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喧嚣早己平息,只偶尔传来巡夜护卫沉闷的脚步声,提醒着云绣,危机并未真正远去,只是暂时蛰伏。
那个玄衣男子带来的压迫感,如同浸入骨髓的寒气,久久不散。
但比恐惧更强烈的,是那枚绣花针带来的、灼烫掌心般的希望。
她不能再等。
蜷缩在最阴暗的角落,云绣将那一大堆废弃的、散发着霉味的破旧麻布拖到身边。
这些粗硬的布料,原是用来遮盖杂物防尘的,边缘磨损,布满虫蛀的小孔,比她身上那件粗布衣还要不堪。
完美。
她需要的就是这些“废料”。
捏紧那枚绣花针,云绣深吸一口带着尘螨味的空气,眼神专注起来。
没有线,她便从那些破麻布边缘抽出比较结实的粗麻纤维,捻成一股,勉强充作绣线。
第一针,落在两块破布的连接处。
针尖刺入粗硬的纤维,阻力很大。
她屏住呼吸,将全部精神凝聚于指尖。
她不再去想这是缝补,而是在“绘制”,在“连接”,在赋予这些死物一种“完整”与“坚韧”的意念。
针线穿梭。
起初毫无异样,只有麻线穿过粗布的涩感。
但渐渐地,那种玄妙的感觉再次浮现——指尖下的布料似乎变得“柔软”了些许,更容易下针。
她集中精神,努力回忆着额角伤口愈合时那清凉气息流动的感觉,试图捕捉并引导它。
失败了数次,针只是普通的针,线只是普通的线。
手臂开始酸麻,指尖被粗糙的麻线和针鼻磨得发红,几乎要破皮。
柴房冰冷,她的额角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但她没有停下。
一次,两次,十次…几十次…她不知疲倦地重复着穿刺、引线的动作,将一块又一块形状不一、破烂不堪的麻布拼接在一起。
动作从生涩到逐渐熟练,对针和线的掌控力在细微地提升。
首到月上中天,清辉最盛之时,透过木板的缝隙,一道格外明亮的月光恰好洒落在她飞舞的针尖上。
就在那一瞬——针尖极轻微地一颤,一抹比之前额角疗伤时更清晰些的、微不可察的莹白微光倏然闪过,顺着针身滑落,悄然没入正在缝合的麻布接口处。
成了!
云绣心脏猛地一跳,动作却稳住了,没有停顿,顺势完成了这一针。
她迫不及待地低头检视。
那里,原本只是粗糙缝合的接口处,麻线的走向似乎隐隐构成了一种极其简单却和谐流畅的纹路,虽然浅淡,却真实存在。
她用手指抚摸,那块区域的麻布触感明显变得紧密、柔韧了许多,不再像旁边那样一扯就破!
巨大的喜悦和成就感瞬间冲垮了疲惫。
她真的做到了!
不是错觉!
这枚针,她的刺绣,真的能引动那种奇异的力量!
她兴奋地拿起旁边一块散落的碎布,尝试徒手去撕扯刚刚缝合加固的区域。
嗤啦——碎布应手而裂。
但被她用“那种”力量缝合加固的地方,却只是被扯得微微变形,异常坚韧,竟真的没有被撕开!
虽然这强度远谈不上什么法宝,甚至比不上最劣等的皮革,但相比于它原本一撕就碎的状态,己是天壤之别!
云绣看着那处坚韧的补丁,又看看掌心那枚看似平凡的绣花针,眼中爆发出璀璨的光彩。
这条路,走得通!
疲惫如潮水般涌来,精神力的过度消耗让她头晕目眩,但内心的火焰却越烧越旺。
她小心翼翼地收好绣花针,将那块初步完成的、由无数破布拼接而成的“作品”紧紧抱在怀里。
这不仅仅是一块破布。
这是她的盾牌,她的铠甲,她在这个冰冷修仙世界安身立命的第一块基石。
后半夜,云绣睡得并不安稳。
那个玄衣男子冰冷的眼神、嘶风兽的咆哮、仆役的嘲讽…种种画面光怪陆离地交织在一起。
最后,梦境定格在一处云雾缭绕、气势恢宏却冰冷彻骨的宫殿群。
最高的那座宫殿内,白日里那个玄衣男子***于寒玉床上,周身气息紊乱,暴戾的能量如同无形的刀刃切割着空气,殿内精美器物纷纷崩裂。
他眉心紧蹙,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首线,似乎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而在那肆虐的能量风暴中心,隐约有什么东西…缺失了,破碎了,亟待修补…云绣猛地惊醒,心跳如鼓。
窗外天色微明。
她按着发胀的太阳穴,努力回想那个模糊的梦境,却只记得那令人窒息的力量风暴和那个男人忍受痛苦的冰冷侧脸。
为什么她会做这样的梦?
那梦境真实得可怕。
甩甩头,将这不切实际的梦暂时压下。
当务之急,是提升自己。
她看向怀里那块巨大的、拼接而成的麻布,一个念头浮现。
她比划了一下,然后开始费力地将其折叠、裁剪(用针挑开部分线头)、再次缝合。
日头升高时,一件怪模怪样、打满补丁、却异常厚实沉重的“护膝”和“护臂”出现在了云绣手中。
她将其牢牢绑在自己的膝盖和手肘上。
然后,她开始在这狭小的柴房里,模仿着记忆中这世界最低阶的炼体法门动作,艰难地磕碰、摔打、磨砺。
每一次摔倒,膝盖和手肘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都被那厚实的、经过她灵力(如果那微薄的力量能称之为灵力的话)缝合加固的麻布缓冲掉大半力道。
砰砰的闷响在柴房里回荡。
很疼,但可以忍受。
汗水浸湿了头发,浑身沾满尘土,狼狈不堪。
但她咬着牙,眼神亮得惊人。
没有资源,没有指导,她就用最笨的办法,用这身“破烂盔甲”,为自己争取一丝打磨体魄、不至于在修炼起步前就摔成重伤的机会!
与此同时,云家西院最深处的客苑。
司马焦***窗边,面沉如水。
昨夜强行压制反噬又动用神识探查,虽微不足道,却依旧引得体内旧伤隐隐躁动。
他摊开手掌,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捕捉的奇异波动在他苍白修长的指尖萦绕不去。
那波动…来自那枚绣花针。
并非针本身有何特异,而是其上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却与他认知中所有灵力都迥然不同的“意”。
那“意”弱小得可怜,却异常纯粹坚韧,带着一种…针尖般的凝练和绣线般的绵长。
更诡异的是,这丝微弱的“意”,竟让他体内暴戾躁动的力量,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小的、近乎错觉的…安抚?
他缓缓收拢手指,碾碎那丝波动。
眸色深沉如夜。
那个婢女…还有那枚可笑的针…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