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辉,别怕,我养你一辈子!我的手被车床碾碎,妻子林雪抱着我,哭得比我还伤心。
她是我的缪斯,是我画笔下唯一的爱人,我信了她。我以为这是患难见真情,
直到半夜幻痛醒来,听见她在阳台打电话。她的声音压得很低,
却带着藏不住的兴奋:涛哥,你放心,陈辉的手彻底废了,美术馆的名额是你的了!
原来,那句我养你一辈子,不是承诺。是她为情夫扫清障碍后,对我这个废人,
最恶毒的施舍。1.冰冷的铁齿咬碎我右手时,我没喊疼。诊断书下来,医生说神经尽断,
再也无法握笔时,我也没掉泪。我只记得妻子林雪抱着我,哭得梨花带雨:陈辉,别怕,
以后我养你。那一刻,我信了,觉得就算天塌下来,还有她在我身边。出院后,
林雪对我体贴入微,每天熬汤喂饭,非常温柔。我沉浸在她编织的爱意里,几乎要相信,
废掉一只手换来她如此的深情,或许不算太亏。直到那天深夜,我被幻痛折磨醒,
听见她在阳台压着嗓子打电话。涛哥,你放心,他的手彻底废了,医生亲口说的。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奋。我把他那幅最得意的《初秋白桦林》用你的名字送去参选了,
评委们都说好,初审肯定过!那个涛哥,是她的情人蒋涛,
一个靠着几分皮相混迹在画圈的投机者。我浑身血液瞬间冻结,原来那句我养你,
是世界上最恶毒的谎言。蒋涛很快就恰好上门探望。他带来一篮水果,
虚伪地拍着我的肩膀:陈辉兄,真可惜了你这手。不过也好,你的风格太老派了,
现在不流行了。林雪在我面前还懂得收敛,此刻却痴迷地望着蒋涛:涛哥说得对,
艺术最重要的是思想。最终评审名单公布那天,林雪和蒋涛在我家开香槟庆祝,
邀请函上蒋涛的名字刺痛了我的眼睛。林雪举着杯子,居高临下地对我说:陈辉,
明天你也去看看吧,见识一下真正的艺术家是怎么征服评委的。电视里,
市台新闻正在播报这次美展的盛况,主持人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尤其值得一提的是,
本次评审杀出了一匹黑马,作品《涅槃》的作者陈辉,以压倒性优势获得了初审第一名!
香槟杯从林雪手中滑落,摔得粉碎。林雪和蒋涛的脸色瞬间煞白,
异口同声地问我:怎么回事?!我没有理会他们,目光落在电视屏幕上。那里,
并没有出现我的照片,只有一个加粗的黑体名字陈辉和作品名《涅槃》。
蒋涛尖声叫道:不可能!陈辉的作品明明是《初秋白桦林》,怎么会冒出来一个《涅槃》?
而且他已经是个废人了,怎么可能画画!林雪死死盯着我,眼神里满是惊疑和恶毒。
陈辉,你做了什么?我扯了扯嘴角,幻痛从废掉的右手传来。但这痛,
远不及我心里的万分之一。我也想知道,一个叫蒋涛的,怎么会画出我的《初秋白桦林》?
蒋涛的表情凝固了,林雪的身体晃了晃,扶住了沙发才没倒下。脑海里浮现出几天前,
我去找恩师张老的场景。那天,我用仅剩的左手,拎着一瓶张老最爱喝的酒,敲开了他的门。
开门的是师母,看到我缠着厚厚纱布的右手和苍白的脸,眼圈一下就红了。
张老从画室里出来,看到我的样子,手里的画笔啪地掉在地上。小辉,你的手……
我没说话,只是把提前准备好的录音笔放在了茶几上,按下了播放键。阳台上,
林雪和蒋涛那些兴奋的、恶毒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在安静的客厅里流淌。
……他的手彻底废了…………《初秋白桦林》用你的名字送去参选……
……那个废物,现在只能躺在床上等死……录音播完,张老气得浑身发抖,
猛地抓起桌上的紫砂茶杯,狠狠摔在地上。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他指着我,
痛心疾首:你糊涂啊!这样的女人你怎么能让她留在身边!我低着头,一言不发。是啊,
我糊涂。我以为她是我的缪斯,却不知道,在她的剧本里,我只是她情人上位的垫脚石。
张老在屋里来回踱步,最后停在我面前。你跟我来。他把我带进画室。画室的墙上,
挂着我出事后,用左手画的第一幅画。那是我刚能下床时,强撑着身体画的。
画面上没有具体的形象,只有无数扭曲、挣扎、愤怒的线条,
用最浓烈的黑、红、灰三色搅在一起,像是地狱的业火,又像是绝望的呐喊。
我当时画完就把它扔在了一边,觉得它丑陋不堪,充满了失败者的戾气。
可张老却把它捡了回来,郑重地挂在墙上。他指着那幅画,斩钉截铁地说:小辉,
右手废了,你的才华没有废!这幅画里的力量,比你以前任何一幅画都强!他取下画,
亲自在右下角题了两个字。《涅槃》。这个蒋涛不是盗了你的画吗?好,我就让你看看,
什么叫真正的才华!张老当着我的面,拨通了另一个电话。老李,我是张谦。
我这有个好苗子,推一幅画给你,走特别评审通道。就这样,
《涅槃》和我那幅被盗走的《初秋白桦林》,出现在了同一场美展的初审名单上。
一个署名蒋涛,一个署名陈辉。2.电视里,主持人还在热情洋溢地介绍着。……据悉,
画家陈辉在不久前遭遇意外,右手严重受伤,这幅《涅槃》是他用左手完成的创作,
其间展现出的顽强意志与艺术张力,深深打动了所有评委……
蒋涛的脸已经不能用煞白来形容,青一阵白一阵,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林雪猛地冲到我面前,抓住我的衣领,歇斯底里地尖叫。是你!你早就知道了!
你在耍我们!她的指甲掐进我的肉里,那张我曾画过无数遍的秀美脸庞,
此刻因为嫉妒和愤怒而扭曲,丑陋不堪。我没有动,任由她发疯,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耍你们?林雪,是我让你去偷我的画,还是我让你去给你情人铺路?你……
她被我问得哑口无言,眼神闪烁,转而开始哭泣。陈辉,我错了,我是一时鬼迷了心窍!
是蒋涛,都是他勾引我的!他说他能给我更好的生活,我才……我爱的还是你啊!
她扑到我腿边,抱着我的膝盖,哭得声泪俱下,仿佛真的悔不当初。
如果不是我亲耳听过她在阳台上的那些话,或许我真的会再次心软。可现在,
她的每一滴眼泪,都让我觉得恶心。旁边的蒋涛终于反应过来,一把将林雪从我身边拽开。
哭什么哭!没用的东西!他恶狠狠地骂了一句,然后转向我,
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陈辉兄,这……这是个误会。你知道的,
小雪她就是崇拜我,想帮我一把,才……才拿了你的画。我们没想过要害你啊!
他开始撇清关系,把一切都推到林雪的崇拜上。至于那个《涅槃》,
肯定是你老师帮你运作的吧?咱们都是一个圈子的,这种事我懂。这样,明天美展,
我们一起去,就说《初秋白桦林》是我们共同创作的,荣誉我们平分,怎么样?
都到这个时候了,他想的还是怎么分一杯羹。我笑了,胸腔的震动牵扯到右手的伤口,
一阵尖锐的刺痛传来。好啊。我轻轻吐出两个字。蒋涛和林雪都愣住了。
蒋涛脸上立刻露出狂喜:真的?陈辉兄,你果然深明大义!林雪也停止了哭泣,
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眼神里重新燃起一丝希望。我看着他们变幻的嘴脸,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明天,我们一起去。我要让他们站在最高的地方,然后,再亲手把他们推下来。第二天,
蒋涛开着他那辆二手宝马,意气风发地停在我家楼下。他和林雪都穿得光鲜亮丽。
蒋涛一身名牌西装,头发梳得油光锃亮。林雪也化了精致的妆,穿着一条昂贵的长裙,
挽着蒋涛的胳膊,看都没看我一眼。他们把我当成了一个不得不带上的累赘。
我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外套,左手插在兜里,右手依旧缠着纱布,吊在胸前。
林雪看到我这副样子,皱起了眉。陈辉,你就穿这个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家虐待你。
蒋涛在一旁打圆场:没事没事,这样更好,更能突出陈辉兄受伤后不屈不挠的人设嘛!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里是藏不住的施舍和得意。我没说话,默默地上了车的后座。车里,
他们旁若无人地讨论着获奖后要去哪里庆祝,要去哪个国家办画展。
林雪娇笑着靠在蒋涛怀里:涛哥,我就知道你最棒了。蒋涛哈哈大笑:那当然,
等我拿了奖,美术馆的名额就是我的,到时候,我就是咱们市最年轻的艺术大家!
他们已经把我当成了空气。也把我当成了傻子。我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心中一片冰冷。很快,你们就笑不出来了。3.美术馆门口人山人海,
长枪短炮的记者把入口围得水泄不通。蒋涛一下车,闪光灯就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
他显然很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挺直了腰板,脸上挂着矜持又得意的笑,
朝着记者们挥手。有记者眼尖,看到了跟在后面的我。蒋先生,请问您身边这位是……?
蒋涛立刻把我拉到身前,揽住我的肩膀,对着镜头,一脸沉痛地说道:这位是我的好兄弟,
也是一位非常有才华的画家,陈辉。大家可能也听说了,前段时间他不幸受伤,
右手无法再作画。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几分高尚。《初秋白桦林》这幅画,
其实是我们俩共同的心血。今天我带他来,就是想告诉大家,这份荣誉,有我的一半,
也有他的一半!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现了他的义薄云天,
又把自己和《初秋白桦林》彻底捆绑。记者们立刻被这个兄弟情深的剧本打动了,
镜头纷纷对准我们。原来是这样!蒋先生真是重情重义!陈辉先生,
请问您对蒋先生的这番话有什么感想?林雪站在一旁,看着被记者包围的蒋涛,
眼中满是崇拜和爱慕。她甚至还体贴地走过来,帮我理了理衣领,柔声说:陈辉,别紧张,
有什么话就说。我迎着无数闪光灯,拿起一个记者递来的话筒,缓缓开口。
我很感谢蒋涛先生,带我来到这里。我的声音通过话筒传出去,清晰地响在每个人耳边。
蒋涛和林雪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他们以为我服软了,要配合他们演完这场戏。我话锋一转。
因为如果不是他,我可能永远都不知道,我的画,原来还可以署上别人的名字。
现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记者都愣住了,面面相觑。蒋涛的笑容僵在脸上:陈辉兄,
你……你喝多了吧,胡说什么呢?我没理他,继续对着话筒说道:我也很想见识一下,
能同时画出《初秋白桦林》和《涅槃》这两种截然不同风格作品的,
究竟是怎样一位天才画家。这句话在记者群里炸开了锅。什么意思?
《涅槃》也是他画的?不可能吧!这两种风格差太多了!一个沉静写实,
一个狂暴抽象,怎么可能是一个人画的!蒋涛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林雪也慌了,冲上来想抢我的话筒。陈辉你疯了!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左手一侧,轻易地躲开了她。就在这时,
美术馆里走出来一位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人。是张老。他身后跟着几位评委会的委员。
张老走到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拿起另一个话筒,声音洪亮如钟。各位媒体朋友,
这件事,我们评委会也充满了疑惑。所以,我们决定,在最终评审开始前,
增加一个特别环节。他锐利的目光扫过脸色煞白的蒋涛。我们想请蒋涛先生,
和陈辉先生,就这两幅作品,给我们评委会,也给所有关心此次美展的朋友们,一个解释。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张老和我,以及面如死灰的蒋涛、林雪,一起走进了评审会现场。
4.评审会现场,气氛诡异到了极点。巨大的电子屏幕上,并列展示着两幅画。
左边是《初秋白桦林》,金色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桦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静谧而美好,
是我一贯的风格。右边是《涅槃》,浓重的黑与红在画布上冲撞、撕裂,
充满了痛苦的张力和爆发力,像是灵魂在呐喊。两幅画的作者署名,
都是一个刺眼的名字——蒋涛。哦不,准确地说,初审名单上,《涅槃》的作者是我陈辉。
但蒋涛和林雪,为了让共同创作的谎言更逼真,连夜找关系,
硬是把《涅槃》的作者也改成了蒋涛。他们以为这样就能万无一失。却不知道,
这正中我的下怀。评委会主席,一位德高望重的老画家,清了清嗓子,
看向脸色已经像调色盘一样精彩的蒋涛。蒋涛先生,评委会收到你的申请,
说《涅槃》也是你的作品,只是风格上的一次探索。我们想请你,当着大家的面,
谈一谈你创作这两幅截然不同作品时的心路历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蒋涛身上。
他站在那里,汗水浸湿了衬衫的后背,嘴唇翕动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我……他求助似的看向观众席第一排的林雪。林雪也是六神无主,
只能对他做着口型:思想……艺术的思想……蒋涛如梦初醒,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结结巴巴地开口。是……是思想!艺术的本质是思想的表达!
《初秋白桦林》表达的是我对自然的……宁静的思考。
而《涅槃》……《涅槃》则是我内心……呃……激烈情感的……一种爆发!
这番苍白空洞的解释,引来了现场一片压抑的低笑声。连几个年轻记者都忍不住撇了撇嘴。
评委会主席的脸色沉了下来。那么,蒋涛先生,我们是否可以这样理解,你在同一时期,
内心既是宁静的,又是激烈的?这……蒋涛的汗流得更凶了。
艺术家的情感……本来就是复杂的嘛!好。主席点了点头,不再看他,而是转向我。
陈辉先生,你有什么想说的吗?我向前一步,站到了舞台中央。我不想说什么。
我平静地看着所有人。我只想给大家,听一段录音。我从口袋里掏出那支小小的录音笔,
交给了旁边的工作人员。蒋涛和林雪的瞳孔瞬间收缩。他们的表情,从惊慌,
变成了彻彻底底的恐惧。下一秒,林雪那兴奋又恶毒的声音,通过现场的音响,
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厅。涛哥,你放心,他的手彻底废了,医生亲口说的。
我把他那幅最得意的《初秋白桦林》用你的名字送去参选了……然后是蒋涛的声音。
干得好,小雪!等我拿了奖,成了名,就马上跟你结婚,把那个废物一脚踹开!
那还不是早晚的事?一个连笔都握不住的残废,还想霸占着你?他现在就是个碍眼的垃圾!
……录音里,他们一声声的废物、残废、垃圾,在大厅里回响。
那些不堪入耳的对话,那些恶毒的嘲笑,那些对未来的***畅想,
将他们丑陋的嘴脸暴露得淋漓尽致。全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堪比惊悚片的真相震得说不出话来。记者们的闪光灯,
此刻不再追逐什么艺术大家,而是疯狂地对准了观众席第一排的林雪。林雪的脸,
已经没有一丝血色。她坐在那里,浑身发抖,徒劳地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