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囚笼深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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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木门在身后合拢,落栓声沉闷如惊雷,彻底隔绝了外间模糊的月色与夜风。

那一声响,不仅锁住了门户,也仿佛将月儿与过去的整个世界彻底斩断。

她被那两个面无表情的差役几乎是扔进了这间屋子。

踉跄几步,脚下柔软厚实的地毯让她虚浮的脚步愈发不稳,险些跌倒。

她慌忙扶住身旁一张雕花精致的圆桌,冰凉的木质触感透过指尖传来,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屋内并非她想象中的阴冷牢狱,恰恰相反。

几盏琉璃灯盏嵌在墙壁上,散发着柔和却足够明亮的光晕,将屋内照得纤毫毕现。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清雅的甜香,并非她熟悉的药草苦味,而是某种名贵熏香,甜腻得让人有些发闷。

触目所及,无不精致奢华——梨花木的拔步床挂着云罗纱帐,绣着繁复的缠枝莲纹;梳妆台上立着一面巨大的铜镜,边缘錾刻着吉祥图案,镜旁摆放着几个打开的螺钿首饰盒,里面珠光宝气,耀人眼目;桌上铺着锦缎桌围,一套薄胎瓷茶具静静地搁着,白釉细腻,宛如凝脂。

这里的一切都极尽考究,却冰冷得没有一丝烟火气。

每一件器物都摆放得一丝不苟,透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毫无生机的完美。

与其说是闺房,不如说更像一个精心布置的牢笼,一个用锦绣绸缎和沉香木打造的囚室。

月儿背靠着冰凉的门板,缓缓滑坐到地毯上。

巨大的恐惧和茫然如同潮水,一波接一波地冲击着她。

钦犯?

她怎么会是钦犯?

若真是钦犯,为何会被关押在如此奢华的地方?

那与自己容貌酷似的女子,这群行事诡异的官差,这不合常理的囚禁……这一切像一团巨大的、混乱的迷雾,将她紧紧包裹,让她窒息,却找不到任何头绪。

“爹……”她无意识地喃喃出声,声音嘶哑干涩。

养父苏合慈祥的面容在眼前闪过,却更添悲凉。

爹己经不在了,这世上还有谁能护着她?

谢轻舟被推倒在地时那痛苦绝望的眼神又猛地刺痛了她。

轻舟哥哥……他现在怎么样了?

镇子上的人会不会受到牵连?

各种念头纷至沓来,撕扯着她的神经。

她抱住膝盖,将脸深深埋进去,肩膀抑制不住地轻轻颤抖。

泪水无声地涌出,浸湿了粗布的衣料,那点微弱的湿意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属于过去的真实。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轻微的响动。

月儿猛地抬头,泪眼模糊地警惕望去。

门被推开一条缝,一个穿着藕色比甲、低着头的小丫鬟端着一个朱漆托盘悄无声息地走进来。

托盘上放着一碗白米饭,几碟精致的菜肴,还有一小盅汤,热气微微蒸腾,香气扑鼻。

小丫鬟将托盘轻轻放在圆桌上,自始至终没有抬头看月儿一眼,仿佛她只是一件无形的家具。

放下后,便立刻转身,像一抹幽魂般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门再次被合拢,落栓声依旧冰冷。

食物的香气飘散过来。

月儿一天一夜未曾进食,胃里早己空瘪灼痛,可看着那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她却毫无食欲。

那精致的碗碟,那袅袅的热气,在这诡异的环境里,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和压抑。

她甚至怀疑里面是否下了毒。

但最终,极度的饥饿和一丝求生的本能驱使她慢慢站起身,走到桌边。

她伸出手,指尖颤抖地碰了碰那碗沿,温热的触感传来。

她迟疑地端起那碗米饭,夹了一筷子看似清淡的蔬菜,机械地送入口中。

米饭香软,菜肴可口。

可她吃在嘴里,却如同嚼蜡,尝不出任何滋味。

每一口吞咽都异常艰难,喉咙像是被什么堵着。

她一边吃,眼泪一边不受控制地再次滚落,滴进碗里,混着米饭一起咽下。

屈辱、恐惧、迷茫……种种情绪交织,几乎要将她撕裂。

夜深了。

屋外的风似乎大了一些,穿过庭院中的树木,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低低的哀泣。

月儿吹熄了大部分灯盏,只留了一盏角落里的孤灯,散发出微弱昏黄的光。

她不敢睡那张宽阔华丽的拔步床,只是蜷缩在床边的地毯上,背靠着床沿,仿佛这样能获得一点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黑暗中,她的感官变得异常敏锐。

她能听到远处隐约传来的、规律且沉重的脚步声,那是守卫在巡逻。

每一次脚步响起,都让她的心随之紧缩。

偶尔,似乎还有极轻微的、衣袂拂过地面的窸窣声,若有若无,让她疑心是自己过度紧张产生的幻觉。

她睁大眼睛,死死盯着紧闭的门窗,耳朵捕捉着外面任何一丝异动。

那甜腻的熏香依旧萦绕在鼻尖,此刻却只让她感到头晕恶心。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那些人抓她来,究竟意欲何为?

那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是谁?

她还能再见到轻舟哥哥,再回到杏花坞吗?

一个又一个问题在脑海中盘旋,得不到答案。

时间在极致的寂静和恐惧中缓慢流淌,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她觉得自己像一只被粘在蛛网上的飞虫,挣扎只是徒劳,只能无助地等待着那只未知的、可怕的蜘蛛出现,决定她的命运。

就在这无边的恐惧几乎要将她吞噬之时,窗外,极其轻微的“嗒”的一声脆响,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

像是有人不小心踢到了一颗小石子,又像是有什么东西轻轻撞在了窗棂上。

声音极轻,但在万籁俱寂的夜里,却清晰得如同擂鼓。

月儿瞬间屏住了呼吸,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她猛地睁大眼睛,惊恐万状地望向那扇被厚重窗帘遮得严严实实的窗户,心脏疯狂地擂动着胸腔,几乎要跳出来。

是谁在外面?!

是巡逻的守卫?

还是……别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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