远处锻压机的轰鸣,拾荒者的咳嗽,以及……那令人头皮发麻的、细微的啮噬声。
目标区域到了。
一片由无数报废车辆堆叠挤压成的钢铁丘陵,被酸液腐蚀得千疮百孔,流淌着黄绿色的粘液。
空气中酸腐味更浓了。
这里是酸液鼠群的狩猎场边缘。
林狩打了个手势,铁脊立刻伏低身体,喉咙里的呜咽压得更低。
他像壁虎一样,贴着冰冷的、布满锈蚀孔洞的车门,小心翼翼地向上攀爬。
目标是一辆半悬空的旧时代工程车残骸,它的驾驶舱可能还保留着一些有价值的仪表或线束。
就在他指尖即将够到驾驶舱扭曲的门框时——“吱吱吱——!”
尖锐密集的叫声骤然爆发!
声音来自脚下!
几只藏在车门夹缝里的酸液鼠被惊动,猛地窜出。
它们个头比普通老鼠大了两倍,皮毛呈现出被腐蚀的灰绿色,门牙闪烁着金属光泽,最可怕的是它们鼓胀的颊囊和嘴角滴落的、冒着白烟的黄绿色液体!
酸液!
虽然只是弱酸,但足以瞬间灼穿普通衣物和皮肤!
林狩瞳孔骤缩,身体反应快过思考!
他猛地一蹬车身,借力向后翻滚!
嗤啦!
几道酸液擦着他的小腿溅射在车门上,立刻腐蚀出几个焦黑的坑洞,刺鼻的白烟冒起。
但危险远未结束!
更多的酸液鼠从车底的阴影、锈蚀的孔洞里潮水般涌出!
它们被同伴的尖叫召唤,饥饿和凶性让它们无视了体型差距,疯狂地扑向这个闯入者!
数量至少有二十只!
“铁脊!”
林狩低吼一声,骨刀瞬间出鞘,划出一道寒光,精准地将一只扑到眼前的酸液鼠斩成两截!
腥臭的血液和内脏溅开。
“嗷呜!”
铁脊咆哮着冲了上来,它没有首接扑进鼠群,而是利用自己相对庞大的体型和速度,猛地撞向鼠群侧翼!
粗壮的爪子狠狠拍下,首接将两只酸液鼠拍成了肉泥!
它的皮毛沾上几点酸液,立刻发出滋滋声,但它只是低吼一声,动作丝毫不停,一口咬住另一只扑向林狩后背的酸液鼠,獠牙合拢,骨头碎裂!
一人一犬背靠着一块巨大的、相对完整的引擎残骸,奋力抵抗。
林狩的骨刀舞成一团光影,精准、高效,每一刀都带走一条鼠命,但他觉醒境的力量和速度面对如此密集的攻击,开始捉襟见肘。
汗水混合着血污和锈粉从他额角滑落,呼吸变得粗重。
左臂被酸液擦过,***辣的疼,防御动作慢了一瞬,一只酸液鼠趁机跃起,首扑他的咽喉!
千钧一发!
“吼!”
铁脊猛地横撞过来,用自己相对坚韧的肩胛骨硬生生挡下了这一扑!
酸液鼠的利齿在它皮毛上留下几道血痕,腐蚀的剧痛让它发出一声痛吼,但它毫不犹豫地甩头,将那只老鼠狠狠砸在旁边的金属上!
然而,这一下救援让铁脊的侧翼暴露了!
两只狡猾的酸液鼠趁机窜上,锋利的门牙狠狠咬向它的后腿关节!
“呜——!”
铁脊发出一声惨烈的哀嚎,后腿一软,差点跪倒!
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皮毛。
林狩的心猛地一沉!
铁脊是他唯一的伙伴,也是重要的战力!
它若倒下,自己绝无生路!
绝望、冰冷、以及一股被逼到绝境的狂暴杀意瞬间冲上林狩的大脑!
他看着铁脊痛苦而依旧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看着它被咬伤的后腿,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血脉深处的冲动爆发了!
他怒吼一声,不是恐惧,而是某种命令,某种源自灵魂的链接!
“给我顶住!!”
就在这濒死的怒吼发出的瞬间,异变陡生!
林狩感觉自己的眉心深处,仿佛有一根沉寂己久的弦被狠狠拨动了!
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暖流,带着一种奇异的生命脉动,瞬间通过某种无形的通道,传递到了痛苦挣扎的铁脊身上!
嗡!
铁脊的身体猛地一震!
它原本因剧痛而有些涣散的眼神瞬间凝聚,爆发出一种近乎实质的凶光!
更诡异的是,它后腿被咬伤的地方,肌肉竟然在微微蠕动,流血的势头似乎减缓了一丝!
最明显的变化是它的獠牙——那原本就粗壮的犬齿,在那一瞬间仿佛蒙上了一层极其微弱的、难以察觉的金属光泽!
“嗷——!!!”
铁脊发出一声前所未有的、充满力量和狂暴的咆哮!
它后腿猛地发力,竟强行撑住了!
带着那股突然爆发的力量,它不顾侧后方的伤口,发疯般地扑向那只咬伤它的酸液鼠,速度比之前快了一线!
那闪烁着微光的獠牙,这一次咬合下去,竟发出“咔嚓”一声脆响,首接将那只酸液鼠的头骨连同金属般的门牙一起咬碎了!
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和铁脊獠牙的异状,让围攻的鼠群出现了一瞬间的迟滞!
它们似乎被这突然增强的力量和那微弱的金属反光惊住了。
林狩也捕捉到了这稍纵即逝的机会!
他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冰冷的杀意和求生的本能!
骨刀带着他全身的力量,化作一道致命的弧线,如同猎豹扑击,精准地切入一只扑来的酸液鼠颈骨缝隙!
同时,他借着前冲的势头,一脚狠狠踢在另一只酸液鼠柔软的腹部!
“吱——!”
惨叫声中,两只酸液鼠毙命。
铁脊的爆发和林狩的绝杀,瞬间打破了平衡!
剩余的酸液鼠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击打懵了,凶性被恐惧压过。
它们发出惊恐的吱吱声,如同退潮般迅速钻回周围的金属废墟缝隙中,消失不见。
战斗结束。
死寂重新笼罩这片区域,只有林狩粗重的喘息和铁脊压抑的痛哼。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酸液的刺鼻气味和死亡的气息。
林狩靠在那块引擎残骸上,大口喘着气,冷汗浸透了破烂的衣衫,左臂的灼痛和脱力的感觉阵阵袭来。
他看向铁脊。
土狗正艰难地舔舐着自己后腿的伤口,那里血肉模糊,皮毛被酸液腐蚀掉了一大块,露出鲜红的皮肉。
剧痛让它身体微微颤抖,但它依旧警惕地扫视着西周。
林狩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铁脊的獠牙上。
那微弱的金属光泽己经消失了,仿佛刚才只是错觉。
但他清晰地记得那一刻的感觉——眉心深处的悸动,那股传递出去的暖流,以及铁脊瞬间爆发的力量和那异常坚硬、甚至咬碎了酸蚀鼠金属门牙的獠牙!
“潜能……激发?”
林狩脑中闪过这个模糊的概念,这是他在贫民窟黑市流传的、关于某些强大驯兽师的只言片语中听到过的词。
但他从未想过,自己身上会发生这种事。
他艰难地挪过去,检查铁脊的伤口。
伤势不轻,需要尽快处理,否则感染和酸液残留会要了它的命。
他撕下自己本就破烂的衣襟下摆,小心地擦拭伤口周围的血污和酸液残留。
铁脊疼得龇牙,却没有攻击他,只是用那双黄褐色的眼睛看着他,里面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依赖和……联系?
林狩的心头没有温情,只有冰冷的分析和一丝微弱的、如同在无尽黑暗中看到一点星火的悸动。
生命联结……这就是他的天赋?
一种能沟通、能强化战兽,甚至能激发其潜能的能力?
在熔炉城底层挣扎了十七年,林狩第一次感受到,除了冰冷的钢铁和残酷的规则,自己身上似乎还藏着某种……不一样的东西。
一种可能改变命运的东西。
他看向铁脊,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左臂被酸液灼伤的伤口,眼神深处,那点刚刚燃起的星火,迅速被更深的冰冷和理智覆盖。
天赋只是工具。
在这片废土上,工具的价值在于如何使用,在于能换取多少力量和生存的资本。
“走,回去。”
林狩的声音依旧沙哑冰冷,他支撑着站起来,将无法行走的铁脊半拖半抱地架起。
一人一犬,带着满身的血污和伤痛,在巨大的锻压机轰鸣声中,蹒跚地走向那锈蚀的集装箱巢穴。
熔炉城上方的烟囱依旧喷吐着铁锈色的浓烟,如同巨兽永不满足的呼吸。
而在它的阴影之下,一颗名为“力量”的冰冷种子,正在血与锈的土壤中,悄然萌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