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几天,她和陆景川依旧是斜对桌的“点头之交”,但再看他低头解题的背影时,心里的“排斥感”淡了些,偶尔还会在物理课上,下意识地听他回答老师的问题。
周三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班主任临时有事离开,教室里很快热闹起来。
林棠对着数学卷子上的函数题皱了半天眉,实在没头绪,便偷偷从抽屉里摸出速写本,想趁着乱劲画几笔放松一下。
她刚翻开本子,前排的张琪突然转过身,凑过来小声说:“林棠,你在画画呀?
能不能给我看看?”
张琪是班里少数敢主动和她搭话的人,性格像小太阳,就算林棠总爱搭不理,也依旧笑眯眯的。
林棠下意识地把速写本往怀里拢了拢,摇摇头:“没什么好看的,瞎画的。”
她的画里藏着太多情绪,那些带着尖刺的玫瑰、灰暗的背景,都是她不愿示人的软肋,就像初中时被苏蔓窥见画稿后遭遇的背叛,让她再也不敢轻易把本子给别人看。
张琪看出她的防备,识趣地没再追问,只是眨眨眼说:“那好吧,等你愿意了再给我看~对了,下节课是体育课,要不要一起去操场?”
林棠刚想拒绝,窗外突然刮来一阵大风,猛地吹开了她没按紧的窗户。
桌上的速写本被风掀得哗啦啦响,最后“啪”地一声掉在地上,还顺着过道滑出去老远,停在了陆景川的脚边。
林棠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像被人狠狠攥住。
她几乎是立刻站起来,快步朝陆景川走去,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慌乱。
周围有同学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好奇地看过来,让她更觉得浑身不自在,只想赶紧把本子捡回来。
陆景川己经弯腰捡起了速写本。
他的手指捏着本子的边缘,目光落在摊开的那一页上——画的是上次实验课的场景,电流表、导线、电源摆成一排,旁边还画着一个模糊的侧影,看轮廓像是正在接电路的他,而画面角落,藏着一朵小小的、带着荆棘的玫瑰。
林棠走到他面前,伸手去抢本子,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把本子还给我。”
她不敢去看陆景川的眼睛,生怕从他眼里看到“奇怪阴暗”之类的神情,就像当初同学们看她的眼神一样。
陆景川没有立刻松手,他抬眼看了看林棠紧绷的侧脸,又低头扫了一眼画页,然后轻轻把本子递还给她,语气和平常没什么两样:“风太大,下次记得把窗户关好。”
他没提画的事,没问为什么画里有实验器材,也没说那朵玫瑰看起来有多“扎人”。
林棠接过本子,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抱住了自己最后的防线,她低着头,匆匆说了句“谢谢”,就转身跑回了座位,心脏还在砰砰首跳。
那节自习课剩下的时间,林棠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她总觉得陆景川还在盯着她的背影,总担心他会把看到的画告诉别人。
首到放学***响起,她抓起书包,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教室,连张琪喊她去体育课的声音都没听见。
林棠没回家,而是绕到学校后面的天台。
这里是她偶然发现的“秘密基地”,平时很少有人来,只有风吹过栏杆的声音,能让她稍微放松一点。
她靠在栏杆上,拿出速写本,翻到被陆景川看到的那一页,手指摩挲着画里的侧影,心里又乱又慌。
她不明白陆景川为什么没追问,是觉得她的画很无聊,还是根本没放在心上?
这个按“规律”行事的学霸,好像总在打破她的“预期”——实验课上不慌不忙解决问题,现在又对她的“秘密”视而不见,让她习惯的“防备模式”,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在这里吹风,不冷吗?”
熟悉的清冷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林棠吓了一跳,猛地转过身,看到陆景川站在天台门口,手里拿着一本物理竞赛题,像是刚从教室过来。
“你怎么会来这儿?”
林棠下意识地把速写本藏到身后,警惕地看着他。
“刚去办公室交作业,路过看到你上来了。”
陆景川走到栏杆边,和她隔着半米的距离,目光看向远处的教学楼,“数学卷子最后一道函数题,你是不是没弄懂?”
林棠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突然提数学题。
她点点头,又赶紧摇摇头,嘴硬道:“我懂了,只是不想做。”
陆景川转过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看穿不说穿”的了然。
他没拆穿她,只是从书包里拿出一张纸,递了过来:“这是那道题的解题步骤,用了两种方法,你可以看看。”
林棠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纸。
纸上的字迹和他的人一样,工整得像打印出来的,两种解题方法条理清晰,连最难懂的推导过程都标了注释。
她看着纸上的公式,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刚才还在担心他会“揭穿”自己,可他却在关心她的数学题。
“为什么……要帮我?”
林棠小声问,声音被风吹得有些飘。
陆景川看着她,沉默了几秒,才开口:“上次实验课,你陪我去办公室,算扯平了。”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而且,函数题的规律不难,弄懂了对你成绩有帮助。”
还是熟悉的“规律逻辑”,可林棠听着,却没像以前那样觉得反感。
她低头看着那张解题纸,又看了看藏在身后的速写本,心里的防备,好像被天台的风吹走了一小片。
“谢谢。”
林棠抬起头,第一次主动看着陆景川的眼睛,认真地说。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的眼神里似乎多了点温度,不像之前那样像“星子”般遥远。
陆景川没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转身朝天台门口走去,走到门口时,他停下脚步,回头说了句:“天快黑了,早点回家。”
林棠站在原地,手里捏着那张解题纸,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
天台的风还在吹,却不再让人觉得冷。
她翻开速写本,在刚才那页画的角落,又添了一笔——给那朵荆棘玫瑰的旁边,画了一小束微弱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