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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医生还真是架子大!

不来拿手术单,反倒在这儿睡大觉!”

病历夹重重砸在办公桌上,惊得陈伟猛然抬头。

鼻尖强烈的窒息感使他止不住地大口呼气起来。

他记得自己是在医院的病床上……垂垂老矣的身体,如风中残烛,带着一身病痛,躺在病床上动弹不得,只能费力地靠着脸上的呼吸面罩喘息着。

“爸!

周周那边婚房定金都交了,就等着大伯那笔保险金呢!”

“首接把他氧气断了!

当年要不是我们王家收留他,他早饿死了!

他欠我们的,该是他报恩的时候了!”

“可、可是……这要是被人发现了……废物!

我来拔!”

氧气管被养弟拔断时,陈伟努力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家子吸血鬼发誓——若有来世,他绝对不再当王家的血包。

“我没死吗……”陈伟带着一丝疑惑,抬头环顾着周围。

石灰刷的墙面微微有些泛黄,木质的桌子上,白漆有些斑驳,露出木色的底纹。

一支金星钢笔,放在桌面上,压着一摞处方单。

这里……是他刚工作时的办公室?

省立医院的外科办公室?

咚咚咚——身旁的人敲了敲桌面,脸上尽是不满。

“装什么死人,我在跟你说话呢?

别以为摆出这种态度我就会回头,告诉你吧,我下个月就要和院长家那位领证了!”

陈伟终于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他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护士打扮的女人,试图从脑海中寻找到关于她的记忆。

这刻薄的腔调,好像是……他的前女友黄梅?

“安排单交给我吧。”

陈伟不动声色地拿过黄梅手中的文件,客套地说道,“麻烦你了。”

黄梅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试图从这张白净的脸上找到发火的痕迹,但遗憾的是她一无所获,只看到了客套的笑容。

她尴尬地咳了两声,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黄梅走后,陈伟迅速低下头,看向手术单,上面的日期令他止不住地瞪大了眼睛——他竟回到了70年代。

这个阶段,是他人生中难得畅快的几年。

医科大毕业后,他凭借着优异的成绩,成为当时最后一批被分到省立医院的毕业生。

短短几年间,他便成为医院的中流砥柱,经手了不少高难度的手术与病例。

然而,这风光、畅快的日子,在养父母冲到院长办公室大闹之后,戛然而止。

那日他刚刚做完手术,养父母王涛、刘红便可怜兮兮地出现在他面前,扑通一下,跪在医院的走廊上。

“陈伟!

你如今翅膀硬了是吧?

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你倒好,一个月工资半毛钱都不往家拿!

要活活饿死我们吗?”

“当年要不是我们勒紧裤腰带供你念书,你能有今天?

现在当上大夫了,就翻脸不认人了?

养出你这样的白眼狼,我们还不如一头撞死!”

“我们老两口吃糠咽菜,你倒好,白大褂穿得人模狗样的!

这要是在旧社会,你这就是不孝,要遭雷劈的!”

陈伟无措地看着跪在地上哭嚎的两人,一边努力解释着,一边想将他们扶起,带到办公室。

然而,二人并不买账,抹着根本不存在的眼泪,拽着他便冲到院长办公室。

“你忘恩负义!

今天,就让你领导评评理!

让组织评评理!

看看你是怎么对待父母的!”

随后,种种罪状,一番罗列。

院长看他的眼神越发得冷,而周围瞧热闹的同事,则探着脑袋议论得越发热烈。

然而这一切的背后,仅仅是因为他那个月生了一场重病,没依照约定将八成的工资邮给王家。

这场闹剧最终以他当着领导的面写下承诺书收场,承诺书里,他咬牙写下每月工资九成邮给王家,作为家用。

此事之后,领导找他谈话,让他处理好家中的事情,再来上班。

医院里,本就看不惯他的人,对他指指点点,眼中满是嘲弄与鄙夷。

与他偷偷谈了小半个月恋爱的黄梅,也同他说了分手,转头与院长公子相亲。

他心中虽有愤恨,但也能理解。

谁会选一个家里一地鸡毛的家庭嫁进去呢?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

人家结婚也不是冲着受气去的。

那之后的岁月里,养父母与弟弟一家便趴在他的头上不停吸血,稍有不顺便故伎重演,来到医院,找领导大闹,要领导“做主”,让同事“评评理”。

这般名声之下,他最终终身未婚,孤苦伶仃地走向了死亡。

这一世,他绝对不会再重蹈覆辙!

“去他的养育之恩!”

这对黑心肝的夫妇,占了自己亡父留下的钱,像养狗一般养了自己几年,给了几口饭吃,便要说什么养育之恩。

这所谓的养育之恩,即便有,自己这些年来付出的种种,也该还清了!

他们不过是吃准了自己好面子、怕铁饭碗被砸的心理,拿捏自己。

什么铁饭碗,不要也罢!

只是……当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陈伟看着手上的手术单,上面赫然写着“李树云”三字。

此人是分管本地工业工作与人员任用的领导,上一世,李树云因腹痛就诊,科室副主任赵华接诊后,判定其为胃穿孔,须进行手术。

然而,临近手术前,赵华却突然说自己手扭了,要求调整手术时间并由陈伟来进行手术。

陈伟不疑有他,按照赵华所下的诊断,准备为李树云进行胃部切除术。

然而,当他在手术室中打开李树云腹腔时,他惊讶地发现,赵华误诊了。

李树云并不是胃穿孔,而是胰腺炎。

他迅速调整了手术方案,可惜一切都己经来不及了,由于赵华的误诊和前期拖延,李树云己出现胰腺坏死。

他使尽浑身解数,李树云还是死在了手术室里。

出了手术室,听到死讯的李树云家属一拥而上,几乎要将他原地打死。

事后追究责任,前期的接诊记录与诊断记录离奇丢失,赵华就此将一切推得一干二净。

他抽着烟,指着手术单,脸上满是嘲弄之色。

“睁大眼睛看看,这上面主刀医生的名字是我吗?

这写的可是你陈伟的大名!”

于是,责任全由陈伟承担了。

从此,他被丢到边缘科室,冷板凳一坐便是几十年。

许多年之后,陈伟回过头再看,李树云死后,赵华迅速离婚再娶,二婚小舅子调任工业部门,平步青云。

赵华也步步高升,成了院长。

这一切,分明就是设计好的!

想到这儿,陈伟加快了脚步,迅速冲到了李树云所在的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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